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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章 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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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寻觅每一个你可能经过的路口,却等不到你一个回眸……”

    耳麦里年轻男子的歌声干净、澄澈,却带着难以名状的落寞、低沉、心碎、伤情,动人心魄,又撩人心弦。

    他是谭小然最喜欢的歌手,喜欢了十年。

    十年前的谭小然,是他一名默默无闻的小粉丝,十年后的谭小然,是能够掌握他行程、拍到他特写的粉丝大大,唯一不变的是,依然有着爱他的那一腔炽烈。只是,他却再也不会唱新歌了。

    此时,电脑上循环播放的是他二十岁那一年,自己写的情歌。

    谭小然将耳麦的音量调得大了些,然后打开文档,开始在键盘上噼噼啪啪地打字。作为一家影视公司的小白领,她闲暇之余也会在网络上连载故事,就在前几个月,刚好有一部完结了许多年的小说被自家老板看中,与网站签了影视版权。当然,这其中百转千回的周折足以写成一部血泪史,不过多年来的努力总算是有了一点回报,她十分欣慰。

    只是,有时候她会想,倘若付出便有回报,那么她什么时候才能够离苏俊枫近一些,再近一些呢?果然,人是贪心不足的生物啊。

    苏俊枫,是她爱豆的名字。

    她无声地笑了,每当想起这三个字时,都会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因为,再也没有比苏俊枫更好的人了。

    啪的一声,一叠厚厚的文件砸在她眼前的桌面上,她摘下耳麦,一脸茫然地抬头去望这吓了她一跳的始作俑者。于是看到就在自己身后,站了一个穿蓝白竖条衬衫、深蓝色牛仔裤、额前垂着细碎刘海的男子,一副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气质,还单手叉腰哼着“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简历看不完……”

    她的直属上司,何义,一个中二气息满满、时而智商不在线、时而情商不在线、时而开启吐槽模式、无限黑她爱豆的一位热血奇男子。这是在她追随他多年、领略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后,得出的深切结论。

    此时的她,翻看着刚刚被何义一个完美抛物线、差点砸翻了她水杯的那一叠厚厚的、印着彩色照片的、类似于简历一样的东西,而后抬头:“这是什么?”

    “公司打算新招的那一批练习生的档案,看看吧,挑几个能培养成出道艺人的留下。”何义随手扯了把旋转椅,在那办公室明亮的偌大玻璃窗前坐下。

    “我们要培养新艺人了吗?”谭小然一头雾水。

    “可不是么,剧都做不过来还带艺人,一个个都抽风了,见色忘义!”何义双手抱臂,盯着谭小然手里那一叠艺人简历,恨不得把它们全吃下去。

    谭小然开始一张张翻看手里的简历,蓦然有种在翻后宫牌子的错觉。

    不过等等,这简历上一个个全是十二三岁的清一色小男生,这是个什么情况?!

    “老总们说,现在都玩偶像养成,那就玩玩看呗。”对上她疑惑的目光,何义撇了撇嘴,“卫阳在那挑人呢,一块去吧,保不准哪个就是下一个苏俊枫。”

    “……”谭小然扶额,“你跟阳哥做主就行了吧,我也没带过艺人,还需要我看吗?”

    “不忙就去看看呗,妹子的眼光和汉子不一样。”何义甩甩头,难得说了句认真的话。

    谭小然跟他来到会议室的时候,果然看到贴着墙边站了一排十几岁的小男生,一个个模样俊俏精致,稚嫩的脸庞透着些许少年的明朗。会议室的长桌旁,一身运动服休闲装、活脱脱一阳光小青年形象的项目经理卫阳,正在和几个成年男女说着话,想必那是孩子们的家长。何义自一进门便往那角落的躺椅上一坐,闭目养神。他是个做实事的人,作品足够专业,但不喜欢与人周旋,更懒得应付小孩子。

    “阳哥。”会议室开着窗,有点冷,谭小然把红蓝民族风的毛呢披肩裹紧了点,无视毫无形象的何义,直接跟卫阳打了个招呼。

    “小然来了啊,坐吧,简历有了吧?先跟他们聊聊。”卫阳匆匆招呼了她,继而又去忙着应对孩子家长了。

    谭小然拉了张会议桌旁的椅子坐下,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简历,而后颇为百感交集地将目光从十几个孩子身上一一扫过。这等面试场合,孩子们想必也是紧张,一个个乖巧地站着,不敢说话不敢动。

    天知道她谭小然也是头一次面对这般景象啊,她可没有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看了几分钟手里的简历,然后念出了第一页上的名字。

    “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上前一步,腰杆笔直,双手并拢贴着裤线,俨然一副站军姿的架势,精致白皙的小脸微微发红,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羞。

    “你喜欢唱歌么?”谭小然微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尽量使自己的表情显得和蔼可亲。

    小男孩用力的点头,还没到变声期的嗓音透着些许稚嫩,“我喜欢唱歌,想在很大很大的舞台上唱歌。”

    谭小然又低头瞄了一眼简历,“听说,你在学习乐器?”

    小男孩眨着星星般闪亮的大眼睛,认真回答:“是的,每个星期六,妈妈都会带我去学钢琴和吉他。”

    谭小然脑补出风雪交加的日子,一个女子领着小男孩去上补习班的情景,这景象,似曾相识,却恍如隔世。

    她静静地看,慢慢地问,一个又一个的孩子目光中充满了期待,那是澄澈纯净到毫无一丝杂质的期待,对梦想的憧憬与向往,令人肃然起敬的执着,那种感觉,她太熟悉了。

    等到卫阳与家长们聊完了天,开始主导面试流程,她终于不用再绞尽脑汁思索该问孩子们些什么问题了,于是,她悠然自得地给自己和卫阳、何义各泡了杯咖啡,又给孩子们倒了水,然后在卫阳的身边坐下来,开始自由审视一个个怀揣梦想的孩子。

    审视,想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连自己也震惊了。终有一天,她发觉自己竟开始主导别人的梦想了,竟仅凭让对方唱一首歌,或者聊几句天,就决定谁留下还是离开了。这些或许是未来的歌王、影帝,如今一个个送到她手上来,供她挑选,这种感觉,她并不觉得荣耀,而是百感交集。

    只因,过尽千帆皆不是。

    她神游四海,想象到自己就像是一个坐拥江山,看着臣子们呈上一批又一批奇珍异宝的帝王,然后,他们告诉她,这里的一切任你挑选,你可以拥有天下,唯独不能拥有他。

    可是,若没有他,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她又想起金老爷子在一部书里写过的情景,江南的女孩终究还是骑着白马一步一步走回故乡了,故乡有许多许多英俊善良的少年,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她偏不喜欢。

    赢得了天下输了他。

    那些她早已为模糊了的久远岁月,如今又像是一部古老的旧电影般一幕幕呈现开来,那是属于苏俊枫的岁月。

    她还记得多年前的苏俊枫,也是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小小的一只,单薄地站在舞台上,唱着梦想中的歌。

    而她呢,追逐着梦想中的小王子,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青春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过去了,终究,梦中的少年,不属于她。

    曾经,烈日炎炎的午后,她曾为低血糖晕倒在拍摄片场的他递上一块水果糖。

    数九寒天的严冬,她曾为穿着夏装拍摄的他送上一件羽绒服。

    她也曾扛着相机,追逐于人山人海的机场,只为在混乱的粉丝中捕捉到他一两个镜头。

    曾经,她费尽心思打探他每一个节目的录制地点,然后早早地与无数粉丝守在场外,只为给他喊一声加油。

    她的整个青春,都只为苏俊枫。

    看着他从一个懵懂稚嫩的少年,一点一点成长为俊逸阳光的偶像,看着他一步步登上更高、更大的舞台,看着他成为全天下女子心目中的巅峰王者,看着他走得更远,远到她终于跟不上了。

    那一年的演唱会上,她在台下,望着那一如当年般穿着干净简洁白衬衫的男子,听着他一曲唱罢,坐在台阶上,犹如一个熟悉的邻家兄弟般对粉丝唠叨着,“你们要对自己好点,天冷记得加衣,多运动,别熬夜,还有啊,你们该嫁人了,以后,可以带着孩子来看我啊。”

    那一刻,她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啊,属于苏俊枫的岁月,终于在似水流年中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一点一点过去了。

    眼前的一个又一个少年,天真、阳光、纯净、美好,像他,但,都不是他。

    人生若只如初见。

    忙碌到傍晚,才将每一个孩子面试完毕,送走了一个个忐忑不定的孩子和家长,夜幕悄然降临的偌大会议室中,卫阳扭头,“你们觉得,哪几个可以留下?”

    谭小然想了想,然后从一大摞简历中翻了一会,抽出一份来递给卫阳,照片上萌团子一样的少年,笑容安暖精致。

    “这个?”卫阳想了想,点点头,“嗯,刚才的歌唱的不错,可以考虑留下。不过小然,你为什么第一个选他,他的表现是有特别打动你的地方吗?”

    一直对面试全程几乎无参与、慵懒闲散地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的何义忽然一下子跳起来,戳着被单拎出来的那份简历上男孩的照片,一语道破:“他长得有点像小时候的苏俊枫。”

    谭小然一口热咖啡烫到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