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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新婚次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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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想着这辈子再不要和李家人扯上任何关系, 可李修尧的这个救命之恩, 她终究还是欠下了。

    李修尧闻言,回过身看她。

    月色清淡如水,照着面前的这位少女。她穿的素净, 整个人看起来也很平静淡然。

    方才的事竟然都没有吓到她?他可是记得那个时候她攀着桑树, 被树上面的一条蛇给吓的放声尖叫, 他的耳朵都差些儿被她给震聋了。

    李修尧心中微微诧异。不过他面上并没有显出什么异常的表情来, 只是平淡又客套的说着:“沈姑娘客气了。大家同在一条船上, 这是李某应当做的。”

    沈沅又对李修尧屈膝行了个礼:“夜深了,公子请早些安歇吧,小女这就先告辞了。”

    说完之后, 沈沅就垂着头,带着采薇和常嬷嬷等人回了自己的舱房。

    李修尧看了一眼她纤秀的背影, 也没有再说什么,带着齐明径直的回了后舱。

    好在次日风向就转了, 船上的定风旗渐渐的转动着。船家命水手扯起了帆,解开了缆绳, 船又继续往前进发了。

    船家是早就巴不得离开这里了。昨夜虽然水匪都被李修尧杀了,但他手底下也有一个水手在逃命的时候被水匪砍杀了,还有两个受了伤。这可都是需要银子才能摆平的事。

    船家就很是有些不高兴。觉得他揽的这趟活非但是没有挣到钱,反倒还要自己赔钱进去。而且还触了霉头, 至少年内他都不想要再揽活了。

    不过好在随后李修尧和沈沅都各遣人给他另送了除船金外的银子来, 且是不少, 算起来都足够他明年一年都不用揽活的了。

    船家这才高兴了起来,日常饮食方面也越发的照看起了沈沅和李修尧来。

    接下来的三日都是顺风,中间也再没有出什么事,一路畅通无阻的就到了京城码头。

    不过这三日之间沈沅是一步都没有出舱房的门,无事只在屋内坐着看书,或是闲坐。虽然气闷,但至少这样就可以避免不用再碰到李修尧了。

    但等到了码头,当她扶着采薇的手下了船,却一眼就看到李修尧正站在前面。

    李修尧看到她下船,就用眼神示意齐明拿两锭银子出来:“这是船金,请沈姑娘收下。”

    沈沅微怔,然后忽然就有些想笑。不过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他果真是不愿意欠任何人的情分的。不过这银子......

    “李公子,您的救命之恩小女都无从报答,如何还敢收您的船金?”沈沅屈膝对他行了个礼,随后又道,“小女归家心切,就此拜别公子了。”

    码头上有家中遣来接她的人。当下沈沅和李修尧作辞之后,就扶着采薇的手上了停在一旁的一辆青绸马车,又放下了前面浅绿色的马车帘子。

    沈沅这才轻舒了一口气,松开了一直紧握着手心的右手。

    终于不用再面对李修尧了。

    不晓得为什么,每当面对着李修尧的时候,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就觉得紧张。同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要深思熟虑,不敢出一丝差错。

    她安慰着自己,必定是上辈子她听到的有关李修尧的消息都是他如何的暴戾,如何的阴狠,如何的喜怒无常,所以这才心中对他极为忌惮。

    而且那夜他一人独战那些水匪的时候,剑招极其狠辣,招招都是对着别人的致命处,场面也实在是血腥,她其实还是有些被吓到了。

    不过现在好了,往后他们应当也没有什么再见面的机会了。

    车夫挥动手里的马鞭子,马车缓缓的离开了码头。

    齐明看着远去的马车,转头同李修尧说道:“公子,我怎么觉得这位沈姑娘有些躲您呢?”

    李修尧收回看着远去马车的目光,转而看着齐明:“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这些闲事上面这样的留心。”

    他声音有些冷,齐明听了,心中一凛,忙低下了头,恭敬的回道:“小的不敢。”

    李修尧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率先抬脚往前走去。

    *

    一日前,沈家内宅。

    沈澜正坐在清漪苑西次间的临窗木炕上垂头做绣活。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对面的薛姨娘依然垂着头,在手里的绣绷上绣着芍药花,她忍不住的就说道:“姨娘,明日沈沅就要回来了。”

    薛姨娘没有抬头,依然不疾不徐的绣着花,同时不紧不慢的说着:“我知道。而且我刚刚已经安排了人明日去码头上接她。”

    沈澜放下了手里的绣绷:“姨娘您做什么要让人去接她?当初她是灰溜溜的被送走的,现在让她灰溜溜的回来不好?您做什么还要这样的给她脸呢?”

    “我这不是在给她脸,”薛姨娘伸手抚了抚绣绷上的一丝褶皱,然后才抬头看着沈澜,慢慢的说道,“我这是在给我自己脸。”

    见沈澜一脸不解的样子,她就很平静的解释着:“当初夫人死了,老爷说要为夫人守制一年,内宅的事就暂且交给了我来打理。这个时候她回来了,我若不遣人去码头接她,等她回来在你父亲面前一哭闹,自然就是我的不是。但我现在遣了人去码头好好的接她回来,你父亲见了,心中只会赞赏我做事心细,又能容人。这样能让你父亲高兴的事,我为什么不做?”

    “姨娘你这就是太小心了。”沈澜说话的口气很不以为然,“当初沈沅做了那样丢脸的事出来,父亲暴跳如雷,若不是夫人拦着,她早就被父亲送到庵堂里修行去了。父亲心中那样的厌恶她,而且现在夫人也死了快一年了,您管着这内宅里的一切,还怕什么呢?”

    薛姨娘没有说话,而是细细的看着沈澜。沈澜被她看的心中有些发毛,忙问道:“姨娘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薛姨娘目光直视她,开口直接问她:“你不喜她回来?还是你心中其实是怕她的,她要回来,你心中就胆怯了?”

    沈澜轻轻的咬了咬下唇,一双秀丽的双眸垂了下去。

    她自然是不喜沈沅的。

    明明都是父亲的女儿,只不过因为沈沅是从夫人肚子里出来的,而她是从姨娘的肚子里出来的,出去旁人最先注意到的就总是沈沅,而一提起她,目光中就总是会有些轻视的意思。

    凭什么沈沅就那样的高贵,而她就那样的低贱?而且最重要的是,沈沅仗着自己是嫡长女,以往在她面前总是高高的扬着下巴,没少对她发号施令,但自己还得忍气吞声的对她做小伏低,面上还得带着笑。

    至于说怕沈沅......

    沈澜抬起头,看着薛姨娘,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她那样的一个草包,我怕她什么?”

    说起来,沈沅确实是个极易轻信他人的人,喜怒之色都在脸上,从来不懂得掩饰。而且她也听不得别人的两句好话便会将心里的事全都和盘托出。

    当初沈沅和李修源的事,就是沈澜见沈沅那些时候总是神思不属,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烦恼,她就去用好话去劝慰她,同时又引导她,这才晓得了李修源的事。

    其后她就撺掇沈沅给李修源写信,又绣香囊之类的东西送给李修源。再买通了沈沅房里的一个丫鬟,拿了沈沅写给李修源的一封还没有送出去的书信,将这事悄悄的告诉了父亲。

    父亲果然大怒,差些儿就要将她送到庵堂里去。虽然后来在夫人的求情之下她没有被送去庵堂,只是送到了常州她外祖父家,可至少她是离了自己眼前的。

    但现在她又要回来了。她回来做什么呢?她都做了那样羞耻的事出来,还有什么脸回来?

    沈澜捏紧了手里的绣花针。

    薛姨娘眼尖的看到了她的这个动作,随后就说道:“再怎么说她始终都是沈家的女儿,总没有个一辈子待在陈家的道理。而且等年岁大了,总归还要接回来许配人家的。”

    沈澜冷笑:“她心里装着李修源,谁还肯要她?而且她那样的性子,许配了人家,岂不是祸害那家人?”

    “澜儿!”薛姨娘放下了手里的绣绷,厉声的叫她。

    沈澜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心中有些不安的低下了头。

    当初沈沅和李修源的那事,父亲已经是下令不许任何人再开口说一个字的。但凡是晓得这事的下人也都被打杀了。毕竟这样的事若传了出去,不说沈沅,便是整个沈家都要被人瞧不起。沈家的其他姑娘也再不会有身家清白的人来求娶。

    这其中的厉害沈澜也不是不知,但刚刚她实在是被嫉妒给冲昏了脑子,所以才脱口而出说了这事出来。但现在被薛姨娘这样厉声的一喝叫,她立时就反应了过来。

    不过她心中也不是很怕的。薛姨娘是她的生母,在她面前说了也便说了,她还能将这事告知父亲不成?

    而薛姨娘这时正在用眼神示意站在一旁伺候的大丫鬟瑞香,让她出去看着。

    瑞香明白她的意思,忙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在门外看守着,不许任何一个人靠近。

    屋子里只剩了薛姨娘和沈澜,薛姨娘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同沈澜说道:“沈沅的那件事,往后你再不能跟刚刚那样的冲动,随意的就说了。若外人晓得了,同作为沈家的女儿,你的名声也会受牵累。而且姨娘同你说过多少次了,凡事都要沉得住气,不能教人轻易的看出你心中所思所想来。纵容是你心中再不喜沈沅,可说到底她也是你长姐,而且她还是嫡长女,你面上还是要对她做出恭敬的样子来。不然若让你父亲晓得你刚刚说的那句话,他心中会如何看你?可还会觉得你是他心中那个娇柔惹人怜惜的女儿?”

    这首曲子这个节点原是没有滑音的,是他自己擅自加了进去。这个人琴音与他相似也便罢了,可怎么这处滑音的地方也......

    他脑中不由的就浮现出了前两日看到的那道纤秀的身影来,心中暗自的想着,不晓得这位姑娘到底是谁,也许倒要问上一问。

    他原对沈沅半点兴趣也没有,只想着这位姑娘让他上了船,愿意载他到京城,虽然她暂且不收他的船金,不过等到了京城下船的时候他必然也会加倍缴了船金,可现在,他忽然就有些想知道她是谁了。

    他心中正沉吟着这事,猛然就听到齐明低声快速的在说道:“公子,您快看前面。”

    李修尧就抬头望了过去。

    就见江面辽阔,夜风吹的浪头白茫茫的一片。但两边半枯萎的芦苇丛中却忽然的钻出了许多只小船来,足有三四十只。

    每只小船上都载有四五人。两个人划桨,另外的人手里都拿了兵器。明亮的月光照在这些兵器上面,耀眼刺目的亮。

    李修尧皱起了一双长眉。

    他晓得这极有可能是遭遇了水匪了。不过他先前原就是在聊城做参将,就是因前些日子他剿水匪有功,功劳报了上去,吏部才让他回京到兵部报到的,所以看到眼前的这些水匪他心中一点都不慌,只是沉声的吩咐着齐明:“回房取我的弓箭来。”

    齐明也跟随过李修尧剿匪,但每次都有大批官兵一道,似这般就只有他和李修尧两个人的时候却是没有过。他心中难免的就有些发慌,但听到李修尧沉稳的声音,他还是竭力的定了定心神,然后飞跑回舱房取了弓箭来。

    李修尧接弓在手,搭了支箭在弓架上,将弓弦扯了个满月状,然后放手。只听得咻的一声,那枝箭破空而去,一头钉在了为首一艘小船的船头上。入木数寸,尾羽犹在震动个不停。

    小船上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连桨都忘记划了。

    又听得李修尧朗声的在说着:“前方何人?速速退去。不然我手中弓箭可是不认人的。”

    先示个警,敲山震虎也是好的。毕竟船上有这许多的女眷,若真起了冲突,总怕会牵累到她们。

    小船上的人这时正看着钉在船头上的那支箭。就有人犹犹豫豫的向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人说道:“怎么这船上还有个会武的?大当家的,不然咱们还是撤了吧。”

    那个大当家的却是从鼻中冷哼了一声,看着前方的李修尧,眼中闪过一丝戾光,说道:“双拳难敌四手,就算船上有个会武的又怎么样?我们这许多人还怕他不成?一人一刀也足够将他剁成肉酱了。继续往前划,不要停。”

    他日间已是遣人踩过点了,晓得这艘大船是要到京城的,船上多是女眷,且看着就是从富贵人家出来的,金银珠宝必然不少。而且据探子说,那位姑娘生的跟天仙一般的美,就是画上画的美人都及不上她。这个大当家又是个好色的,于是就起意要来抢钱抢人。

    所以别说这船上只是有一个会武的,就算是有十个,他也决计不会退缩。

    当下他一振手里雪亮的弯刀,喝令手下的人划船,又喝令后面的那些人快快跟上。

    李修尧见他这下震慑并没有让这些人知难而退,而且现在他也确认了这些人确实是水匪无疑,于是他也不再留手。

    他伸手从箭壶中一下子就取了三支箭出来,一起搭在弓架上,一齐放了出去,为首船上立时就倒了三个人。

    那个大当家晓得船上的那人箭术了得,一见李修尧弯弓搭箭,立时就闪身躲到了旁边的人身后。现在那人中箭身亡了,他就一面伸手拎着那人挡在自己身前,抵挡着李修尧的箭,一面气急败坏的回头朝后面的人嘶吼着:“快划,快划。等上了大船,他的弓箭就没有施展的余地了。”

    又高声的说着:“包了这艘船的是个富贵人家出来的姑娘,女眷多,还有好几箱子的金银珠宝。只要你们能冲上船去,就每个人赏五十两银子,一个女人。有杀了放箭的那个人的,赏银五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亡命之徒听了大当家的话,哪里还管什么箭不箭的?赤红了一双眼,没命的就用手里的弯刀划起水来。

    这些小船如飞一般的朝大船而来。虽然这中间李修尧连珠箭发,射杀了好些水匪,但人数到底还是太多了,现在已经有人攀附着跳上了小船来。

    李修尧就将手中的弯弓扔给了一旁站着的齐明,伸手自腰间抽出了软剑来,照着最先跳上船来的那名水匪的脖颈就绕了上去。

    那名水匪连声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就立时毙命了,尸首往后跌落到了江水中去,扑通一下,发出好大一声的水响。

    船尾的这些事早就是惊动了船上的人。船家和一众水手只骇的面色雪白,不住的在船上到处奔走着大喊大叫:“水匪来了,水匪来了。”

    有胆小的,当即就吓的尿了裤子。

    正在舱房中的沈沅和采薇也听到了这些声音,两个人走到船窗边往外看,就见船尾那里李修尧正与那些水匪战在一起。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