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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劫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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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儿盛怒之下,再也没有任何顾虑,前肢用力,跃入水中。

    剧痛排山倒海一样淹没了它,有一刹那的眩晕,但它随即发现,这种疼痛没有它想象中那样可怕,远远不如第一次沾到这血水时的割裂般的痛。它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也无心去想,只是用力划拉,几下已经到了岸边。它拖浆带水的爬上岸,似虎狼一般顺着甬道追了下去。

    血婴失去了她寄体的血鸟,本就元气大伤,喉咙的伤痛和心虚,越发使她脚软,刚刚打开那间卧室的门,雪儿喷着热气和血气的味道已在脑后,她顾不上重新关上门,脚下却生出一股新的力道,以飞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雪儿追出卧室,恰巧看到血婴凭空消失在一面墙体当中,它闪电般跟了上去,身体撞上那面墙,斜飞出去,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卧室以外这条路,雪儿只有走过一次,就是徐夫人带它进入地下室那一次,之后它再也没能出去过。所以它对这条路,非但一无所知,甚至是没有任何印象。它飞快从地上翻爬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地面上那布满了繁复花纹的石板地面上,轻微的起了变化。

    它那落地一震,已然触动了机关。

    由于是无序触动机关,现在,整个暗室秘道的预警装置全面提升到备战级别。

    此刻,每一个拐角,每一只暗孔,每一寸角落,都化作一双双充满敌意的眼睛。冗道天花板上,一盏盏摇摇曳曳的水晶灯随时可能变成杀人的武器。

    雪儿不甘地再次撞向那堵墙,破风声旋即从背后袭来,它灵活一闪,一道银光擦肩而过,噗的一声射到墙上,象被拔去箭头似的钝然无力,碰落在地。

    雪儿睁大了眼睛看着地底下那枚银色小箭,不可思议地打了个寒噤。那枝箭,箭头光亮得不知有多少锋利,就算是一块铁,估计也能被它戳进几分,可那堵它亲眼看到血婴消失的墙,丝毫不为所动,那该是何能坚硬的墙体!

    陡然,冗道内所有的亮光灭绝,漆黑一片。雪儿大吃一惊,下意识想要退回那间卧室,却发现那边的一道微弱亮光早已熄灭。有一股呼呼的寒风在冗道内吹着,它皮肤全部紧绷了起来,直觉告诉它那是暗藏的杀机。它灵敏地向旁边一滚,叮的一下,有什么东西落在身边。

    暗器象雨点般密集袭来,它只能躲闪,渐渐的眼睛适应了绝对黑暗,它可以分辨黑暗之中暗器的微弱闪光,这时它身上已有了深深浅浅的二十余道伤口,若不是它皮坚肉厚兼身手灵活,早有一两支暗器嵌入以内了。鲜血淋淋而下,它全然顾不上,只是瞪大眼睛注意着四周。募然大喝一声,径自朝前一冲,一口巨大雪亮的铡刀从天花板上直切下来,落在它刚才的栖身之处。

    脑海里电光一闪,猛然想起它跟随琉璃罩上升的经过,它一下子跃上了铡刀背刃!

    人有顾虑,有自私,有恐惧,还有取舍之间的犹豫不决。但雪儿通通没有,几乎没有哪一个武林高手,能做到它这样决绝无反顾,不计较生死,和伤有多重。它永远处于一个精力充沛反应敏捷的状态,随时随地解除危机并发动攻击。这也许就是学会动物生存以后凝聚的人无法比拟的力量!

    铡刀果然重新升上去,因为它体积过于庞大,留在地面,其他机关便无法发动。上升过程有个休息瞬间,雪儿连扑带咬,只三下,便咬断了联在铡刀背上的粗大铁链!

    铡刀重重砸下去,本有刻有繁复花纹大理石地面立时四分五裂,岔开更多道奇形怪状的深痕,无数道光点随着地面裂开而疯狂激射,但这时雪儿却拉着铁链攀升到了天花板顶上,那道铡刀闪现的机关缝隙里!在天花顶合缝的一霎那,它钻了进去。

    仿佛进了一个充满杀机的冰窟,到处闪耀着细碎冰冷的光亮,星星点点,流光闪烁,有些划出长长一道雪痕。

    雪儿攥着铁链,猛地向左边荡开,十几枝羽箭擦着它身边过去。这里也有攻击!它直觉感到继续拉着铁链不安全,松开手,在半空横翻出去,而后坠落在实地,强大的惯性将它反弹出来,翻了几个筋斗。

    四周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就象一叶小舟在发狂的大海之上,时而被抛上浪尖,时而沉入谷底。又似乎一个陀螺以肉眼无法区分的转速急速旋转。雪儿伸出四爪胡抓乱打,找不到半点可供平衡的支力点。

    在这阵激烈晃动中,它开始打滚。

    它晕头转向,完全不知道滚了多远。滚动的方向不一定老是向下,有时会急速拐弯,在它的头部或者四肢重重撞上某物时,突然又改变方面,有时甚至平地上扬,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力量在暗中策动,随心所欲地驱使着困在机关中的狼孩。

    这种山崩地裂似的摇晃和滚动骤然一震,毫无预兆地结束了。

    雪儿还闭着眼睛。眩晕的感觉留了无数动荡的残影在它脑海之中,一时还无法清晰分辨。

    一道鞭子当头抽下来,劈碎了空气。头顶有热流涌现,顺着脑门流至面庞。它微一挣扎,但手足无法动弹,连脑袋也无法转动,全身禁锢在冰凉坚硬的铁具之中。

    耳边有娇嫩而尖刻的响声:“它想杀我!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早就被它杀死了!”

    它费力地张大眼睛,透过弥漫血雾,模模糊糊地瞧着那两个身影。

    经过彻底休整,盛装之下的徐夫人又恢复了往常的雍容华贵。

    但此刻,她咬牙切齿“畜牲!我警告过你,畜牲!善忘的下贱东西!你敢动我的宝贝!”

    它迷迷糊糊裂嘴一笑,仿佛是无声自嘲。它的眼睛又将沉沉阖上。

    然而,徐夫人望着它的眼神逐渐变得意味深长,在它闯下这样的大祸以后,她却似乎没有立刻动手杀它的意思。细长的凤眼眯得更为狭长,里面有种奇特而犹豫不决的光在翻涌着。

    好聪明的狼孩甚至远远超出自己一开始的估计。它的应变能力、战斗力、以及意志力都是不可思议的强,苦心培养的大批死士和药人,没一个能够相比。

    以前是自己疏忽,只想让它成为血鸟助手,随时可以利用,和丢弃。但是,如果充分估计它可以起的作用,说不定它能是另外一只血鸟。尤其是,剑神出现,而且已经发现血鸟,此人和血鸟有深仇大恨,必定不会就此罢休。我虽然很想保住,但天下事又有哪件是说得准的?比如此次失去艰难练了五年的寄体,又如茫茫人海中,我只怕一个人,居然被他发现,冥冥中事,又如何能够定准?

    只不过,这个狼孩,很明显它有人性,它的人性究竟重到何种程度?它被发现时,很明显已经有人在养它,把它当人在养,虽然表面上它仍未被教化,但是如果的确是有人特意安排的话,自己对它的信任就可能会遭致杀身大祸。

    徐夫人皱眉思考,杀气在她身上一阵一阵的出没,却始终无法下最后决断。

    血婴拉拉她的衣角。

    “宝贝,别打扰,让我想想。”

    “娘啊。”血婴不依不饶,她咽喉部位的伤口已用白纱布严严实实包了起来,不过看起来还是非常虚弱和苍白。她发声处的伤使她的声音显得痛楚。

    “以后我把你们分开就是了。”徐夫人募然微笑,下了决心。“放心,它不敢再侵犯你。”

    血婴负气转过头,清澈的眼神危险地跳动了一下。

    徐夫人拍拍她光滑的脊背,柔声说:“好了,别耍小孩子气。它只不过是个畜牲,不必和它一般见识。宝贝,你现在失去了附身寄体,连生存都会变得很困难。即使相到相同寄体,你也要重头练起。我收伏这只畜牲,你就会安全得多。”

    血婴唇边现出微笑,乖顺地说:“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血婴自从真正蜕变成血婴,眼睛张开的一瞬间所见到的第一个人,它就会一生追随。徐夫人狡狯多疑,唯独对于血婴坚信不疑,听她一说,不由眉开眼笑“好孩子!”

    徐夫人向雪儿缓缓走去,她修长的手指里多了一颗绿色丹药。每个将进行训练的死士一开始都必须服用这种“空幻花”只要服下这颗丹药,雪儿原有的淡薄记忆就会全部冲刷迨尽,根本不会再有任何属于自己的感情。这样虽然必须重新锻炼它的应变能力和忠心,比之现在所感到可能会有的危险,却好得多了。

    出乎意料的是,神智几近半昏迷状态的雪儿死死咬住牙关,怎么都无法掰开它的嘴。

    “啊”血婴轻轻叫起来“娘,我忘了说,刚才我看见它嘴里有一个东西。”

    徐夫人一怔:“是么?”

    她面容冷下来,对这头桀骜不驯的小野狼不再有耐心,挥了一记巴掌:“张开嘴!”

    雪儿半边脸立刻肿起来,血往下流,整个头部都在痛,它感觉不到这是哪里流出的血。它愤恨而恐惧地盯着徐夫人和她手里的那颗药,危险的感觉是如此清晰,它心里跳得从来没有过这样有力,这样激慨!

    沈姐姐、沈姐姐我、我就快保不住最后一点牵挂。

    徐夫人捏住它下巴,它脸部麻木得失去了知觉,所以是几乎毫不废力地迫使其大张开来。

    果然有一个什么东西。

    徐夫人手指一探,从中取出。那件物事伴着唾液和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养尊处优惯了的徐夫人极端厌恶地朝地下一掷。

    血婴蹦蹦跳跳跑过去,满不在乎在身上擦拭干净,递给徐夫人:“一个透明的小东西哦!好好玩!”她脸上绽开纯真无暇的笑意,声音里却掩不住一丝狂喜。——谁也不能断定,她提醒狼孩口里有物的话,究竟是出于无意或者有意。

    徐夫人就着她手中看着,那是只透明的葫芦,端口有一截断掉的黄色丝线,里面有字,似乎用红色干漆所写,不容易脱落,加上端口密封,虽多日含在嘴里,大半仍辨识得出“艺雪。”头上一个字,被口里热气呵得模糊不清,但应该是崔、霍、崖等等笔划众多的上下形结构的字。

    崔艺雪、霍艺雪,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一个名字,会是谁的名字呢?徐夫人瞬间把武林中知名人士想过一个遍,没有与此相近的人名。随即恍然大悟,这只畜牲当时应该戴在颈项之中的,分明就是它的名字!

    “艺雪、艺雪!”徐夫人咬牙切齿怒笑“我差点儿被你骗了!畜牲!我以为你真的是狼!畜牲!——我说血鸟修炼那样隐秘大事,我躲在那么荒远的后山山谷之中,怎么也会被人发现!原来都是你!”

    盛怒中的徐夫人不顾一贯风度,抢下血婴手中的葫芦,狠狠砸到地上,冲上去又踩又踏。写着名字的葫芦立刻粉身碎骨。

    当属于人的最后一点印记被拿走,被砸烂,雪儿的眼睛也飞快黯淡下来。

    “你、不、用、活、了!”

    徐夫人一字字地说,眼睛里瞬然点起惊悚的雪亮!

    接下来,黑暗如浪吞没了四周。

    “谁?是谁?”只有徐夫人恐慌的声音在黑暗里回荡,伴着血婴微弱而远去的呼唤“娘!娘!”

    徐夫人面前,有一道镜墙平整的展开。

    旋即,在她前后左右,都迅速展开和墙体一样大小的镜子。

    这是一个宽敞无比的大厅,共有八面墙,现在都镶嵌着明光闪闪的镜面,连天花板和地面都不例外。这是一个用镜子组成的不规则形的大厅,连头顶和脚底总共有八面镜墙,光芒四射,奇丽万分。

    奇怪的是,这铺天盖地的镜子里面虽然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景象,但是当中并没有徐夫人自己的身影在内。

    徐夫人沉着脸,正在看她左前方的一面镜子。

    一道微弱的白影在里面快速移动,只是一闪,便见不到那领飘飘的白衣。

    这种速度实在太快,简直非人所有,超出极速,处于镜厅洞观八方的徐夫人,竟不能准确捕捉到来人的具体方位。

    她微微倒抽了口冷气。

    剑神!

    但是他应该身中剧毒了啊!她亲眼看到他把自己整个身躯挡到那个女孩子面前,血鸟全部的毒素喷射到他身上。

    血鸟虽只练了五年,但它体内所凝聚的毒已经是无人可解,没人能够在承受全部的毒素后,闯过戒备森严的明碧楼重重防卫,直接闯入地下迷宫,这才引发了警报!“戒备森严的明碧楼重重防卫”徐夫人清楚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在她受伤后,明碧楼外面,整整提升了一倍的力量,在八条最主要的通道上,每条干道平时一班八人,总共六十四人,现在是一百二十八人!

    但这一百二十八人形同虚设,竟然任由他直接出现在明碧楼下面庞大的地宫内!这才由整个地下装置的预警系统发出了警报!

    这简直不是人、而是只有神才具有的能力!但这又怎么可能?!

    徐夫人脑海中急速翻腾设想,难道他是通过别的入口进来的?明碧楼下复杂而大型的阵法,连她所知,也仅是根据残卷说明上得来的一部分,相当部分她不清楚也不能操纵。从卷帙上看,进入地宫的通道远不止一条,可是,从未发现过。

    剑神似乎也不可能知道这一点。一方面上古存下的卷帙已经只具残本,另外若剑神连这也知道的话,这个阵法多半拦不住他了,以他身手,决不会引发警示。从他现在不可琢磨、但又茫无头绪任意闯荡来看,明明是仗着极端高深的武功,以及对一般机关阵法的通晓,强自破开重重险阻,强行深入并搜索。

    “好罢,你一定要找死,我就成全你,让你死得早些!”

    徐夫人喃喃的说。手指按下所坐黄金大椅的一个暗钮。

    包括明碧楼在内,一阵天摇地动,地底下庞大阵法的攻击力量,一下提升至最高阶!

    突然闯进来的男子身着雪白衣衫,衣角随着他闪电般的速度无风轻摆。

    明碧楼底下有玄秘,早在二十年前同上届江湖首盟九天魔帝战时,便已知晓。九天魔帝不敌,从而隐入地下不见,当时他对于机关阵法知之不深,感觉到地下阵法的巨大威力,只能浅尝辄止。

    这些年,他花不少功夫在这个方面,所以才敢直接闯入地宫,要杀血婴,诛徐夫人。

    他手上多了一道清光流转的绯红色长剑,削切砍劈,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破除一切遇到的机关变化。眼底却有急遽翻滚的复杂情绪,灼痛,愤怒,悲哀,以及——仇恨!

    “师妹。”心底里,有个什么声音微弱而清晰可听的唤了一声。

    他青梅竹马的师妹,他心心相印的爱侣。挟剑联袂,他和她曾经拥有过多少花前月下、多少海誓山盟?然而太完美的人和事,为天地所嫉,所以一个意外,粉碎了他所有的企及和梦想。

    他抱着伤于血鸟之下的她,穿越黄沙瀚海、攀登雪山绝域,浮槎于茫茫大海,竭尽一切人力之所能,然而,却终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清如莲花的面庞,在极端痛楚中辗转呻吟,一天天衰败下去,就象满月的无垠清辉,被漫天乌云吞没,丝丝缕缕飘飞消逝。他自责,疯狂长啸于野。

    “人力有时而穷。”尽管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难以承当的折磨,她却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清明的神智,她看着他,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这一世,我很开心。”

    就象是刀刻在心上的伤痕,岁月如流,一分一分流逝,伤痕却一分一分的加深。

    伤人的血鸟,也同时被他二人联剑合璧重创致死,但没有想到,她付出生命代价以斩决的凶物,今天居然又有人在炼制饲养!

    因而他一见血鸟以后,便暗暗发誓,不惜一切,也要斩杀这绝世凶物,并决不饶恕和这血鸟有关的人与事。

    除此之外,独闯地宫另外还有一个深刻的原因。——血鸟剧毒,只能通过血婴之血才能解救。

    有关这一点,他刻意隐瞒了四年来朝夕相处的小徒弟。甚至强借各种因由,支开了她。

    如果说现时对于人生的牵挂,就是因为有了这个徒弟罢?

    为了那女孩子眼底深深的关切,和浓浓的眷恋,他一次又一次的改变人生轨迹,甚至,一天比一天的加深了对生命的热诚。

    他不能死啊。他从看见那个长相酷似师妹的女孩子起,就暗暗发过了誓,要给她一生快乐,不再让她受到上苍之嫉。

    现在看来,要让她“快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父母双亡的孩子的性格,和出身娇养、行侠仗义甚至有几分任性的师妹完全不同,在她人生的最初阶段,已经看过太多的苦痛和生死沦亡,所以她从如花般年龄开始,便是充满了对人生的悲悯。她本性不愿踏入任何红尘是非,她那双至清至美的眼睛,却有志于洗清天下的污浊。

    他知道她一定不会很快乐,他也不要改变她,只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尽量多的给她一些快乐。

    在这样险恶的关头,黑暗涌动的地下迷宫里,想到那个皎皎如月的少女,忍不住胸口一热。

    “师妹,你在天有灵,请保佑我。”他按了他腰间,收在皮囊之中的血心。它不住跳动着,跳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由于它是血婴的寄体,所以,离血婴越近,它的反映就会越强,直至找到它认定的主人为止。有它的带引,即使行走在偌大的地下迷宫之中,也还是隐隐有着一个方向。

    数百枝箭离弦而出,在空中划出各种各样的轨道,互相交叠,构成一张箭网,从四面八方罩向正在穿行的剑神。

    剑神一声清啸,相思剑变幻万千的清光,突然以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势爆发出来。空中的箭接触到清光的一瞬间,纷纷化作无数无点,四方飞舞炸裂。

    他眼神募然雪亮!

    这是闯入地宫以来,第一次由人为控制所发出的攻击!对方发现他了,正式的激战开始了!

    他低头看手中之剑,相思剑温柔沉默,微光萦绕,似女子凝思关怀的眼神。

    “师妹、师妹”他轻唤“今日用你之剑,痛饮血婴之血!”

    他旁若无人的扬声长啸。整个地宫为之惊动,气流激荡,战意沸然,仿佛上古时期的战神。

    行行复行行,他不知道破除多少道机关,陷阱,斜坡,暗器,毒雾,水柱,会自动攻击的铁人,剧烈旋转抖动的房间和以强大吸力吸取刀剑武器的地面。

    他也受了伤,雪白的长衣上多处血迹。血和汗交融在一处,这时他的脸色发青,甚至显得微微狰狞。过度的使用自身力量,已经压制不住血鸟之毒再次发作。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座充满了神秘的庞大地宫,其博大深涵,远远超出了想象。他闯关直到现在,仍然所知无几。有几次,他都顺着错综复杂的道路,重新回到似是而非的地方,而原先似乎已经被他破除的机关,又完好如初,再次发动攻击。

    他知道,那是由于真正的机关中枢并未为他破坏,所以这些攻击,会永远周而复始毫无疲惫感的进行下去。但是人力却不能就此一直与之周旋下去。

    看来这一次,只能暂时退出了。他不甘的想,紧握手中之剑。

    血心陡然扑扑跳动,哪一刻都不似现在的燥动不安,那是一种共振式的反映,说明它在附近发现了有与之气质吻合的事物,急于融为一体。剑神微微一喜,难道就在绝望之时,终于发现了血婴藏身之处?

    打飞急雨般密集的暗器和雪亮铡刀,他在一个形式复杂、结构奇特的铁架子当中,发现一个人。

    这是进入这座地宫以来发现的第一个人!

    那是个女孩。遍体鳞伤,满头满脸鲜血直淋,同样赤身***,但并不是血婴。她卡在机关里动弹不得,状况很不妙。剑神用手摸她,尚有体温,呼吸急促,手足无力地耷拉着,不时抽动一下。眼睛似睁非睁地闭合,鼻翼偶而翕动。她快死了。

    剑神犹豫了,血婴未曾发现,却见到这个困在机关里的孩子。她是谁?莫非对方见调动阵形亦多时奈何不了他,而有意安排在这里的计谋?她身上带着明显的血婴的味道,就是明证。

    但她分明就快死了,即使是计谋,也是个不惜用生命代价来引他上当的可怜人。纤细的身躯在庞大铁架的死锁中,遍体鞭印,刀痕,棍棒旧疮,累累伤痕更是触目惊心。初雪般的生命,随时随地可能融化无形,剑神眼底浮起怜悯之意,决然挥舞相思剑,劈开枷锁,把这濒临死亡的女孩儿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