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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子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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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有吃河鲜,小猪还是出疹子了。那天张语看着他坐不住,老是伸手去挠脖子,扳过来一看,才发现脖颈处裸露的地方都长了疹子,看样子像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当下把他的手抓住“别挠,小心破了皮。”

    “妈妈,好痒哦。”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猪皱眉“就刚才一会儿。”

    “看吧,整天逗猫逮狗,前天还跳下河抓鱼,来,妈妈带你去洗个澡,然后上点药。”

    “不是跳下河抓鱼,是抓鱼栽到河里了。”小猪辩解。

    上过药后,张语干脆就握住他的手一块坐着。方才她让伺候小猪的随从自去脱衣检查,果然有两个小宫女身上也发现了疹子,是要传染的。张语赶紧派人去通知朱祐樘不要过来,然后把发现疹子的人都集中到一处,让太医煮了药水在船舱里洒。

    朱祐樘的行程排得满满的,不容耽搁,最后只好把这母子俩留在当地,让地方官员照看,自己继续南下。

    张语带着儿子、宫女、太医还有留下的侍卫住进了地方官安排的别院里。因为有传染性,所以索性把别院封了起来。陆随雅主动请缨要留下协助张语,张语想了想,让她随大部队行动。

    “算了,你难得出来。再说马上就要见到你哥哥了,去吧。”陆随玉奉命在黄河口子上监察河工。

    小猪老是忍不住。张语把他地手指甲修地秃秃地。他还是要去碰。索性找了根软带把他双手绑在一处。这两日她身上也开始痒。幸好大人克制力强一点。

    “妈妈。解手。”把手伸到母亲面前。

    “没错。这个词地来历就是这样地。”牵着他去上厕所。

    小邑看小猪被绑着。原本说由她握住小猪。张语拒绝了。都染上了再相互传染就没个完了。让她每日按太医地吩咐。定时地带着人洒药水。给他们母子俩地衣物消毒。然后还负责送上饭食。

    “妈妈。这样子好好哦。我可以一个人跟妈妈一直在一起。”

    张语正端着饭碗喂他。“被绑着手也好。”

    “这个不好。吃蘑菇,不要青菜。”

    “不许挑食。嗯,照儿,你喜欢雅姐姐么?”

    小猪想了想:“她陪照儿玩。”

    “来,嘴张大。”

    十天后,张语一行人另乘了一艘大船起行,去追赶龙舟。

    “妈妈,我们下船去玩嘛。”

    “你不想父皇么?”张语让船工全力前进,夜间再换另一班人划,日夜兼程。

    “想。”可是更想过不用讲规矩,不用念书的生活。先前在船上,他每天也要写大字,默文章。比起来,倒是病了日子好过些。

    此刻的龙舟上,朱祐樘因为收到张语说已经无事,正前来追赶的信心情十分愉悦。停了手中的事,倚在窗边看景。

    “余嘉。”

    “皇上,方才墨打翻在余公公身上,您不是让他换衣服去了么?”出来答话的是端茶进来的陆随雅。

    “哦,想起来了。”

    “皇上,您看沿途风光甚好,您不如画上一副,随信一起寄去给娘娘。”

    朱祐樘一想,张语追过来,必定是抄近路,不会像自己这样绕行。于是欣然坐下来,打算绘上一副。陆随雅过来给他磨墨。

    此刻正值落日时分,连绵的群山倒映在水中,岸边还有三三两两的渔船在打渔。朱祐樘泼墨挥笔,一幅淡淡的秀丽山水便跃然纸上,然后再几笔勾勒出一个正在撒网的渔夫。

    “皇上画得真好。”

    朱祐樘提笔落款“你哥哥的更好些。”忽而像是忍不住笑出来。

    “皇上笑什么?”

    “朕想起有一年去你家,你那会还小,四五岁的样子吧。趴在桌边看我们写字,睡着了流口水。”

    陆随雅‘啊’了一声,伸手捂住嘴角。

    朱祐樘继续说:“随玉蘸墨在你额头上写了个王字,还在嘴角各画了几撇胡子。”

    “哥哥太过分了。”陆随雅气得脸通红“我不记得了。”

    朱祐樘搁下笔“后来他想帮你擦掉,可是不管怎么擦,好像都有淡淡的墨迹,像是浸到皮肤里去了似的。嗯,你那会也是肤色特别白,所以更显眼。随玉这才慌了,手上一用劲,就把你弄醒了。你当时又哭又叫,又闹又跳的。把陆大人、陆夫人全惊动了。朕回宫的时候还在想这么漂亮的娃娃,要是真擦不掉可怎么办。”

    “那后来怎么擦掉的?”

    “呃,朕第二天也问你哥哥了。他说最后是陆夫人抱着你,哄着你,用软绵蘸水一点一点才擦掉的。”

    “那皇上就在旁边看着,也不帮随雅骂他。”陆随雅撅起嘴。

    朱祐樘握手成拳,掩住唇边的笑意。

    陆随雅脸上蓦然升起一道嫣红,像是用胭脂点燃过一样。

    “皇上!您找奴才?”余嘉换好衣服走进来。

    “哦,没事了,换个衣服怎么那么久?”

    陆随雅墩身一福“皇上,随雅告退。”

    余嘉看她的脸红得蹊跷,也不多问。只候着皇帝的吩咐。

    “把画收起来,连信一起给皇后送去。”

    “是。”

    “方才朕想起随玉小时候给他妹妹额头题字的事,讲出来给随雅听。她正生气呢。”

    余嘉当时也在场,跟着‘呵呵’笑了两声。心里却咯噔一下,陆随雅方才的样子哪是生气,分明是满面娇羞。

    张语这边紧赶慢赶再加上抄近路,终于在七天后赶上了龙舟。

    “娘娘,皇上在接见大臣。”一坐下,兜兜就给他们泡了杯八宝茶。轻轻附在张语耳边说:“跟娘娘料的一样。”张语端起来“人呢?”

    “陆小姐身子不爽,在房里休息。”

    兜兜见张语不说话,只拿手指轻轻敲着桌沿。病了?

    “请她过来。”

    “随雅拜见皇后娘娘。”陆随雅着一身素衫拜伏在地,举止间平添几分弱柳扶风的姿态。

    “起来吧。小邑,兜兜你们都出去。”

    张语没有出声,陆随雅便也只好恭恭敬敬的站着。

    “呃,本宫打算调你去内廷书室,你意下如何?”

    陆随雅抬起头来“听凭娘娘吩咐。”

    “还有,日后不要再接近太子。”

    “娘娘,太子此次出疹子确与随雅无关。”

    张语喝了一口茶“如果有关,本宫还会这么客气的跟你讲话?”初时也怀疑过是不是陆随雅给小猪接触了什么不洁的东西,借机把她们母子留下。但后来证实她还没这么大的胆子和这么深的心机,否则敢动她儿子,张语会和人拼命的。

    陆随雅笑了一下“娘娘总没有办法把所有女人都从皇上身边赶开。”

    话里有话啊,张语往后靠到椅背上,闭了下眼睛,然后睁开:“你说吧。”

    “娘娘该防的似乎是那些出身低微的宫人。至于随雅,大明的祖制是不能纳名门旺族之女做后妃的。何况随雅还背负着一个与伶人私奔的恶名。”

    “你是在暗示本宫皇帝和哪个宫人不清不楚么?”

    陆随雅愕然“不清不楚?皇上是大明的皇帝,召宫人侍寝本当是常事。反而娘娘诸般阻挠,失了身份。”

    张语指着桌上的茶壶茶杯“你是不是也认为男人是茶壶,女人只能做茶杯,一只茶壶可以配很多茶杯?”

    陆随雅愣了愣,然后点头。

    张语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她原本还是很欣赏身为大家小姐却敢和,呃,搞戏剧艺术的人私奔的陆随雅。所以,虽然知道了她对朱祐樘怀有情意,却也没有要难为她的意思。给她挑的新工作,还是孝穆皇太后曾经做过的。这样多少可以抹去一点被从皇后身边被赶走的难堪。

    “你回去吧。”

    “是。”走了几步,陆随雅又转过头来“娘娘,随雅有一事不明。以后恐怕没有什么机会再与娘娘交谈,娘娘能否赐教?”

    “你说。”

    “随雅自从跟随皇后,才知皇后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贤淑端庄。甚至私底下,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刺鞋作袜、引线绣绒这些您一样也做不到,为什么”

    张语捏捏鼻梁“这个问题本宫答不了你,你问皇帝去。”见她不走“还有事?”

    陆随雅施了一礼“随雅告退。”

    书房中余嘉正小心的向皇帝报告着皇后一上船就单独召见陆随雅的事,以及二人对话的内容。

    余嘉见皇帝听了脸色沉穆,小心的不再出声。

    当夜,张语已经睡下,朱祐樘才轻手轻脚的回到寝室。脱了外衣上床躺下,却发现张语在床上大睁着两眼。

    “你怎么还没睡?”

    “你怎么才回来?”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朱祐樘笑笑“你在等我啊,对不住,今天事情比较多。不是让余嘉过来跟你说了一声么?”

    “你有没话跟我说?”张语瞅瞅他。

    “有,照儿那小子真是皮死了。他往水里那么一栽,又闹了一出出疹子,搞得沸沸扬扬的,下头的大臣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议论太子呢?又害得我跟你分开这么久,真想揍他。”

    张语想起当时的情形也觉好笑,幸好当时是在龙舟的底层,不然这么一个倒栽非得出事不可。那可不只是几个侍卫受罚,皇帝丢面子的事了。

    “还有,我很想你。”说起来这还是成亲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张语笑得有点讽刺:“想我拖到现在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