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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学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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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学是一种寂学,当你把手头的事情理清楚了,再想不起还有什么事可做了,什么朋友可谈了,睡又睡不着,书又看不进去,即所谓失眠,所谓百无聊奈,这时候,你对着一杯清茶你犯难了。

    什么事也想不起来,从佛义上说即般若,是刹那的涅槃,转眼间,可能就会使你想得很远,想到静寂窗外的黑暗的背后,一凝神,你眼前的所有的物都会动起来、亮起来,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而已。用村上春树的话说,你这时是呆在一间屋子里,屋子有两个门,一个是进,一个是出,进的只能进,出的只许出,出的门进不来,进的门出不去,进的人还没进,出的人已出了,这瞬间,就是你对着茶的瞬间,凡人与悟者只在这瞬间中体现。是感到心理的虚凝的自足呢,还是感到难受、虚空、无聊、失眠。即,你受得了还是受不了无所想这境地。这种境地时不时一会在我们生活中发生,悟道者会将每一刻都转化为这种境地,而凡人则逃脱这境地,于是就有娱乐,耽于娱乐。

    所以佛学是一种寂学,但又不是死寂,否则就不需金刚的决心和般若的智慧了。就象进来的人进来的门里进来了,既然进来了这就是一种缘份,佛学称之为缘起,进来的人一定会改变此时你处身的空间,比如说要坐一坐,说些什么,或带来些什么,有的是你高兴的,有的是你不高兴的,不管是哪一种,你都静静地坐在你的位子上接受,接受但不要有心情,就象风吹着水会动,风过去了水就自然平静一样,这种不动是相对的静止,当进来的人做完进来的事从出去的门出去,通常说来喜欢的则惋惜,则失意,不喜欢的则松了一口气,则高兴,但如果你本无喜欢不喜欢呢,自然就无可无不可了,能做到这一点,则有金刚之力,这是一种砍断一切烦恼的剑,当然,这也还是一种比喻。

    近来,有很多事情缠身,事业的、爱情的、人际的,忽然想起普希金的一句诗,很象是“爱情,希望和平静的光荣,并没有长久地把我们骗慰欺狂”我以为这一句很有禅味,这里有种“脱”的智慧,这种“脱”即将门不看作门,将事不看作事,进来的其实没有进来过,出去的,压根就没出去,这又回到了不来不去的如来处,中国佛学的翻译其实是很有诗意的,如果普希金早些看到,一定会把诗写得更有暗示性,更空灵,就象村上春树的小说。但生活毕竟不是诗,不是小说,门还是门,进出还是进出,仿佛你有时还不得不开开门,关关门,做一些迎来送往的事,不管愿不愿意,所以佛学在寂学的同时还含有无穷的动义,是一种相对的动,故有彼岸,有波罗密多,既然是彼岸,不动不行能到岸吗。

    近来,有很多事情缠身,事业的、爱情的、人际的象惊涛骇浪一样一波接一天,我自忖应付能力还可以,但如果穷于应付,则没完没了,而且越搅越大。有一些,我的朋友来喝茶,谈起我的这些琐事,朋友问:“你有没能力使这些事都有个双方满意的结果?”我说:“没有”朋友说:“那你现在的办法是,即不要逃避,也不要做更多的解释,因为那样只会把事情变得更复杂,不管谁说起,你只要回答:我现在没有能力,然后不要做任何许诺。”风一阵一阵,浪越来越大,忽然,我看到一片苇叶静静地随着浪的高低在舞蹈着,在叙说着一种寂学,很美很平静的寂学,于是我又回到茶里,又品到了很久都没品出的高山茶味。

    对于一件事情不能执着,这是金刚的了断。

    对于一件事情不能逃避,这是般若的智慧。

    我的朋友虽然临身的事情也搅得比我更糟更一蹋糊涂,但对我所说的一席话却能即刻渡我过江,至波罗蜜多境地。仿佛无限的生机,仿佛一池的莲花在静秘中开放,仿佛无限的芬芳在氤氲,在重复着无限的生的愉悦。

    南无多罗三藐三菩提。

    南无阿弥陀佛

    2000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