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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黄昏,攻击涪城不力的邓艾将部队分为三部分,一支焚烧左栈道,一支焚右栈道,一支留守涪城邀击,因此,留守涪城下的魏兵部队,已经只剩下将近两千人,数量奇少。而城上的刘武,还在扼腕痛恨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手下只有一堆菜鸟加女人,无法乘势掩杀,眼睁睁望着魏人在北方肆虐。黄昏下,刘武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他的士兵们忠心耿耿跟随,不肯离开片刻。
南方,就在刘武感叹的时候,涪水西岸,蜀国援军前部一千五百人,由张遵带队,已经直逼涪城,现在,就在涪水畔,清晰可见那座寂静的关塞。
涪城西城墙上,那些女人们一阵恐慌,不知道这些黄昏时分齐集西岸的,正在将一个个的竹筏放到涪水中准备渡江的人们到底是谁。
那些女人将身为代理副将的周大请到西墙观察,而周大一看到这些,马上兴奋的大叫起来:“笨女人,还看不出来么?那是我们的部队!我们得救了!”
城上一阵阵的欢呼,消息像潮水般在城内传播,半刻钟不到,刘武就从此起彼伏的欢呼中知道了一切。
城上雷动,声震十里,魏军探马也听了个分明,赶忙回来中军禀报城上异状。邓艾忙站起身,竖起耳朵细听,果然隐隐约约听见。
这位魏国名将面如死灰,慢慢坐回行军软席上,愣了老半天,才说了两个字:“糟了!”
太阳落山前,张遵部进入涪城,他带来的除了一千五百名蜀国精锐,还有自愿充作前部小校的诸葛尚以及北地王刘谌和爱子张哲。
无需多言,当张遵进入涪城时才知道来的多么及时,城内到处是嚎啕痛哭的女人,而男人,虽然有几百人,可几百人毫无军人气质,老的少的残废的,看到这一千五百军人之后也是泪水涟涟。只有一二十个是看上去还行,那估计就是刘谌所说,他们从成都带去江油的部队。此外,张遵第一次近距离见到那个据魏国叛将夏侯霸所说“皇族中真正继承烈帝血脉”的刘武。
以前,只是在岁首大会上见到,那个站在安平王背后的垂髫小子,后来消失,再后来,张遵外放,一直未见,没想到长这么大了,而且是这么枭勇。
张遵在看到刘武时的一刹那,突然有种错觉,他觉得父亲张苞口口声声所说的烈帝,跟这个蛮夷小子一刹那重合了。
心魂悸动。
而刘谌与刘武拥抱到一起。兴奋至极,兄弟之间虽然不过几日,可这几日,几乎生离死别,漫长的就像几年。
刘武沉默不语,身边自然有那些女人们帮助宣传,她们亲眼目睹刘武的悍猛,亲眼目睹刘武带领那些一开始不知战争为何物只会种地砍柴的男人们,就在顷刻间变成不亚于城下那些魏兵虎狼般强大的战士。
将乃兵之胆,将不畏死,兵亦不惧。
刘谌、张哲问到江油城时,众老兵就代替难言的刘武将原委说了一遍。霍俊代替刘武等防御魏兵,不过,这支魏军是陇西兵,老兵们推测这支魏兵的主将很可能是魏国名将邓艾。魏国最强精锐,加上名将。
连涪城在遭到进攻时都显得很危险,江油城,一个半吊子小城,肯定不保。
这就是为什么最后那边燃起大火的原因,霍俊一定见情况不好,将城内粮草全部点燃。
刘谌、诸葛尚感动的热泪盈眶,霍俊那个那个小子,是他们见过的除刘武之外最勇猛的蜀国将领之一,夏侯霸生前也多次在其他人面前赞叹过这个官位低下的小小校尉。
没想到这样一位未来的将星,就是这种结局收场。
“不,决不!”刘武突然低吼着,他眼中满是泪水:“我不相信!他没死!他肯定没死!我一定要去找他!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奋斗,一起努力,我们一起保卫帝国,这仗打完我就去江油,一定要找到他!”提到霍俊,刘武心里就一阵阵难受。
众老兵嘤嘤啜泣,能有这样一位主公,一生何求?
张遵一直小心听着,看着这些刘武的部下的表情,心中一阵又一阵的感慨:“这就是烈帝遗风么?”
难怪,皇帝会提防安平王家族,能出现这么强势的孩儿,如果不是蛮夷血统,整个蜀国的光芒,都会为他一人旋转,整个蜀国,乃至整个天下,再度飘扬大汉的旗帜,也有可能的。
一时间,他甚至觉得,如果,刘谌、刘武是一个人,那就完美了,帝国中兴,应该还有希望。
这天的夜里,成都援军陆续抵达,蜀兵不断从广汉,东广汉,犍为,使得成都援军越来越庞大,这些部队聚集在涪水西岸,再乘着竹筏涌入涪城。最终,城内男子数量已经与女子数目不相上下,八千对八千,男战女运,绰绰有余,整个蜀汉的战争机器,终于开始高速运转。
他们对面的,是天下第一精锐陇西兵,不过,这些擅长马战的陇西兵,拜绵绵七百里阴平道所赐,一个个座下无马,加上劳师以远,士兵疲惫,人数上也处于劣势,在涪城一线,魏军明显处于劣势,诸葛显李果等一干人将魏军情况进一步说明,众人个个庆幸,不但是为涪城还在蜀国手上庆幸,也在庆幸刘武手下有霍俊这样一位粗犷中不乏谋略的将才,竟然想到用山火延迟魏兵进程,可惜,皇天不佑,可惜了。
这一夜,城上城下忙忙碌碌,城下魏军忙着占据各处有利地形,城上蜀兵则忙着纠集队伍,重整军阵。
将涪城守将议事处充作大营后,诸葛瞻在那儿见到刘武。
他已经从儿子诸葛尚口中千百次的听说过这个叫刘武的小子,听说过关于这个比他小十岁的兴丰侯,那些出生入死的陇西岁月。
面对面的对视,诸葛瞻看了许久,从这个叫刘武的小子眼中看到的除了沉默、悲伤和郁愤,此外,再无其他。
“卫将军,这就是我大汉第一等勇将,陇西魏狗闻之丧胆的血屠夫,本王的兄长。”刘谌自豪的指着兄长向诸葛瞻介绍道。
血屠夫第一等勇将很好。
诸葛瞻堆起笑脸,向刘武拱拱手笑道:“久闻侯爷威名,可惜几次岁首大会,离的太远,一直不曾得见。”说到这儿,又向刘武作揖,谢道:“多谢侯爷舍生忘死,为我大汉赢得时间。”
刘武哪敢受这位的礼,忙行军礼单膝跪下,恭声说话:“将军见笑,您人高位重,武不过是一个小小末职,能够觍居岁首大会末位,已经是万分庆幸。为国效力,是我辈军人的本份。”
“好个本份!”诸葛瞻拍手道“那么,还烦将军勉为其难,暂摄我军护军一职。”
堂上众将哗然,有高兴的,有疑惑的,不过,以陇西血屠夫的威名,区区一个护军,还当不得么?没有反对的。
刘武迟疑着,刘谌倒是急了,望着刘武大声道:“兄长,你还犹豫什么?您不是希望带着弟兄们打退魏狗么?”他马上冲着诸葛瞻继续大声说道:“卫将军,我代兄长谢谢您了。”
就这样,刚刚在十几天前失去军职的刘武,又轻易的加入军队,官制暂为诸葛瞻护军。一刻钟后,刘武等才明白诸葛瞻到底是何用意,原因无他,这些部队都是些贵族子弟兵,个个看谁都不服,难管的要命,一团散沙,诸葛瞻要刘武加入的原因,无非是刘武那个鲜血淋漓的绰号。
血屠夫,蜀国内虽然受到皇帝暗示,不许乱传,但各大家族,有几个真的一点不懂这个名字?
这个陇西魏兵闻之色变的名字,与军法无二,刘武带着亲兵在城中穿行的时候,所到之处,不无肃然。
这天晚上,女人们开始赶制一面军旗,一个染成血红色,中间写着一个金字的大大军旗,直到第二天早上方才完工。
蜀军远道而来,大军休息一夜,第二日拂晓,女人们将食物准备妥当,众将士吃饱喝足,终于,大军向城外涌出,排兵布阵。
真正的决战,开始,刘武自愿前往第一线带领突击部队,众亲兵骑马跟随,于是诸葛瞻将两千兵交与刘武,这些兵丁中,尚有骑兵两百,此外是大量的弩箭连弩。左右各八百侧翼,由黄崇,张哲分别统帅,张遵居于后翼,诸葛瞻及其子诸葛尚北地王刘谌居中。
八千人马像洪水压顶,向着经过一昨天傍晚到夜里,勉强将部队放置到各处险要处扼守的陇西魏军压去。
魏军及时发现蜀兵增援,对部属进行调整,可惜,兵力上的绝对劣势,特别是这些远道而来的奇袭部队缺少攻守隘口最最关键的利器——弓弩。
而南方,蜀军所缺少的,是士气。
蜀国悍将血屠夫的身先士卒,恰巧弥补这个不足。
望着刘武冲在最前方的血色战旗,那个大大的金字,所有蜀国士兵,就像看到了希望。
每一座山头,被雨点一般飞舞袭来的连弩箭袭击,直至整个山头变成荆棘森林。每一株残存的,没被魏军砍去充做檑木的树木上都扎满了箭支。蜀兵毫不吝啬弩箭,不时有魏兵惨叫着然后高喊着大魏无敌,魂归黄泉。
魏兵的悍猛,无法克制他们在装备上的缺陷,更何况这儿比邻涪城,再加上八千女人充做运输队,整个涪城的庞大武库等同时时刻刻就在这八千蜀兵身边,箭支从不缺乏。
到最后,那些身着阳平关缴获藤甲的一百魏兵们,许多也被连绵不绝的弩箭,从缝隙中射穿甲胄。
没想过,援军会这么多,而且,单看架势,绝大多数都会使用弩弓,这些不是那些刚刚被强行征召入伍的农夫。蜀国不是罄尽全部军力被牵制在剑阁么?怎么还会有这么多部队留在成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精锐?
八千精锐蜀军,八千蜀女。
魏兵三千不到,陇西的主力还在阴平道上。
泰山压顶,已非人力智谋能改变,魏兵纵有准备,拥有地利,也无济于事。
邓艾望着已经布满旌旗的涪城北墙,心中凄恻,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蜀国就
一口鲜血喷出,,身躯直直倒下,身边是震恐的邓忠和众将。
“父帅!”“大帅!”“将军!”
众魏军将领环围在邓艾身边,千呼万唤,终于将邓艾唤醒,邓艾挣扎着向儿子做了个手势,指指北边,又痛苦的闭上眼,老泪纵横。
“全军撤退!”师篡见状明白,大声叫道:“撤退!”
追击正式开始,蜀兵们疯狂追杀那些落单的陇西魏兵,陇西兵悍勇远过蜀人,无奈蜀人绝对不与其肉搏,总是数箭齐发,一个又一个回身向蜀人扑来妄想杀一个够本的魏人,彻底绝望了。
至此,魏军再也不回头,顺着还残留着火星的涪水峡谷往阴平道跑。
空空荡荡,举目眺望,到处都是残木焦枯的树桩,无处可藏,无处可躲,身后,是刘武统帅的三百蜀国轻骑,挥舞着战刀长矛,肆无忌惮收割那些陇西魏兵的生命。
到处是痛苦呻吟的魏兵,到处是呐喊咆哮,挥舞着刀剑,意气奋发的蜀兵将士。
远处,刘武那队蜀军骑兵,继续往前推进,目标直指那些跑在最前方扛着邓氏大旗的魏军中军。
“邓艾老贼休走!”扛着刘武大旗的周大一直纵马紧跟狼牙身后,怒吼道“老贼,休要跑!蜀国护军将军在此,留下性命!”
身边,蜀国骑兵一个接一个大声附和,可惜邓艾中军离得太远没,又是逆风,前面的压根听不到。倒是他们身后那些步行的魏兵注意到了,一个个加紧奔跑。
陇西不愧是名马如云,连人着急起来,也不比马慢呢。
“忠儿!”邓艾挣扎着爬起来,望着身后的邓忠,一边咳嗽,一脸凄楚的望着儿子,悲切道:“你带着监军和杨王两位太守快走,到阴平道去告诉剩下的儿郎们,邓艾一时糊涂贪功,害得儿郎们白白死去。快,快走!老夫带着剩下的儿郎们为你们挡住这些蜀兵。”
“不,父亲!”邓忠跪在父亲面前,一脸泪水,哀声道:“父亲,还是儿子来挡,儿子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您死在儿子面前?”
“混蛋!”邓艾一巴掌抽在邓忠脸上,怒吼道“你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他望着师篡大声说道:“监军大人,我儿就拜托您了,快,屠夫马跑的很快,再迟,一个都跑不了!”说道这儿,又再度望着王颀、杨欣道:“王太守,杨太守,平日对两位多有得罪,我今日折兵损师,命丧蜀中,晋公定要怪罪,只望王太守和杨太守和监军大人,看在我邓艾为国效力一世的分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我老妻和两个孩儿和孙子们多多美言,削爵免官,但求饶他们不死。”
王颀和杨欣忙跪下,向邓艾表示一定如其所愿,冒死也要向晋公进言。
“如此,我就放心了!”邓艾哈哈大笑,对着身边一脸恐惧的魏兵大喊:“儿郎们,怕什么?血屠夫来了正好,咱们可是没少将这小子打的半死,他再来也不怕,把这小子再暴打一顿,最好把这小子宰了,他那匹屠夫马就归咱们了。大家举起枪矛,端起来!”
这些魏兵们在邓艾鼓舞下勉强端起枪矛,组成防御阵势,一脸恐惧的望着靠近中的蜀国骑兵。
身后,是撤退的魏兵们,王颀和杨欣,一人架一条胳膊,将邓忠拖着走,一直消失在视线之外。
邓艾确信儿子离开后,回转过身,屠夫马也载着那个蜀国第一悍将金武出现在他面前,屠夫马身后,是上百满身血腥的骑兵们。他们的目标,正是这些端着枪等待他们上前自己撞上枪尖的魏兵。
“飞射!”随着一声怒喝,蜀军骑兵整体急转,一个个拨马向西,举弓怒射,乱箭飘零,一个个魏兵惨叫着倒下,那些跑开的顺着烧开的巨大空地,众马折返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弧,再度跑回,再度怒射。几次齐射,不久,魏军防线空荡大开,蜀军中又是一声断喝:“全军突击!”
没有悬念,跑了十几里,勉强跑到山谷中的这些溃师,就算是天下最强的陇西兵,也是无计可施,只能任人宰割。
这一次,刘武带着长兵器骑矛,省得到时候狼牙狂兴大发再度踩人落到最后自己无法参加战斗。
每一次冲锋,面前的魏兵都会死去一些,而那剩下的,依旧越围越紧,包围在邓艾身边。
主将战死,亲兵重罚,这是铁律,融入在每个大魏帝国亲兵血液中。尽管大势已去,他们依旧用他们单薄的躯体,保护着帝国镇守西北的主帅,那个年迈的老者,人数迅速下降,只剩下区区十几人。这一切都让举着血色战旗的周大看在眼里。
“将军!那个老儿!那个被他们保护着的老家伙!”周大指着邓艾大喜道“我们抓住了一个大家伙!”他并不认识邓士载,只是知道这种情况下,那些小兵拼死保护的,一定是大人物。
也就在正在这时,那些魏兵们中间那个老头儿,突然大声叫嚷起来:“蜀国血屠夫,老夫邓艾,有话想对你说!”
众骑兵一阵哗然。片刻后,那个魏军老儿又叫道:“我军放下兵器,可否让贵军将士暂时不要杀死我这些儿郎?”
“大帅!”那些剩下的十几个魏军将士一脸悲痛愤恨。
“大帅,不可!我等誓死不降!”“大帅,我等苟活,连累妻儿,又怎么有脸去见祖宗呢?”“就让我等与蜀兵决一死战!”
邓艾不理会那些七嘴八舌,其实这些魏兵也就是说说,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更多的蜀兵加入到包围圈,将这仅有的十几个魏兵连同镇西将军邓艾,包围住。超过两百名骑兵,最里面的骑士,举着一把又一把的弩箭,直指那些已经无能为力的魏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