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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二百二十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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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的十月尚在秋季,日头温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因为上午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天气还有些阴沉,透着股彻骨的寒意。

    Lisa踏上台阶,将伞收好,跟路过的护士打了声招呼,径自向住院部走去。

    这是一家位于巴黎圣母院旁边的私人诊所——私人诊所,老板曾经就职于德克萨斯州MD安德森癌症中心,因为深爱妻子,而选择在妻子的故乡巴黎定居,是个年过六旬,开朗又严谨的德国绅士。诊所主要以肿瘤临床诊断以及综合性治疗为主,规模不算大,因为是私人医院,所以收费较之公立医院要贵上不少。平时并没有多少急诊病人,大多是需要长期住院的重症患者。

    推开病房门走进去的时候,Lisa见病床上的人已经醒过来,正低着头跟趴在床边的人小声说着话,见她进来了,露出一个友好慈善的笑容,“嗨,亲爱的Lisa~”病床上的人对她招招手,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快来看看我的天使为我带来了什么!”

    Lisa将装苹果的袋子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跟坐在病床边上的人打招呼,“嗨,Anna。”

    “下午好,Lisa。”那人点点头,指了指搁在床头柜上的纸袋,“我做了泡芙,如果你愿意,或许你会喜欢蓝莓和香橙的味道?”

    Lisa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贴心,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地看着她,“噢,甜心,当然,我爱蓝莓和香橙!”

    韩恩娜将袋子递给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坐在床上的没有搭理两个人的谈话,只满心欢喜地看着手中镂空雕琢出铃兰花样的韩料手镯。最喜欢的就是铃兰花,所以回法国之前韩恩娜特地找了一家做玉饰的店铺,设计了图样让对方帮忙打造,这两天才刚刚做好给寄过来。韩恩娜早上来看她时,顺便就给带了过来,她知道无论她送什么都会喜欢,不过亲眼见她这般爱不释手的样子,心中还是一阵满足。

    “孩子,帮我带上好吗?”将镯子放到韩恩娜手边,深深地看着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韩恩娜点点头,握着微凉柔软的手腕,轻轻帮她戴上,白玉的材质衬得她肤色莹润透白,似乎精神都好了许多似的。

    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子,手指细细摩挲着上面精致的花纹,露出一个很轻很温柔的笑容来。她举起手,镯子随着她的动作滑下来,笑眯眯问Lisa,“看我的小天使给我带来了什么?”

    Lisa忍不住朝天发了个白眼,不满地抱怨,“不,,我一点都不嫉妒你的小天使总是给你带各种新奇又漂亮的礼物,所以不要总是戴着你的礼物在我面前炫耀……哦,天哪为什么不?这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手镯,好吧,我想我还是有点嫉妒你的,。”

    两人相视,微微一笑。

    韩恩娜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不过因为身体原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韩恩娜帮她掖好被角,跟Lisa打个招呼,便离开了病房。

    下过雨的地面还有些湿,头顶上还悬着一朵阴云,要落不落的样子。韩恩娜裹紧了身上略显单薄的针织衬衫,沿着塞纳河畔慢悠悠踱步往自己住的公寓走去。

    街边偶尔能看见背着画夹四处寻找写生地点的大胡子画家,也能看见坐在长椅上随意聊着天的情侣,年轻人坐在林荫草地上捧着书本看,音乐家架着小提琴站在台阶上演奏帕格尼尼的二十四首随想曲……习惯了韩国快节奏的生活方式,重新回到这里,奇妙的落差在韩恩娜心中形成一种莫名的空落,让她有种遗失了什么东西的错觉。

    巴黎,这个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城市,承载她的童年和记忆,却始终不曾给予她应有的归属感。比起韩国,她甚至更喜欢这里这种悠然闲适的生活,但是她依然选择回韩国,甚至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那里。不只因为那是她母亲的家乡,更因为在那里总有一种牵绊着她的力量,让她舍不得离开。

    帕格尼尼第二十一首A大调随想曲在耳边响起,韩恩娜不由驻足,注视着站在高处表情投入的演奏着的小提琴家,却出神地想起刚刚离开医院时,碰到的主治医生,他对她说的话。

    正出神想着什么,就感觉口袋里一阵震动。

    韩恩娜回过神来,掏出手机一看,见来电显示是“秀珍欧尼”,便接起电话,“喂,欧尼……”

    “恩娜呀——出大事了,我男神出大事了!”手机那头,安秀珍语无伦次地说道,“怎么办,哎西,所以说YG公司的公关部根本就是一群废物……啊真是要疯了……”

    韩恩娜听得一头雾水,奈何安秀珍说的正兴起,完全不给她插话的机会,就这样一个人念叨了二十来分钟,韩恩娜才大致从她说的话里梳理出头绪来——然后忍不住扶额。

    “所以说,你男神公司没有出面澄清,然后你男神现在暂停活动了,是这样吗?”趁安秀珍喝水歇一口气的空档,韩恩娜赶紧将自己总结的结论说出来。

    那头沉默了三秒钟,然后低低地传来一声“嗯”。

    “你那边现在应该已经凌晨了吧?”韩恩娜在桥边站定,靠着栏杆远远望见越来越多人在那位小提琴手身边驻足,“这么晚还不睡没关系吗?”

    “呀,现在哪里还睡得着?”安秀珍忍不住又拔高了几个音量,“怎么办……恩娜呀,你知道我以前在电视台工作过吧,刚刚呢——有一个认识的弟弟发了短信给我,说我男神出国散心去了,他现在心情一定很不好……好像三年前吗?还是两年前的时候也是这样,我男神因为那件事情还得过一阵子忧郁症呢,啊,真是要疯了……不过你猜他会去哪里呢?我男神很喜欢巴黎的说——”

    韩恩娜忍不住望天,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看这话题切换的。

    远处,小提琴手一曲终了,正微笑着跟台阶下围观的路人鞠躬致敬,一阵如浪潮般的掌声响起,其中夹杂着各种口哨声、起哄声,互不相识的人彼此交谈着,脸上都带着愉悦轻松的闲适表情。

    “你现在在哪里啊?”手机那头,安秀珍听到这边有些吵嚷的声音,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在外面吗?”

    “嗯,刚从医院出来。”韩恩娜点点头,一阵冷风吹过,不由裹着外套抖了抖。

    “啊~我也好想去巴黎,去看看传说中的圣母院跟埃菲尔铁塔……”手机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韩恩娜猜测安秀珍现在应该正裹着被子在床上打滚,连带的声音也有些迷糊不清,“不过恩娜呀,如果我男神真的去了巴黎的话,你猜你们会不会在异国他乡偶然相遇,然后两个孤单寂寞的灵魂在交织碰撞之间瞬间燃起炙热的爱火——然后‘轰’一声,一发不可收拾呢?”

    听到安秀珍的话,韩恩娜不禁哑然失笑,“欧尼,想象力这么好转行写小说了好不好,我给你推荐出版社。”

    “为什么,你差在哪里了?不要妄自菲薄——”手机那头的人像是要睡着了似的,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你看,你长的又漂亮,又会写小说,还自己买的房子,虽然不会开车,但是饭做得不错……欧尼是真的不懂,明明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怎么会二十三年都没有交过男朋友呢……”

    “是这个的问题吗?”韩恩娜哭笑不得,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环抱住自己,冷风吹来,扬起她披在肩头的长发,飞扬间响起《流浪者之歌》强而有力的前奏,充满忧伤的旋律随风飘来,然后又散在风中。

    韩恩娜静静倾听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道,“欧尼,且不说每天有多少人到巴黎来休假旅行,光是巴黎常住人口就已经超过了二百二十万人,在韩国的时候都没有遇见过,在这里,可能吗?”

    “笨丫头啊,缘分是用概率算出来的吗?”安秀珍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呀,所以说你才交不到男朋友啊,木头一样一点都不浪漫!”

    韩恩娜:“……”刚刚说难以想象她到现在都还没交过男朋友的是谁?

    “缘分呢,就是某个瞬间……你一抬头看到了某个人,那个人站在人群里……你却只能看见他,就像忘记了这个世界,忘记自己是谁一样。然后你脑海中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你——啊!就是这个人了,就是他!没经历过吧……所以说你不行啊韩恩娜,你……这样不行……”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迷糊、越来越低,到后来韩恩娜已经完全听不见她在讲什么。

    《流浪者之歌》充满悲伤的曲调悠扬婉转,韩恩娜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跟围观的众位路人一起为这位优秀的小提琴家献上热烈的掌声。

    或许是音乐太有感染力,或许是那一刻袭来的风迷了眼睛,当韩恩娜无意间抬眸,视线里恍然闯入一抹熟悉的削瘦身影,伴着急变转快的节奏,她的脑海中蓦然想起刚刚安秀珍说过的话。

    【缘分,就是某个瞬间,你一抬头看到了某个人……然后你的脑海中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你——啊!就是这个人了,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