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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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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把所有可能排除之后,剩下那个——”

    “哪怕是最没有可能的,便是唯一的可能。”

    “况且,此事的结论,却也没有到半分也无可能的地步吧。”

    陆毅闻言,眸色深沉。

    看着眼前平静的顾宝珠,他一瞬间觉得他自己想岔了。

    他竟然朝着最极端的方面考虑了。

    可转头再想想,刺杀女帝这样的大事!

    别说是证据确凿,但凡能扯得上关系的……

    历史中那些人的态度,也惯常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吧。

    ……

    灯影摇曳,顾宝珠辞别陆毅后,心中隐约也有了结论。

    陆毅此人,应当不可能是自家府上那位“恭亲王”。

    因为,他压根没有时间。

    身为女帝左膀右臂,又惯常查案子守衙门,根本不可能抽出那样多的时间,在自己年少时陪自己成长,用时间将众人记忆中原本的顾烨,替换个印象,变成如今体弱多病的模样。

    整理好思绪,顾宝珠敛神,自然朝着光化县主和他父王顺郡王那桌走去。

    此时的光化,已经不知何时去了姜柔左瑶那边。

    长桌上,只留顺郡王一人独饮。

    灯火阑珊下男子脊背佝偻,瘦削的眉眼,让这位中年男人气质更加瑟缩。

    眼前的顺郡王,乃前蜀亡国之君。

    顾珺开国时为显仁德,特意给他封了郡王。

    说到底,哪怕姑母仁德,顺郡王的遭遇本质便是种变相的囚禁。

    多年不得志下,眼前这人,就连眉眼脸颊上的褶子里,都透着股抑郁不得志的劲儿。

    说到底,亡国之君,能有哪个过得顺遂?

    顾宝珠站在长桌前,纤细的影子挡住眼前微光。

    眼前蒙上层阴影,顺郡王慢了半拍,似乎这才反应过来。

    腥味儿的酒气肆虐,瘦削的中年男子没忍住打了个酒隔儿。

    伴着双颊的两坨红,他这才放下手中银盅,讷讷回神眯眼看向顾宝珠。

    顾宝珠的角度看去,顺郡王整个人仿佛瑟缩在阴影里。

    红色灯笼映照下,他便更加显得不起眼。

    可此番,他看向自己时,目光却是直勾勾的,不知分寸的收敛。

    顾宝珠忍心中不适,简单代恭亲王朝他敬了杯酒,心中却下意识否认眼前人。

    人和人之间,神韵和体态很难模仿。

    恭亲王府的那位“恭亲王”常年以温润的皮囊示人。

    可眼前这人,唯一能留下记忆点的,便是万事不关己的浑浑噩噩!

    再者,敬酒之际,顾宝珠很明显察觉到。

    眼前顺郡王相比府上的“恭郡王”更加明显的消瘦,皮肤也更黝黑些。

    看向顾宝珠时,他的眼底藏着深深的戒备。

    这副模样,倒是和平日里,自己面前盛气凌人的光化县主不大相似。

    将这种感觉记下心头,顾宝珠没有过多滞留,直接朝下桌走去。

    五品以上官员就那些,顾宝珠再次接过侍女递来的银盅时,恰好便停在兵部尚书姜宏这桌。

    姜宏此人,便是姜山和姜柔的父亲。

    而且,顾宝珠在此处,倒也看到了熟悉的光化。

    未理会其他人,顾宝珠看向兵部尚书姜宏。

    兵部正是燕国军火要职,军火重器火铳名义上也属于兵部掌管。

    单单看这一职位,就能看出女帝顾珺赋予姜宏多少实权。

    姜宏此人,在姑母那里颇受信任。

    便是因为昔日燕国刚立时,百废待兴。

    顾珺南巡时,曾面临匪乱。

    当初她的亲信陆毅恰好不在身边,正是这姜宏拼了把老骨头誓死保护顾珺。

    便因为那场祸乱,哪怕姜宏此人惯常上极尽傲慢。

    他那直来直往眼高于顶的模样,也只有在顾珺面前,尚且能够收敛些。

    匪乱事后,论功行赏之际。

    顾珺感念姜宏拼死护驾,这才力排众议,放心将兵部交给姜宏打理。

    丝竹、琴乐交相辉映,月华下仿若剪下段烛光。

    姜宏抿着薄酒,眯着眼瞧着殿前舞动的腰肢。

    酒水入口伴随着声冷哼,恰好女侍端来新酒,她未曾想姜宏会突然间抬手。

    随后,杯盏晃动酒液差点泼洒而出。

    女侍吓得变色,连忙跪下赔罪。

    姜宏拂拂官袖,眼微斜,看向跪着地上女子时带出几分阴沉的睥睨。

    晦暗不明的目光里下,女侍身子抖了抖,头埋的更低。

    悦耳的琴音回荡,姜宏看了眼地上女子,不耐抬眼挥袖让人滚。

    顾宝珠收回目光,思绪没忍住翻飞。

    火铳属于国之重器,时时刻刻受人注意和监督。

    姑母就算因为救命之恩,赋予姜宏这样的权力。

    但,顾宝珠其实不大信,顾珺会没有想法子,给姜宏手中的这份权力套上无形的枷锁。

    毕竟,权力的制衡是上位者统筹全局,最基本的素养。

    既然如此,顾宝珠就可以肯定。

    哪怕外界,已存在走私的火铳买卖,但是!至少兵部账簿上,定然没有大披露。

    否则,姑母就算在器重信任某人,一旦触碰到女帝顾珺的底线,也断然不会有心慈手软的道理。

    而且,不仅如此,那明面上登记军火的册子乃至账簿。

    定然会被这些人做的漂亮,不会给旁人留下把柄。

    这点儿,从姜宏安安分分能够坐在这里,还有精力朝侍女撒着脾气便可以被映证。

    顾宝珠敛神,脑海中是方才女侍落荒而逃的身影,思绪却飘荡到大兴善寺。

    当初自己偶然听到的,“恭亲王”和那位七公子所谈及的,关于火铳买卖。

    顾宝珠其实并不相信,身为兵部尚书,其名下掌管的火铳配给,被旁人私自贩卖。

    他连半分!知情的可能也没有。

    甚至往坏处想,他与那位恭亲王,本便是一丘之壑,似乎也未尝不可?

    再者,退一万步来讲,那场火铳买卖中。

    姜宏此人,无论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总之与他脱不了关系便是。

    长睫掩下眼底的情绪,顾宝珠移步上前,清脆嗓音回荡在耳边。

    姜宏眯眼乐悠悠嘬口酒,这才掀起半只刻着老褶的眼皮。

    皎皎如明月女子倩影,映入那双泛黄的眼。

    仿佛现在才发现顾宝珠般,姜宏装模作样吁叹了一番,这才舍得将两只眼皮全部掀起。

    这反应,顾宝珠敛眉,只勾唇笑笑,并未露出任何异样。

    灯影里,顾宝珠半垂眼睑,耐心等姜宏将这出装模作样,未看见她的戏演完,这才不在意笑笑。

    女子手指轻轻摩挲玉杯杯壁,气定神闲,并不如何着急。

    左右姜宏此人,原本便是自己计划之内,她要拜会的五官官员中,最后一位了。

    清风吹散鬓边发,顾宝珠拢手拨弄在耳后。

    左右,夜色还很长,她尚且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