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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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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辉的死亡成为一个秘密,他的同伴找不到他的尸骨,也找不到他自杀的痕迹。顺着线索他们找到了常安身上,但是她表现得理性而镇定。

    “易辉失踪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去别处找找吧。”虽然没有显然的证据,但是常安的态度惹恼了所有人,沙棘最初站在常安这边,她尝试去她循循善诱。“易辉失踪前的最后一天,他告诉我他做了一个决定…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我知道这个决定是什么,他对你的心意大家都明白了,你又何故装傻呢?常安,老实告诉我,你可以坦白跟我讲,你和易辉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向我表白。”

    “然后呢?”沙棘发现常安厌烦地皱起了眉头,她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我向他提了一个问题,我问他能够多爱我,能为我牺牲生命吗?”

    沙棘脸色骤然苍白了,她从常安的神态和语气中察觉到一些隐秘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现只模模糊糊的飘着,她不能完全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凭着往日的友谊,她勉强定了定心神,又以温柔的语气对常安进行劝导。

    “你知道的,小安,我们处了不是一天两天,你也知道沙姐这个脾气……但是我摸不清你现在的态度,我是信任你的,你可以跟我讲,那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常安歪歪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然间闪过一丝愚弄人的快感,沙棘捕捉到了这一闪而过的变化,她立刻抓紧了常安的手腕,质问她:“常安,你到底做了什么?”同时她的心里警钟大响:这个女孩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的!

    常安在沙棘没能抓牢之前便打开了她的动作,长日以来所压抑的都化作恶在她脸上显现,她听见自己轻薄的柔软嗓音,吐出恶毒的话语:“我做了什么?……和你有关系吗,可怜的造物。我已经受够了演戏,别再和我打交道了。”

    沙棘惊异地望着她,久久不能言,在常安已经走过很远以后,那惊惶的女人于身后嘶吼:“你个贱人,我们对你多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你到底做了什么……!”

    回到家里的常安如期看到了莫非冷冰冰的脸,他在昨天已经知道了真相,或者说,在得到易辉莫名消失的消息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常安。这时候他站在门口,对常安说:“不要进这个家门,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的脸。”孩子说出这些话时脸色冷静到极致,怒气在他心中缭绕,终于酝酿成怨恨,过往中积累的情感在不断的消磨和一次彻底的打击中烟消云散。

    常安吃惊地看着莫非。她无辜的,惶惑地望着他,似乎不理解他为什么说出这些话来。多么冷漠,残忍,满含怨恨的话呀!常安这才终于意识到,过去她一直感到狐疑并且忽略的那些,原来他们的感情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就在眼前这一幕,在这张熟悉的面孔上,她听到了那无比冷漠无比厌恶的话语,宛如被利剑穿透心脏,她听到自己的血一滴滴淌下来。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解释,而是逃跑,是的,她转身逃跑了,快得像一只鸟,一阵烟雾,她迅速转身飞奔离去。常安再也无法忍受这个现实,莫非已经不信赖他了。

    常安离开了一天一夜。又或许是两天一夜,她不记得了,甚至不记得自己离开时是上午还是下午,她没办法去回忆当时的场景,没办法再面对莫非那张骤然冷漠而决断的脸。她感到心口疼得要命,但是面上又木然着。她在丧尸群中走,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她命令尸鬼们聚在一起残杀,互相吞噬以决出最强的那一只,胜利的吞噬掉失败的,强大的吞噬掉弱小的,这是一种本能的操纵,她完全置身事外地观看着,观看着这些尸鬼,也观看自己。

    常安躺在巨大的榕树叶间的阴影中,她的鼻尖闻到鲜活的泥土香和血液腥气,她想到那个夏天,他笨拙地折下一只大而扁的荷叶,来为她遮挡头顶的雨。

    “你感觉怎么样?”他有些局促不安。

    常安看着头顶的荷叶和他的脸,闻到雨滴落在叶片上所激发出的清新的植物气息,她耸了耸鼻子,歪头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害羞了,握拳抵在自己的下巴上以掩饰情绪——这是他惯有的动作。

    “唔,我以为这样做会比较浪漫,你也许能喜欢……你喜欢这样吗?”

    常安看着他,又看看头顶的荷叶,又看看他。旁边经过的人群打着伞,向他们投来古怪的目光。当时她心里想的是:我倒并不是喜欢荷花,但是挺喜欢你这种模样的。

    楚辞没有得到答案,但因为没有拒绝而欣喜若狂了,他转头环顾四周,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怕你被雨淋到。”说完这句,这个男人心里已经给了自己一巴掌,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这有什么好掩饰的?

    ……

    那时候她趴在桌上,端详他脖子边的衣领,和露出的那一段细腻而优美的锁骨。楚辞在用一种自己制造的精密的工具,撬开晶核,将它们的汁液收集到瓶子里,调兑以酒水果汁,给她作饮料喝。他自己也喝,如果她不喜欢那个味道,那么他解决剩下的。

    他很享受他的注视,这种被观察的感觉超过以往所有独处的乐趣。

    “我以为自己适应孤独,享受孤独。但是我现在害怕起来,因为你所给予我的一切,也许对你来说并不多,你对我的注意,甚至及不上对那小子十分之一的关心,但是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享受了……我现在害怕孤独,而且畏惧寂寞,很奇怪是吗?常安,你可要对我负责,因为一旦从寂寞里走出来到你身边,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常安觉着奇怪,他嘴里的“孤独”和“寂寞”都是她当时所不能理解的。况且他们之间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偶尔的几次拥抱,他握住她的手,或者他们以一种接纳的目光互相打量着。

    现在常安明白了这种滋味,楚辞的表白变成了诅咒,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她的身体里,她开始明白他所说的一切。一旦从寂静的孤独中走入那燃烧的爱情里,她就再也没办法体面地保全自己了。

    常安离开了莫非,在野外,在无限寂静的夜里和冷到极致的暴雨中,她把自己全身都淋湿,不可抑止地想念起上一个夏夜里他们的拥抱。他的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胸膛紧贴着她的背部的拥抱,又温柔又热烈。她感到他的胸膛里的跳动,怦然而动的生命的气息,青春的活力和爱情的力量——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再也追索不到那样的感动,他的双臂环绕着她的,她听到他笑了,简直不敢太大声。他告诉她,他简直幸福死了。

    常安多么想回去对他说,她当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