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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再谋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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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霄携了孔宣,见到了那名颇具传奇色彩的女子。以风为姓,以华胥为氏,本身算不得传奇;传奇的是,一年前她到了雷泽,轻轻踩了踩雷泽边上那巨大的脚印。

    华胥有些消瘦,见到父亲亦有些羞愧。老人留下云霄、孔宣,叹息一声,转身出了屋子。云霄见华胥小腹鼓胀、脉如盘中走珠,体内隐隐有一团光华萦绕不散,大约有了些眉目。她面纱覆遮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眼中却满蓄温柔之意:“姑娘莫慌,你这般却是有孕了。”

    华胥惨惨一笑:“我又如何不知?只这孩子来得蹊跷,十二个月仍不肯出世。族人请了巫人断命,言华胥身怀妖胎。家父无奈,惟有将华胥安置于此,以待转机。”

    身怀妖胎?倒也差不了几分去……

    云霄握住华胥的手,轻声说道:“姑娘莫怕。我为此间医女,说话也还有些分量。这孩子倒是不差的,姑娘且好生将养些年岁,将他生养了是正经。”

    “好生……将养些年月?”华胥瞪大了眼,“此子尚需不少年岁方可出世?”

    云霄微微颔首。

    华胥怔了一怔,叹道:“罢了,终究是自己的孩子。只华胥身子不便,怕是要劳烦医女。”

    云霄允了,又让孔宣寻些安胎的草药,熬了汤让华胥服下。云霄反正无事可做,索性将照顾华胥的重任揽到了自己身上。这几年她一直在人族窝着,小心地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顺理成章的机会。

    不得不说,神仙的漫长时光是有好处的。

    十一载时光悠然而过,华胥终于顺利生下了孩子。那一日五彩霞光漫天,人教教主老子骑了青牛过来,当了整个部落的人降临在华胥面前,出声说道:“吾乃人教教主、三清之首太清老子,今欲收此子为徒,汝可愿意?”

    华胥又惊又喜,分明仍自虚弱在床,却抱了孩子勉强跪谢:“华胥氏代小儿谢过天尊!”

    老子微微一笑,一道清光挥入孩子体内,言道:“此子当有圣德,赐名伏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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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驾临当日,部落众人俱跪拜相迎,云霄却远远避了开去。一来,是她不想再见老子;二来,是她苦苦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临。

    距昆仑山不远之处,一名小沙弥正兀自低头赶路。此地虽不如中原人烟稠密,却也颇有几处人家。此时已是晚饭时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小沙弥向东方望了一眼,抬脚进了一间茅屋,双手合十,向主人家讨要一碗水喝。

    屋内轻纱遮面的白衣女子抬头望了他一眼,伸手拈起一枚金针,在面前中年女子的上臂旋转着扎下。一位中年男子热情地为小沙弥倒了碗水。小沙弥也不客气,与男子攀谈起来,眼角不住瞟向女子手中长长的金针。

    白衣女子手法很是熟练,不大一会中年女子便长长舒了一口气,原本痛苦的神色被舒缓取代。白衣女子微微颔首,言道:“这几日忌些辛辣、荤腥之物,便可无碍。”

    中年男女大喜,齐声说道:“多谢医女大恩!”

    白衣女子道声无妨,拔下金针,用泉水细细煮沸后收好。小沙弥看了半晌,心下大奇,遂行至白衣女子身畔,双手合什:“贫道药师有礼。”

    自称贫道而非贫僧,看来东西方关系还未曾恶劣到何等地步……白衣女子望了他一眼,面纱之下微微有了笑意:“小女子无名之辈,当不得大师如此大礼。恕小女子唐突,大师摩顶而非肉髻,莫非出身沙门?”

    药师小沙弥微怔,言道:“正是。”却是颇有些尴尬。

    西方教尚未大兴,便已旁开沙门……白衣女子望了药师小沙弥一眼,探手入怀取出那套金针:“小女子为人间医女,蒙机缘所至得此金针。大师方才望了许久,莫不是有些兴趣?”

    药师小沙弥被她一语道破心事,不免大窘。他于医药一道有些研究,也有些治病救人的法子,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这神妙无方的针法相提并论。他看得出来,那套金针绝非凡品,只怕是东方修士的至宝,此番若让他西方教之人得了去……

    “贫道眼见医女金针之法神妙无双,贫道于医理亦有些心得,不若我二人切磋一番,如何?”

    白衣女子呼吸微微一重,面纱下是隐藏得极深的笑意:“大师既以药师为号,于医药一道自有极深的造诣。如此,小女子献丑了。”

    于是,自五脏六腑至筋脉血气,自针灸砭石至食膳药理,自上感天运至下承地气,白衣女子专拣些艰深无比偏又契合人道的东西说了。凡人若通此道,自可沉疴不生,医道成神。

    药师小沙弥神色由兴奋变成沮丧,又由沮丧变成怅惘,又由怅惘复转为兴奋。到了最后索性是乖乖坐好听讲,像极了当日在师尊座下听道的模样。

    白衣女子见好即收,言道:“小女子献丑了。”

    药师小沙弥叹道:“今日方知东方修士之可畏。贫道久居西方,却做了那井底之蛙,小觑了天下。却不知医女师承何处?”

    白衣女子浅浅一笑:“家师……歧伯,却是仙逝已久。况且天下之大,修士如同过江之鲫,有道者亦数不胜数,道友何不遍访名医,集众家之所长,以毕生所学回济天下?须知医药一道,本为世人所用,实乃入世之学。大师既以药师为号,又如何看之不透?”

    药师小沙弥恍然。

    “如此,倒是贫道小家子气了。”药师小沙弥笑道:“贫道斗胆,以我西方教要义经文三卷,交换医女手中金针,如何?医女得此经文,定可早日脱离苦海、入得极乐。”

    口气还真大!白衣女子暗暗冷笑,若非她修为胜过药师小沙弥,还真没办法在他面前变出凡体。准提雁过拔毛、一箭三雕的性子倒被他学了个十足十!幸亏五针松的松针还不少,也幸亏元始太过自负。

    白衣女子大喜,以金针交换了三卷经文。药师小沙弥虔诚地接过,亦就此接过了东方世界诸多生灵的信念、意志、感知与行医风格。日后他为此念力潜移默化,徒有西方弟子之名,却多行东方之事。如此后果,却不知是好是坏了。

    药师小沙弥前脚才走,白衣女子便顺手将三卷经文送给了屋内的那对中年夫妇,施施而去。中年夫妇早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去,此时自是喜不自胜,打开经文低低念诵起来。

    这一切均为西方教二位圣人法眼观照。二人见小沙弥手中金针明显是件宝物,也不在意那女子究竟是谁,更不会费心去算一个小小凡人的来历。歧伯此人倒是有,然其身为散修,时常隐身于山野之中,不与外人交往,也不会有人关心他是否收了一个凡人弟子。至于那女子对药师小沙弥所说的那番话,则是半点也不必放在心上:若那女子的目的是将西方教中人渡化至东方,手法也未免太拙劣了些!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西方极乐世界波澜不惊,东方昆仑山上却是众位弟子纷纷下山,寻找洞府道场。当中广成子、慈航、文殊、普贤并肩下山,一路交换些道法心得,恰恰听见不远处那对夫妇正低声念诵西方教经文。那四人俱变了脸色:敢在昆仑脚下传道,那西方好大的胆子!

    那四人商议小半刻,用三卷玉虚经文换取了那三卷佛经。广成子因有要事在身,吩咐了三位师弟毁掉经文后驾云而去。留下的三人因师尊大贬西方旁门,好奇之心大起,分执一卷经文匆匆扫过。

    ……真观清净观,广大智慧观,悲观及慈观,常愿常瞻仰。无垢清净光,慧日破诸,能伏灾风火,普明照世间……

    慈航看着看着,渐渐觉得有些不对,有字经文背后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眼前一一展现:

    ……发大乘意,普摄众生。起正直心,专求佛法。大悲深重,救护一切。住不思议最胜之行,普能拯拔生死轮回,超过世间,无有等比。……

    慈航心中一动,瞬间回到南海,于洞府中一丝丝参悟着经后之经,发现它竟与自己无比契合,仿佛是专门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停滞了数千年的修为在另一个方向上嗖嗖上涨,玉清仙光中隐有佛光朦胧,三颗鸡蛋大小的舍利在体内成型。

    慈航不由大惊失色:倘教师尊得知,那还了得!他匆匆忙忙破碎了舍利,却舍不下那修为大涨的路子,便一心一意地随那经文修炼下去。可越往下练进境越慢,最后二者死死胶着在一处,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但法力却分明大涨了许多。

    西方教准提圣人七宝妙树一刷,天机顿时混乱不堪。玉虚宫内元始天尊有感,却未曾详加思虑。而此时此刻,文殊、普贤二尊者各自在经文之后发现了与自己契合无比的无字之经,隐隐修出了法相金身,而后与慈航一般法力胶着,再不得寸进。除非有大法力者为他们彻底打碎其中一种法力,专修另一种,否则终其一生,三人俱无法再有进境。

    混乱的天机下准提圣人大喜过望,即封赠经的药师小沙弥为药师琉璃光佛,是为横三世佛之东方佛,掌东方世界。是时西方教尚未大兴,一切动静均未引起诸位圣人太大动作。

    而那位新鲜出炉的药师琉璃光佛,则是一心一意地留守在渭水之畔,并那罪魁祸首一道探讨金针大法并截教教义。自然,那罪魁祸首仿佛没事人一般,又回岛炼制了几套金针流传尘世间,一面治病救人积攒功德,一面将截教教义拆散流传。

    不截取那遁去的一,沉疴如何得以消解?

    那罪魁祸首安稳地享用着人间医女的名头,韬光养晦,再伺良机。虽然她不清楚未来截教是否会按照原先的轨迹进行,可稍稍布下几枚棋子,还是勉强可以做到的。

    洪荒世界风平浪静,天道□□依旧旋转,未来的人界之主伏羲一点一点地长大,循着命定的轨迹一步步踏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