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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时候，太阳都隐约从地平线上升起。
真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精疲力尽的云风在心里小声说道。
在血月里度过这么长时间，在外面居然只压缩到一夜之间……
真的可以算是奇迹般的力量呢。
虽然，魔法在他看来本身就是奇迹，但奇迹有大有小也是事实。
起死回生的奇迹，与改变味觉的奇迹都能算的上奇迹，
但显然攸关生命的前者具有更强的代表性。
“——”
不经意间，脱下校服换上便装的少年叹了口气，稍稍移动了视线。
没什么比现在更令人烦躁的了。
每每想到雨的讯息，他就觉得倍感压抑，
像是不能体会善意或恶意的玩笑，再这样下去只能心力交瘁，坠入名为自甘堕落的深渊。
一夜时间，三次生命，这都快要超出天方夜谭的范围了。
但比起这个，还是心中的劳累占了大多数这一点更令人沮丧。
“……”
他怔怔地透过窗户，看着街道发呆。
累，少年感到浑身的疲惫。
孤鹰盘旋草原上空，看似自由，天却也是囚笼。
不要误会，没其他意思，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情和那时的孤鹰一样，连歇斯底里地发泄都做不到。
恍惚间，云风又将全部经历在脑海中回想一遍。
那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我的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全世界都在隐瞒我……”
“滴答”
“滴答”
墙上的挂钟摆动着意味“消逝”的旋律。
在好不容易为雪解释了这个世界的一些常识性知识后，
她洗了个澡，现在已经沉沉睡去，就睡在他的房间。
差点就招架不住了——也唯有这个时候他才敢这样长舒口气。
雪的眼神仿佛能直击心灵，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
看着窗户玻璃上的自己，云风对“他”报以苦笑。
那位已经入睡的少女仿佛对什么都很感兴趣，
尤其是与他有关的东西，无论什么都问得相当彻底。
包括电力啦，包括电视机啦，包括网络啦，包括热水器……
总之，放眼望去能看到的东西都一一问过了。
这下可苦了这位高中生，
十六岁的他，知识面怎么可能这么广泛呢，更何况少年的成绩本就不是很好。
“……”
想到刚才交谈时的一个细节，
就在云风深感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雪好像看到了他的无奈，于是乖巧的闭嘴不问了。
说到底，她做的一切，出发点都围绕在我身上啊。
我身上，有令她这样在意的能量（魅力）吗？
那时候，雪眼神中的在意，令少年倍感压力。
他看着玻璃倒影中的自己，
第一次觉得，人生不应该这样颓废下去，要努力奋斗才行。
“还没有休息？”
一道儒雅而可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将他拉回现实。
云风转过身，看到客厅里多了一道身影——苏仪。
“有你这个客人在，主人怎么可能休息啊。”
苏仪对他的玩笑并不感到在意，
他坐在沙发上，稍微动了下视线，似乎在翻阅什么。
云风走过去，就坐在他对面，
看着苏仪正翻阅着几本古旧到发黄的古书……
抱歉，那并非古书，而是一本本笔记本一样的东西。
只是记录的年份似乎很久了，不太像苏仪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持有的才对。
“嗯，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注意到云风的眼神，苏仪笑着抬起头。
他则收回目光，有些心虚。
“对了，阿苏，你和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这是令他一直在意的问题之一，困扰了回来后的三个小时。
已经回家的月竹似乎与苏仪很熟，甚至谈论中也多次谈及天语的存在。
这本来没什么，可问题在于她们的身份不同寻常。
有别于普通人的交际，
普通人和魔女，尤其是天语小姐那样讨厌人类的魔女……
几乎在这个念头冒出的一瞬间，少年就将他坚定否决了。
“以前认识的而已。”
苏仪的笑容带着三分神秘，漆黑的双目继续在笔记本中奋战。
“对了，关于那副血月的图，阿风想知道些什么吗？”
“……”
云风会因此而沉默并没有出乎苏仪的意外。
或者说，他就是要让云风在这个时间段沉默。
“阿苏是魔法师？”
他的语气蕴含试探，也有开门见山的别有用心。
“不算。”
“……”
“可不要用那种眼神盯着我，我可吃不消啊。”
“……”
“嗯，好吧好吧，不开玩笑的讲，你可以把我当成半个魔法师。”
“半个？”
听到这两个字，他的神态都为之一顿。
魔法师，也能用半个来称呼的吗？他不解的看向苏仪。
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不过，大概……
也算是魔法世界的神奇之一吧——他这么告诉自己。
魔法是充满神奇的力量，是能够轻易创造名为奇迹的力量。
在那个遍布这种奇迹的世界，也许魔法师真的有“半个”也说不定。
“但是，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啊。”
对于他有些幽怨的眼神，苏仪毫不在意的笑笑。
“魔法可不能被一般人知道哦。”
“嗯，苏恩的规矩吗，我明白的。”
“呵，你大概不明白。
……不相信？魔法可不像童话书写的那样，是给人们带来幸福的东西啊。”
“是吗？”
这一次，苏仪并没有抬头。
他在一遍遍的翻阅着古旧的笔记本，神情专注，
不过老实说，那东西真的很旧了，从外观上也不能说是现代的东西。
甚至还停留在，为了使其不散开，用一根根细丝穿插每一页的工艺阶段。
这种制书的方法，大概是古代才能见到吧。
云风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年代的东西，
但至少这一刻的苏仪，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就像知道他半个魔法师的身份那样，谜团后又是一团团迷雾。
少年靠在软垫上，无力地注视天花板上的长条形的灯。
好像我身边，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人呢，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不可收拾了。
月竹小姐，天语小姐，甚至连最好的同伴苏仪也是……
于是，叹息中的迷茫更重了。
…………
“血月是能够创造出绝对对立的宝物，算是太古十大预备王器之一。”
语气相当随意的一句话，将胡思乱想的云风拉回现实。
“嗯……”
他看着自己的好友，那同样抬头看向自己的少年——苏仪。
“当然现在，只能算是三大预备王器之一了。”
“另外七件，都已经被不在了吗？”
“嗯，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半到的，但那可是连神明都忌惮不已的东西，居然说不见就不见了。”
苏仪摇着脑袋，一副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而云风也想起另一个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曾经，有十件太古最强的魔法器具，他们被尊称为预备王器。”
“每一件预备王器都在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连神明都忌惮其力量，甚至绞尽脑汁地要将他们毁去。”
“……当然，那就是传说中的传说了。”
说到底，神明究竟是否存在都是一个谜。
月竹也曾经说过，
所谓的神明，也许只不过是某个古早之时就已经存在的魔女罢了。
“他们拥有的力量令后世的魔道之人也不可思议，于是便成了神啊鬼啊什么的。
……你问我？
我当然是不相信这些的了，但如果有一天我也见到了神的话，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就可以了吧？”
月竹的话多少给了云风一些启发。
可是，普通人眼中的神明大多数都是苏恩或伊恩的魔女与剑圣。
那魔女与剑圣们眼中的神明，又是什么存在呢？
另外七件预备王器又为什么会崩碎？
另一个自己说，这件血月似乎经历过什么，至今已经没有战斗力。
明明是三大预备王器之一，名叫《血月》的存在，
不是说连神明都恐惧它的力量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回答疑惑的启示没有正中红心的回答问题，反而越帮越忙，越来越乱了。
不得已的他无力地闭上眼睛。
安静与疑惑注定是相互伴随的一对，
只是，安静令疑惑变得命中注定，疑惑令安静变得自古有之。
“……阿苏。”
“嗯。”
“你知道，第二次大破灭吗？”
“哦，那件事情啊。
怎么了？你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和你说说的，虽然我是不怎么知道结局啦。”
看着友人脸上的稍微意外的笑，云风自顾抿了下嘴唇。
“想知道一些秘密，觉得挺有趣的。”
“秘密的话……也确实是秘密，但我知道的都是广为流传的版本呀。”
“怎样都好，能麻烦你说一说吗？”
“嗯，不麻烦的。”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但苏仪还是用心去说了。
那次被称为第二次大破灭的事件，发生在苏恩距今两千年前。
在那个魔法文明还算繁荣的时代，伟大的魔法师层出不穷，魔女掌握的魔法甚至轻易就能改变世界。
但是某一天，那群站在世界顶峰的，最具威名的强大存在忽然间全部消失了。
他们消失的莫名其妙，没有任何原因，也没有预发先兆。
当时的人们吓了一跳，
因为消失的名单中，甚至连敌求这样的堪称无敌的剑客都位列其上，
毫无疑问，剑圣敌求，是那个时代代表了绝对力量的剑客。
他开创了剑术的先河，是一个时代的第一王者，站在攻杀顶点的存在。
而除开他，也有很多强大的魔女也失踪了。
人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于是为了找到他们，一群人踏上寻找他们的旅途。
隐居山林很久的资深占卜师们说，也许在天顶境界能找到他们最后的足迹。
“至于结果——”
苏仪一摊手，看向坐在对面的云风。
“结果谁也不知道，就连最强大的占卜师，占星师们都不知道。
但是后来，代表魔法权威的落芳尖塔单方面下令停止全部搜索行动，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那群出发寻找的人呢？”
“都没有回来。
他们像是被历史吞没了一样，没有任何线索，什么方法也联系不到他们，书上也没有相关记载。
但那毕竟是两千多年前的往事了，我们只能从书上看到细枝末节——书上不写，我们当然不知道。”
“……还真是令人……不能理解。”
“怎么，阿风是那种容易被吓到的类型吗？”
对于朋友的笑，云风朝后靠去，苦恼的摆动手臂。
“得了吧，你上次还用爷爷和他老人家的朋友来开我玩笑呢。”
“嗯……
不说这个，阿风对血月的力量了解的多吗？”
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抬头打量着用摇头诉说着不懂的云风。
“据说血月原本的力量，是能够用生灵身体的媒介创造出一个假想的生灵。”
“假想的生灵，那是什么？”
“就是一个并不存在，但却能短时间拥有生命的‘灵’。他拥有本体的全部记忆，和能力，甚至是魔法。
所以在过去的记载中，也有过用这个方法为所欲为的家伙呢。”
“哎，那还真是可怕。”
“但据说代价很不小，但要说究竟是什么代价的话……”
云风看到苏仪继续低头翻找着资料，一页页翻动地很小心。
可惜，那半句话却没了下文，
像钓上的鱼儿又回归了大洋，反而被咬走了诱饵。
机器卡壳的感觉太明显了。
他看着那个认真阅读的古装少年，空气中的安静甚至让他忘记了时光。
“顺带一提……”
苏仪有所得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
“在血月看到的，无论是什么，都绝不能对外面的人说。”
“那又是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据说是因为绝对定义下的概念冲突，会导致世界线发生不可磨灭的灾难。
……嗯，大概是危及平行时空的意思，从根本上改变走向。”
穿着便服的少年以无语的目光看过去。
也唯有在苏仪面前，他才会露出这样新鲜的眼神。
“我说，那些超级英雄电影什么的，该不会全都来自苏恩吧。”
“没办法呢，你知道魔法这种力量像是原子核能，
一方面，可以用来发电以造福人类，另一方面，也具有能毫不犹豫引发大面积灾难的能力。”
听着他的话，云风从沙发上坐起来，
“那换个问题，说了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不知道，但书上说，会有很严重很严重的后果啊。”
“……是吗？”
云风无所谓地倒了下去，
然后瞬间，像弹簧一样又坐起来。
“等一下，我可是已经对月竹小姐说过一些了啊。”
“嗯，大约不一样，这次你的经历是特殊的，
我说的是从现在开始，你从里面得到的一切都不能对外讲述。”
“很重要吗？”
“很重要。”
被他郑重的语气吓了一跳，云风只能用点头回应。
“好吧，但就算你这么说，我连那张画都不知道在哪里，使用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吧。”
“这可说不定呢，但要问在哪里的话……就在它所在的地方吧。”
看着他温和的笑容，云风脸上的无语如爆炸了一样开始堆积。
【在他所在】
这似乎是一个终究难以被证实的问题。
【那东西就在他应该在的地方】
找不到任何漏洞，却又如镜花水月一样满是空虚，简而言之——是句废话。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句大人哄骗小孩的话而已。
因为最大的关键在于它本身没什么意义，就算明白了含义又能怎样呢。
它当然可以在它所在，他也可以在他所在啊。
除了哲学与逻辑上的讨论与辩证，云风想不出任何至少对当下的自己有意义的东西。
“呜，哥哥。”
这时候，一阵清脆的铃响从二楼传来，然后便是雪的大叫。
“！”
云风立刻跑向楼梯。
“雪，怎么了？”
他大喊着，生怕雪发生什么意外。
还好，走廊上如约出现了美丽身影，证明她安然无恙，云风也长舒口气。
这孩子穿着他的睡服光脚就跑出来，看来是被吓怕了。
“阿风，怎么了？”
“没什么——”
用果断的声音回复朋友的疑问，他看向自己的妹妹。
她惊慌失措的脸上挂着泪珠，
微微泛红的眼睛因委屈而落泪，
蓝色的男子睡服明显大了几号，穿在她身上多少显得不伦不类，
“怎么了？唔——”
雪一下子就扑到云风怀里，打断了他的安慰。
刚洗过的身子发出沐浴露的香味钻入鼻间，伴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
“哥哥……”
她吓得瑟瑟发抖，抬头委屈的看着云风。
“房间里的怪物，他在叫……”
“怪物？”
他将信将疑地走进房间，
原来是设定好的闹钟在一如既往的“执行任务”，所以在大发脾气。
是这个怪物啊——他松了口气，顺势看向窗外。
明朗的天色告诉他，确实该是这个时候了。
到家时就差不多五点半，现在也该到闹钟设定好的时间了。
“没关系，已经不见咯。”
他看着身边那个依旧恐惧的柔弱身影。
看到闹钟被关系，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还是紧紧跟在他身边，一步不离。
“—”
这样真的可以吗——每次看到这幅样子，云风都不由怀疑。
被一个闹钟就吓到落泪，这里的生活，对她会不会太勉强了？
他开始责怪自己的不小心。
“还害怕吗？”
“不会了，只要和哥哥在一起的话。”
“那好，雪就继续休息吧，我先——，怎么了？”
被拉住手的云风转过身躯，
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胸前的女孩——他的妹妹——雪，
那一刻，少女的眼神诉说着不情愿，像受到惊吓的野兔，希冀着安宁。
“……想和哥哥待在一起。”
她红着眼睛。
“那……雪，不睡了吗？”
“就是想和哥哥待在一起。”
“……”
望着那个眼里只有自己的女孩，
她对自己的依赖……真的是对自己的依赖吗？
云风搞不清楚分不清这孩子是向往他还是向往她本身的哥哥，也因此总是感到微微异样。
“嗯，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嗯……”
云风走出房间，走向楼梯口，
身后的兔子则一步不落地跟着，寸步不离。
“阿苏，我大概要陪雪一下，你要是走了就把门带上。”
“明白了。”
听着从楼下传来的苏仪的话，云风转过身，本想拍拍雪的头，
……但伸到一半，又将手停在半空。
“对不起，能摸一下雪的脑袋吗？”
“嗯，只要是哥哥的话。”
那一瞬间，他把手轻柔地伸过去，
像抚摸泡沫一样的轻柔轻轻放在雪的头上，很小心，很小心。
好柔软——于是满心只剩下这一个词汇。
雪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是世上最美的感触。
比雌鹿为刚出生的孩子****身体还要温柔，
比花儿在无声无息之间绽放惊艳还要可爱，
他立即收回手臂，
这一刻，心中居然有些负罪感，为自己的平凡触碰了她的神圣。
但雪却享受的闭上眼睛，因为那是哥哥的手。
“哥哥，再摸摸也可以的。”
“呵，雪要休息喽，你才睡了一个小时呢。”
于是伸手搭在她的肩头，半推着她向房间走去。
…………
“哥哥不休息吗？”
倒在床上，她看着云风亲自为她盖好被子。
“哥哥不累，雪安心的睡吧，哥哥就在这里，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
“嗯。”
她安心的闭上眼，不过几秒钟就有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
“……”
五秒钟不到，她就睡着了。
听着她的细微呼吸声，云风注视她平静的面庞。
明明都这么累了啊……
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有点事情，那孩子绝对会第一时间醒过来。
熟睡中的雪，面庞是那样的安心。
她大概是相信即便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时刻，只要有哥哥在一旁的话就没问题吧。
所以，可以睡得很香，不必怀有顾虑。
…………
他有些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