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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秦氏不再理会莫语，独自坐在窝棚里打坐，除了偶尔出来陪同醉羽凡一起在冰泉里泡着，看看他的情况。
莫语猜测，这么多年来，秦氏应当日日需在冰泉水里泡上一段时间，才能保证她的身子不会变差，反而有所恢复。
这段时间，莫语一旦想要接近醉羽凡，秦氏即便在窝棚里打坐，也会瞬间出手阻止。因此，莫语只能坐得远远的，通过醉羽凡的呼吸声来判断，他的身体正在恢复当中。
直到六天之后，莫语不知道这时候是白天还是黑夜，反正洞穴里日日有亮光，不知昼夜。
那时候，秦氏正在打坐，莫语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前方泡在冰泉里的醉羽凡会睁开眼睛。她连忙睁着眼睛，仔细打量着他，却发觉不过是自己多想了而已，一时间看得出神了。
想着打从有记忆以来，凤兰芝便不停地跟她说着秦氏有多好，当年她在霓虹阁时，秦氏对她是多么的照顾，怎样的帮助。但是，那时候秦氏已然失踪，她想要见到传说中的高人很难。因此，小小年纪的她，对秦氏更加崇拜，更加好奇。
但是后来，她见到了秦氏的儿子，那位长得惊为天人，又很厉害的羽凡哥哥。他是她的未婚夫，从小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好像什么也难不倒他似的。她想着，那位传说中的秦氏夫人，应当比羽凡哥哥更加厉害。
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如今，见着了真人，她却不知道这么多年来的崇拜究竟来自何方。虽然她很理解秦氏在经历了丈夫的背叛和残害的痛苦，也明白曾经容貌冠绝大陆的美人，有朝一日落得如此垂垂老矣的情境，搁在谁的身上都不会好受，或许那些人早已疯狂自杀，秦氏已然做得很好了。
但是，她仍然无法接受，曾经崇拜久仰了十几年的风云人物，有朝一日从那天边掉落下来，沾染上最底层的泥埃，变成深潭中最为丑陋的淤泥。
这些日子，秦氏也曾问她如何会知晓那么多关于她和醉羽凡的事情，莫语懒得详细解释，只道是醉羽凡派给她的那位侍女比较八卦，见她平素无聊，当做故事讲给她听了。
秦氏自然不信这些说辞，虽然其中也有一部分确实是真的，但她是何人，即便疯狂变态了，也还是那位聪明的女子，一眼便看出莫语的情绪不对劲。但是，她也不关心，横竖莫语和莫离他们都逃不走，不如先平复那日的心情，打坐修复当日情绪过于激动引发的旧疾。
现在这时候，秦氏正坐在窝棚里打坐。莫语复杂地望着窝棚里瘦削的身影，想着很多年前，凤兰芝说起秦氏时的神色，总是充满着感激和崇拜，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是秦氏的演技太好，轻易地骗过了单纯的凤兰芝，还是她本性善良大度，不过是遭遇如此剧变之后，心性发生了变化所致。
也就在莫语想东想西，左叹一口气右叹一声息的时候，醉羽凡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想着心事的莫语竟然没有发现，反而是窝棚里的那个瘦削的身影动了动，不过忍了下来。
接着，醉羽凡的眼睛缓缓睁开，便看到了黯然叹息的莫语。“语儿……”为何如此神伤？
刚刚醒来的醉羽凡，由于严重缺水，声音沙哑到魅惑，却只能道出这两个字，后面一句话便没能说出口。
就是这么轻轻的一声呼唤，引发了大洪灾。莫语心情复杂地想着心事，那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是滋味，乍然见到醉羽凡醒来已然很是震惊激动，再听到那温柔关心的一声呼唤，心里像是开了闸似的，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全数倾泻了出来。
“师父……”莫语俯下身扑进醉羽凡的怀中，抱着醉羽凡哭了个昏天暗地，嘴里来来回回也就唤着一声“师父”。
醉羽凡初初醒来，重伤之后的他，动作尚且跟不上，何况莫语向来与他一样，冷清淡然，极少有过如此激动失控的时候。犹记得，上一次，还是在大荒原，她抱着凌子翊大哭了一场，也是这般委屈地涕泗横流。
可是，那时候有“花花公子”凌大少在。如今，莫语抱着的对象换成了他，才乍然领会到当时凌子翊那般的手足无措。他只能笨拙地回抱着莫语，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语儿不哭了，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包括那位集美貌与智慧，善良与大度于一身的霓虹阁前阁主夫人，秦氏。
想及此，莫语哭得更大声了。醉羽凡一时傻了眼，来回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才看到莫离与一条巨蛇蜷缩在角落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好戏。他以眼神询问莫离，得到的却是对方耸耸肩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这位天之骄子，全大陆第一公子，只好半身泡在冰冷的泉水中，抱着莫语，听她震天动地地嚎哭。直到……
秦氏在窝棚中，第一时间感觉到醉羽凡要醒来，本来很激动的心情乍然生出一丝胆怯来。近乡情更怯，这么多年来，她最挂记的便是这个宝贝儿子。也是因为想着他，这些年来，再苦再难她才能活了下来。
现在，儿子就在眼前，即将醒来，她却不敢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从莫语的口中，她可以听出，儿子记忆中的她是美丽的，温柔的，聪慧的，善良的……一切美好的形容词，可能都被儿子按在了她的身上。
然而，现在的她呢？丑陋，老迈，嫉恨，疯狂……她不难看出莫语神色中的失望，不难听出莫语对于她的变化的痛苦。一个久仰她过于美名的陌生人尚且会有如此反应，那么，她的亲生儿子呢？
儿子曾与她一起生活了八年之久，那时候的她的确如他们印象中的一样，至少表面上是那样。那么，有了美好记忆的儿子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比那个小姑娘更失望？他会承认自己的存在吗？或许，他像以前她见过的一个不孝子一样，为了全自己的美名，亲手将年迈丑陋的母亲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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