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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湄盘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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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穿梭在闽东及浙东南的丘陵地带,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海风及满眼的绿色,久居北方干旱少雨地区的何湄虽然来厦洲已经两年有余,但从未出过厦洲本岛,每天过着单纯而规律的生活。厦洲本也没有什么朋友,虽然也在高中同学聚会时曾打听到成蹊在厦大医院工作,但要不是这次死里逃生,可能相见还不知到什么年月。命运就是如此的无趣却又充满转机。

    时值八月下旬,多数地区仍是热浪袭人,然东南大地雨水充沛,一场雨后反倒不觉闷热。车窗外层层秋茶连绵不绝,似一席巨大的绿色地毯温柔无边,茶农点缀其间如五彩星光;西望群山,层峦叠翠林幽鸟静,而东边不远处夕阳下海边却是碧海溢彩滩涂铺金,何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将多日的忧郁与不快统统抛之脑后,想起几个小时后就能与小妹相聚,心情更是美不胜收。

    火车到宁波站已是下午五点钟,一出车站,看到妹妹在出站口挥舞着双臂向自己招手,何湄一阵感动。

    看到姐姐气色比一个月前好了许多,何涘的双眼不禁又湿润起来,拎过姐姐的背包背到肩上,一手接过拉杆箱,一手抱住了姐姐。

    两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沿着车站前的广场走过,穿过不息的人流。两个人都有很多的话要与对方倾诉,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何涘首先打破了沉默:“你看我傻不傻,咱们越走越远了,车就在那边停着呢!”说完指着来时的广场旁边:“先上车再说!”

    驱车沿着甬江边的人民路一路前行,就到了何涘的住处——日湖边的“日湖琴韵”小区。

    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客厅中一大束的粉蓝相间的玫瑰花,卧室仍是按照姐妹俩未出阁时的布置,紫罗兰的壁纸点缀着粉色的玫瑰花,床头放着自己最爱毛绒机器猫,月牙形的床头灯依然散发着醉人的柔和的光芒,书架上摆放着自己爱看的张爱玲与林徽因。何湄扭头看看妹妹,何涘正站在卧室的门口歪着头冲自己傻笑:“怎么样,姐,合你意不?”何湄转身紧紧地抱住了妹妹,什么话都没说,眼泪不由的顺着面颊肆意流淌下来。

    良久,何涘扶着姐姐坐了下来,摸着姐姐的面颊,柔声问道:“来的时候有没有再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恢复的怎么样?”

    何湄破涕为笑:“都看过了,什么事都没有,非常好!”

    “那?”何涘扮了个鬼脸。

    “那什么,你是不是问我见没见段成蹊?没有,听同事说回河北老家了。”何湄微微一笑。

    “哦?!”何涘也是一脸遗憾。

    “姐姐,我问你,假如现在你孤身一人,还想不想嫁给段成蹊了?”何涘又问。

    “说什么呢?我们家现在这种情况,人家避之唯恐不及呢!”何湄苦笑道。

    “我敢用脑袋做赌注,只要你现在单身,他肯定会娶你的!出院那天我们一起去向他道别,我特地注意了他看你的眼神。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来他仍然在深爱着你!”何涘撅着小嘴向姐姐保证。

    “别瞎说那些没用的了!我们想想晚上吃些什么吧,姐姐饿了。”何湄岔开了妹妹的话。

    “好吧,晚上我们到老外滩吃韩国料理去,那里有一家韩国料理特别好吃,并且是我一个朋友开的店,他早就说要请我吃,一直都没有机会满足他的愿望!今天正好可以去。”何涘兴奋的说道。

    “怎么去,远不远?”何湄问。

    “很近很近,步行十分钟就到,路上顺便让你看看我的小店!”何涘一脸的眉飞色舞。

    姐妹俩换了衣服,何涘又补了补妆,她看看姐姐脸色还是不太好,便要求何湄重新化化妆。

    何湄笑着说:“我就算了吧。”

    何涘盯着姐姐的脸,严肃的说:“必须化妆了,姐,从今天起,做回你自己,漂漂亮亮的,不为别人,为咱们自己!要不你和我的差距真的就太大了!出去人家会说是娘俩的!”说完噗嗤笑了。

    “好了好了,为了不让别人把咱们当成娘俩,我必须打扮一下。”何湄应道。其实出门前何湄并没有带那么多化妆品,本来一团糟的心情和不争气的身体,哪有闲情雅致来打扮自己呢,不过来到何涘这里,第一件事情居然是重新打扮自己。

    梳妆台前摆满了各种化妆品:第一层是sk-ii的洁肤系列,第二层是雅诗兰黛的护肤系列,第三层是迪奥的各色眼影和唇膏、兰蔻的睫毛膏、香奈儿系列的香水。

    只看得何湄眼花缭乱,不知道该用哪一种。何涘在身后轻轻告诉姐姐,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她感觉这些化妆品都应该适合姐姐何湄,因为姐妹俩的皮肤性质差不多,只是唇膏和眼影的颜色比自己多了几种,让姐姐自己挑选喜欢的颜色。

    收拾完毕,何湄简直不相信镜子中的就是自己,虽然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但连日来家庭的变故和突如其来的疾病将一个花容月貌的绝色佳人硬生生变成了黄脸婆。婚后与妹妹在一起的时间骤然减少,加上自己还要相夫居家,妹妹又四处求学,只有在过年时两个人才能短暂相聚,几年的时光妹妹已经成了最会关心人的那一个了,心里甚是欣慰。

    是啊,人必须得认命,认命并不是听天由命逆来顺受或是破罐子破摔;而是接受命运的安排,包容生活的坎坷和不易,笑对人生的残缺与遗憾。想想自己遭受的变故,与其做一个祥林嫂,还不如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并愉快的沿着未来的道路走下去。对,改变自己的一切,做回自己!

    夜晚的人民路清爽异常,甬江的水汽夹杂着国槐的清香扑鼻而来,使人一下子仿佛置身于巨大的花房。江边的路灯像两条长长的巨龙,蜿蜒而至,与江水中的影子颔首弄姿相得益彰;两岸高楼遥相呼应,霓虹装扮下更加妖娆多姿,不多时间就来到了何涘所说的韩国料理店。

    店长是一位二十七八的年轻人,中等个,单眼皮,皮肤细腻,看到何涘来了,亲自从店里迎出来,一边走一边说对着何涘说:“这位就是姐姐?果然比你更漂亮啊!”

    “那是,必须的!五年前的姐姐比现在的我更漂亮!”何涘一脸的骄傲,“怎么了,陈老板今天有时间陪我们?对,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这家店的老板陈晨。”

    被何涘称之为陈老板的陈晨向何湄深深的鞠了一躬:“欢迎姐姐光临寒舍!”何湄被这一躬逗乐了。

    陈晨接着向何涘说:“你告诉我晚上要过来尝尝我的手艺,我哪敢不在店里,下午到现在推了好几个局,就等着您二位大驾光临呢!食材和配料都是我亲自准备的,二位到楼上‘听雨轩’等我,我去厨房准备上菜。”

    姐妹俩相视一笑,由服务员引导到二楼。不一会,陈晨就率领几个服务生将自己的拿手菜尽数呈现了出来。先上来的是两杯韩国清酒,据说这是上周陈晨刚从韩国带来的。接着是熏肉里脊,薄薄的里脊片整齐的码在盘子周围,中间点缀着嫩绿的苏子叶和生菜,旁边是陈晨亲自配制的熏汁。果蔬的清香与牛肉的醇香契合的丝丝入扣,再加上熏汁的渗透与熏陶,任清爽脆滑携带着不断刺激着味蕾。接着是生煎鱼片,随着滋滋的烤肉声响起,扑鼻而入的是鲜美的鱼香,特殊的鱼汁更增添了它的香味和口感。再配上那杯入口回味无穷的清酒,真让人欲罢不能。

    看到陈晨忙来忙去,何湄感到不好意思,多次邀请其坐下也喝上一杯,陈晨终于在一道菜上来后坐到桌子前。认真询问何湄口感如何,或许听何涘描述了姐姐的身体状况,陈晨的烤肉和煎鱼片都要比其他时候做的更熟更入味。熬制的骨汤也非常地道,香而不腻。

    晚餐完毕,姐妹俩并未久留,何涘告别陈晨,说要带姐姐去自己的店里看看。

    江边依然人流如织,何涘领着姐姐来到了临街的一个店面,告诉何湄这就是自己在宁波的几个店面之一。招牌上赫然写着“伊人”,进入店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写在显眼处的公司的宗旨——“伊人服饰,让你销魂。”看到老板莅临,店员们并没有拥簇而至前来问好,仍有条不紊的在向店内的客户介绍自己的产品;何涘更是如数家珍的向姐姐介绍自己的三大系列服装品牌——一楼是男装品牌“在水一方”,二楼是女装品牌“在水之湄”,三楼是“在水之涘”,四楼是私人订制区域。

    店内客人熙熙攘攘,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回头客以及熟客介绍而来。何涘告诉姐姐自己的团队还有几个刚毕业的服装设计专业的年轻人,除了追随国内外最新的服装设计潮流,她仍要求自己及员工们日常学习其他专业的知识,诸如礼仪学,心理学,美学,人文地理学等知识,以便更好的为每个客户订制属于自己的服饰特点。

    看到妹妹的小品牌竟然有许多固定的客源,何湄打心里为何涘骄傲。何涘告诉姐姐,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部由自己亲自设计,面料配饰都是亲自把关的。何湄看着果然超凡脱俗,不比寻常。何涘轻轻的告诉姐姐:“我的公司目前仍缺乏一个推广人员,你上学时曾专修过一段时间的项目推广,又有政府部门的工作经验,可以帮妹妹一起推广这个品牌。”何湄笑笑,沉默以对。

    是啊,何湄也想在宁波待上一段时间,让自己的心境彻底得到一次洗涤或是放松。

    光阴如流水匆匆而过,转眼之间,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何湄在宁波帮助何涘打理服装公司的业务也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下属们都很喜欢这个极具亲和力的大姐姐,严肃而不失活泼,不遗余力的关心每一位员工的工作生活及家庭。

    每当员工出现差错时并不是第一时间追责,而是追寻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差错,是工作流程的失误还是员工个体的疏忽。如果是工作流程本身就存在不合理的因素,换成另外一位员工也有极大的几率出现错误,那么我们就要修改工作流程和公司的相关制度,如果是因为个人的原因,也要从根源上去寻找出现这些差错的原因,是员工自身的疏忽或者工作能力不足还是工作压力太大太忙以至于出现了错误。

    何湄按照戴明环的原理为公司制定了pdca的工作流程,每月每季度以至于这一年都有一个公司的管理目标,这就是p(plan);然后带领员工与完成这个目标,这就是d(do);到了月末或是季度末,会去检查评估每一阶段的成果,这就是c(check);最后对完成的成果进行评估a(action),如果结果满意,公司就会将这一时段的流程标准化,如果不满意,公司将继续改进工作流程,进入下一个pdca循环,直到达到预定的结果。

    当然,完成公司制定的目标,每一位员工按照贡献的大小会得到不同的奖励;同理,完不成目标,公司照样会对员工做出相应的处罚。何湄及何涘也不例外。同时,何涘邀请员工们入股,作为公司的会员之一,根据投资金额的不同,在制定公司重要章程时有不同的话语权。大家一开始对这种管理方法不甚赞同或是窃窃私语,经过三个月的运行,公司的业绩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员工们拿到手中的钞票比原来多出不少,纷纷增加了工作的积极性,有的入股,有的介绍客户,有的在微信朋友圈刷屏宣传公司的产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何涘看到姐姐到来后,果然为自己的公司带来清新的空气,心中不免有些得意,更为之欣慰的是姐姐自从投身何涘安排的这一角色后,完全将前一段时间个人的悲伤置之度外,全身心的沉浸在工作之中。人啊,有着多么顽强的生命力,任何困难都难以让其屈服;除非自己选择妥协。

    何湄忙起来也是神采奕奕,这里有她自己的天堂。正是应了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现在何湄可能也满足了自己的人生最高需求,实现了自身的人生价值。也只有在万籁俱寂的深夜,看着床头柜上何涘为自己隔几天就新换的鲜艳的玫瑰,何湄才想起自己还有着基本的生理需求和爱的需求。

    三十二三的女人,正如十月份北京的天气,没有八月份的酷热与躁动,也没有十一月份的萧瑟与冷酷,香山的红叶微红,北海的荷叶未败,满大街的国槐仍是郁郁葱葱,银杏树依然墨绿如染,虽不是含苞待放或是娇艳欲滴,却是欲抱琵琶欲说还休,更让人欲罢不能弃之不得;她干涸的心灵需要一场淅淅沥沥的夏末的雨,不要像秋雨那么凉,不要像初夏的暴雨那么急。

    何湄想到了成蹊。

    成蹊此时也在想着何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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