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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淮菁一面吃着蜜饯，一面问道：“那可有旁的甚么线索？”
“半点也无，只知是纵火，但除却阿苏，无人瞧见过纵火之人。”姜掩月无奈地道，“且阿苏所言，目前来看不可取信。”
陆予裳犹豫片刻，还是道：“姜大人，你可有怀疑过是容月同常祺合谋？”
姜掩月摇首道：“容月和常祺的案子是我审的，我觉着里头并无玄机。陆姑娘，我知你与常祺有纠葛，但无凭无据地你便认为其是纵火犯着实是先入为主了。”
陆府众人不曾与人结怨，只陆予裳与常祺有隙，若纵火之人不是常祺，那还有何人要致他们于死地？
陆予裳垂首不言，半晌方道：“劳烦姜大人再细细查查。”
姜掩月点点头：“这是自然，除刘舍案之外，这陆府走水一案，死了俩人，是缃城今年最恶劣的案子，我自当尽心尽力。”
他说着，见陆予裳面有忧愁之色，劝道：“陆姑娘，你莫要太过担忧，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于淮菁目不能视，不知陆予裳现下是何神情，但他知晓陆予裳心中定然不痛快，因而故作轻快地道：“陆姑娘，你这梅子好吃得紧，下次多买一些罢。”
陆予裳勉强笑了笑道：“我在城角那家铺子买的，你既然喜欢，我明日再去买一些来。”
说罢，她站起身来，朝俩人道：“我去瞧瞧映雨，先告辞了。”
于淮菁柔声道：“我今日问过伺候的丫鬟，陆二姑娘已好些了，她若是愿意，你陪她在府中走走罢，总闷着对身子不好。”
陆映雨这几日见她，总是爱答不理的，哪里会愿意同她去外头透透气。
陆予裳苦笑道：“择个晴日罢，今日冷了些。”
陆予裳走后，于淮菁和姜掩月闲话了几句，忽然进来一小厮，凑到于淮菁耳畔低语了几句。
于淮菁颔首道：“唤他进来罢。”
姜掩月面生疑惑，见于淮菁面色严肃，遂不发一言，静等来人。
来人长得不起眼，穿得也同走街串巷之人一般，进得书房，先是向于淮菁及姜掩月行了个礼，后又朝姜掩月道：“可否请姜大人回避一二？”
既然他听不得，那便不听了罢，姜掩月站起身来道：“淮菁，你庭院中的桃花开了罢，我去瞧瞧。”
于淮菁笑道：“开得极盛。”
姜掩月出了门，来人将书房门合了个严实，又细细观察片刻，方走到于淮菁面前，压低声音道：“圣上派我来见大人有两件事：其一，五年前那次北方大旱，所调拨的粮草和银两确因王丞相而未全数运至灾区；其二，北方又多日未雨，怕是······”
“怕是又生旱情么？”于淮菁眉间微蹙，“及时筹些粮草为好罢。”
来人回道：“圣上正是此意。”
于淮菁微笑道：“我知晓了，还请禀告陛下，我自会尽力而为。”
来人道：“陛下道于大人你能力上佳，即使是目盲也比朝堂上的昏庸之辈要强上不知多少，还请大人多保重身体。”
陛下只道要他保重身体，却半点不提要待他返京，他许是再无回到朝堂上的一日了。
于淮菁为地方官两年，上京五年，这五年间，丁忧的官员，除去本身便是闲职的，或是德高望重的，无一不被贬官，或虽官位还在，却失去了实权。
毕竟三年丁忧之期太长，足够有心人做些甚么了。
于淮菁嘴角含笑道：“得陛下挂牵是我之幸事，陛下所托，臣定不辜负。”
来人笑道：“那小人这就去回禀陛下了，于大人保重。”
于淮菁起身道：“慢走。”
来人的脚步声极轻，应当是在宫中养成的习惯，但于淮菁却听得一清二楚，直到那人走远了，于淮菁才坐下身去，一手托着额头思忖道：既是王丞相贪了救灾的粮草和银两，那薛姑娘便如同是死于他手，虽不知为何薛姑娘还魂于陆姑娘之身，但王丞相到底是害了薛姑娘以及旁的无数条性命，留不得，我须得想个法子回到京城，才好对付。
他沉思了一阵子，又取了颗蜜饯来吃，这颗蜜饯甜得厉害，一路甜到他的心坎。
当年，他得知薛白死讯，如堕地狱，将近有一月都无法入眠，人瘦得官袍空空荡荡的，惹得姜掩月忧心忡忡。直到数月前，他才堪堪能睡上一整夜，而恰是他好转之时，他被人下了毒，昏迷了几日，一脚踏进鬼门关，纵使保住了性命，到底是失了明。
幸好，幸好薛白又回来了。
幸好，陆予裳瞧起来并无薛白的记忆。
思及此，于淮菁嘴角勾起一抹笑，须臾之后，这笑却又褪了个干净。
他握紧手中的锦囊，里头是余下的蜜饯，有些咯手。
他真真是自私得紧。
陆予裳待他这样好，不过是因为未想起前事罢了。
突地，外头有人敲门唤道：“少爷。”
于淮菁一怔，发觉自己额上生了薄汗，他伸手抹去，深吸了一口气道：“进来罢。”
阿苏进得书房，收了药碗道：“我方才瞧见一人，以前在京中曾见过一回。”
于淮菁不接茬，只道：“你去瞧瞧陆姑娘，她在陆二姑娘处，陆二姑娘自烧伤后，脾气不好，你远远地去瞧瞧，若是有甚么事，速来禀报。”
阿苏口中应是，又眼尖地瞥见于淮菁手中的蜜饯，取笑道：“少爷，怎地爱吃蜜饯了？”
于淮菁坦荡地笑道：“我怕苦，喝了这一大碗药，自是要吃几颗蜜饯解解苦味。”
阿苏奇道：“少爷，我可从未听闻你怕苦呀。”
于淮菁摆摆手道：“你快些去罢。”
阿苏匆匆地端起药碗，出了书房，合上门前朝于淮菁望了一眼。
那于淮菁嘴角含笑，面上却不知为何透着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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