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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名字叫的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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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人年岁大了,长得也其貌不扬,每当填写履历时,简单明快,就那么几行字。因为他从出校门进校门,一直在一个高校里教书。时间是白驹过隙,几十年过去了,就这么“哐当”了一下儿。校里校外的人对他都挺好,都喊他丁老师,个别的也有例外。新来了个领导,初次接触喊他老丁,这一喊,喊得他不是个滋味。第二天早晨到这位领导的办公室,就着说事假公济私,趁机对领导说:我有个尊重的老师,全国人大代表,现在她已经退休了,至今还喊我小丁,因为我年青的时候她就这样喊,一直喊到了现在。现在我虽然老了,但听她这样喊我心里边舒服,什么都是习惯,习惯了的东西一改变就变了味道。您以后,别喊我老丁,(注:我的文章对主人公的称谓从此就改为小丁吧)就叫我的名字。领导楞了一下神儿,笑着说,好好好。从此就喊他的名字了,喊得很习惯,也很响亮。

    过了若干天,小丁和这位领导私下在一个场合吃饭,顺便提起了那件事,领导问他的原由,小丁做了个解释:我有两个老爷,过去都是打日本的老八路,解放后又分别做了县长,那个时候干部的威望高,老百姓都叫他们是大老丁、二老丁。对于我来说,老丁这个词儿,是一种感情,是深藏在我心里的对两个老人的感情。尽管我老了,但这样叫我,我听起来似乎不是我,而依然是我的两个老爷。领导点点头:哦,是这样,你这一说我就理解了,称谓的问题,确实代表着一种感情,感情是应该得到尊重。

    小丁说:我喜欢把自己的名字叫的响亮,你注意没有?凡是我在向人们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都把名字说的很响,理直气壮,觉得舒服,名字是爹妈给的符号,也是荣誉的象征。领导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现在的人们,对于称谓可说是在乎的要命,副处长要称为处长,喊副校长、副局长、副市长什么的时候,都省略前面的那个副字,这样,叫的人舒服,听的人也舒服,称谓是权利的惯性,这惯性掩盖了人们之间真实的感情。能直呼一位领导名字的下属,一定是这位领导的关系很近。可是、可是他摇了摇头,现在,真感情差不多都被权威给吞噬了。

    他们俩说的投机,小丁的话也就多起来,他说:我再给你说说关于名字的感想吧。

    领导笑着说好好好,今天咱俩就切磋称谓的话题了。然后洗耳恭听,听着小丁的叙说。小丁多喝了点酒,话就浓,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掂了出来,津津有味:你还记得公费医疗的时候吧?领导说:这怎么能忘,看病不拿钱,比现在更共产主义。小丁说:对,那个时候,我的儿子还特别小,发烧,背着他去看医生,看了医生要开药方的,医生问我儿子叫什么,我就说了我自己的名字。医生正要写,孩子却睁大了眼睛大声对医生说:不对,我不叫那个名,这个名儿是我爸爸的,我叫。我愕然。医生却扑哧一声笑了。我知道儿子固然不会想到看病拿钱不拿钱的问题,儿子仅仅是在捍卫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不许人侵犯,尽管是爸爸也毫不留情。药方上依然写的是我的名,儿子小不识字当然不知道,这样,蒙混过关,蒙混了孩子,也蒙混了单位的会计。小丁呵呵地笑,领导也呵呵地笑了,笑着的两个人心事各不同,前者似乎在继续解释把名字叫的响亮的根据,而后者则想到了童心纯真,有的时候,成人的品德,真的还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继续喝酒。

    领导说:现在我想,名字是一个人的真实符号,也是一种与人交往的资格,对吧?小丁说,对!你提到这个,那我再讲一个我儿子的趣话:后来他读了小学,认字了,去姥姥家串门,平时姥姥喊他的乳名,喊他臭小,臭小臭小地喊着,在老人看来这是一种宠,可是儿子突然抗议了:姥姥,以后你不要再喊我臭小,要喊我。再喊我臭小我以后就娶不上媳妇了。就从这一回开始,他的姥姥彻底地改口喊他的大名了。

    领导的脸也红扑扑的了,他对小丁说:那咱们以后,也都直呼其名,你也不要叫我校长校长的,就喊名。

    小丁思考了一下,说行,但又不行。说得领导发闷。小丁扩散了话题:你读过李银桥写毛泽东的那本书没有,解放后共产党进了城,韶山的乡亲来到了中南海,喝酒吃肉,还润芝润芝地叫他,这可不行,这要上上纲叫胡闹。真感情不包装,那是对内,对外喊领导的称谓,还需要穿一件漂亮的衣裳,对吧?俩人达成共识,公开场合小丁喊他校长,私下场合直呼其名。这叫感情加尊重。

    他们都醉了,醉着相互喊着对方的名字下酒。领导呵呵地笑说:到现在我才真明白,你为什么不让我喊你老丁而喊你的名字了。小丁说:问啥?领导说,喊你的名字是我尊重你,你也尊重着你两个打日本鬼子的老爷,这叫真正的感情尊重。

    酒杯又举起来了,碰在一起,叮当作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