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馒头飘香年味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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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特别盼过年,盼着蒸馒头、磨豆腐、炒豆子的日子。腊月二十往后,家家户户便开始蒸馒头了。高高的蒸笼是问人家借的,还笼的时候,按照惯例要送一些馒头给主家。于是,小时候特别羡慕有蒸笼的人家,羡慕他们能尝到各家各户的馒头。那年头蒸馒头是件大事,腊月没到,妈妈就要砍“沟岸草”寒风里,小河边,妈妈系着一条绿方巾,弓着腰,舞着镰刀,把河边那些能够烧火的干草枯枝一点一点地拾掇到岸上。一连几天,什么芦苇、红草、树枝的,就一捆一捆地被妈妈码在茅房里了,像等候出发的一辆辆罐子车。蒸笼提前个把月就预定了,主家根据预定时间排好顺序,挨家挨户接着用。计算好蒸笼到手的时间,就提前起酵。天还没亮,灶房里亮起了煤油灯,在我朦胧的睡眼里父亲的身影映在墙上好大好大。面粉在大缸里接受人工搅拌。父亲脱去棉袄,挽起袖子,弓着腰,俯身缸口,一上一下地用手搅拌着面粉。母亲在一旁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洒酵母。酵起好了,盖上棉被,捆上稻草,需要静静等候发酵。三五口大缸把并不宽敞灶房挤得满满当当,也让我们的心无比充实、满足。

    整个白天,我和哥哥就在酵缸旁钻来钻去,在淡淡的酵香里快乐,忽而趁着父母不注意,偷偷地揭开缸盖看看酵“长”了多高,拼命地嗅上几口酵香,那一刻真有几番陶醉。

    傍晚时分,开始烧火喽。蒸笼一层层架在土灶的大铁锅上先“透透气”妈妈坐在灶膛前,倚在柴草堆里,灶膛里的火印红了妈妈的脸,也点燃了我们孩子期盼的热情。

    黄昏时分,飘起了雪花,漫天飞舞的还有我们快乐的心情。爷爷奶奶、姑姑姑父都来帮忙了,馒头装进蒸笼里了,蒸笼码在锅子上了,锅子在嘟嘟地冒热气了,苇帘支好了,印戳蘸好了“洋红”(一种食用红色素粉,冲入水后盖馒头印记用)就巴望着馒头出笼了。外面的雪好大,一会儿地上白了,房子上也白了,铺天盖地的雪花簌簌地往下落。那时的我总会痴痴地想:如果我家的面粉有雪那么多,那么白,那该多好啊!我和哥哥就不会老抢着吃白馒头,不吃“黑馒头”那年头白面少,家家户户还把粗面粉、山芋粉和在一起蒸一些“黑酵条”晒成馒头干,留着春二三月吃。

    一搭笼有十几扇,从灶台一直伸到房梁下,等着热气上了笼顶,馒头就快熟了,那种满屋子的馒头香会像小蚁虫似的爬得鼻子、嘴里、心里都痒痒的。四五十分钟就是在这样的感受里度过的。第一锅馒头终于落笼了,大人们捧着热气腾腾的蒸笼穿梭在灶房和堂屋之间,把一笼笼馒头倒在苇帘上,昏暗的灯光、幢幢的人影、蒸腾的热气、醉人的香气、朗朗的笑语,把寒冷挡在屋外,把雪花关在门外,把喜悦锁定在高耸光亮的馒头上!在大人的眼里心里馒头高耸漂亮预示着来年交高运好运呀,所以在整个蒸馒头的过程中,大人特别忌讳孩子说什么“饼”“扁”“酸”之类不顺气的话。而我和哥哥也特别卖乖,等馒头一倒上苇帘,顾不得烫就迅速将一个个馒头翻过来,一边翻一边往手上呵气。等馒头翻过来,就开始给馒头盖印戳,我给豆沙馅儿的馒头盖上圆圆的“红双喜”哥哥给萝卜丝馅儿的馒头用筷子点上两个红圆点。不消一刻钟,一个个白馒头就像点了胭脂化了妆的小白脸,开始对我们笑了。我们瞅准了一个笑得最美的,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品尝了,恨不得一口就咬着馅儿呀!蒸馒头的那天,家里是不用做饭的,煮上一锅大白菜,就着馒头吃几顿。伴着大人们的欢声笑语,伴着飞舞的雪花,伴着馒头的腾腾香气,夜渐渐深了。大人们还在用心地包着馒头,不时地给锅里添水,每隔半小时给冒着热气的屋顶浇一桶凉水,他们把平安和快乐都包在馒头里,在蒸笼里胀大、蓬勃、兑现。我和哥哥呢,等馒头吃饱了,等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犯困了。倚在灶堂旁的草堆上,烘着灶火,一会儿就迷糊了。迷糊里被妈妈的大手抱到床上,在馒头的香气里便氤氲入梦了

    儿时那个馒头飘香的雪夜也就永远留在童年的梦里了。直到今天,这个香香的梦被雪花一擦就亮了起来,清晰起来。如今一年四季都能够吃上各种馒头、包子了,可是却一直怀念小时候过年自家蒸的老酵馒头,一直怀想着那份香醇浓郁,更有流淌在心里的温暖

    那些年,馒头的飘香年味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