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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腕间丰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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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个生活简单的女子,衣着简洁从无多余点缀,唯独纤手与皓腕间戴一手链。此手链比不上传统镯子,由蓝灰十几珠玛瑙连缀而成,色泽莹润泛着翠微的紫光,散发出普通平民格调,据说具有去磁功效,我却把它当做名贵古典的手镯一样戴在腕间珍爱着。

    这10元一块的手链是06年爱人在去北京看望我的火车上特意为我买的。平凡如他,他买不起价值昂贵的饰物,回眸那年多事之秋的婚姻时光,也许他送我此物的涵义旨在用那特殊的手链锁住当时我那颗游离的心。重情满足如我,感念之际,心芥消除,宛然和好如初。

    于是,我有时想,世上最温存的是夫君,于细微处见精神,他的温存源于心底的一点柔软。不难想象,最善于呵护女人的男人,为讨好女人需猜忖你的心,他对你温情地微笑,连头发丝都在诱惑你,那眉眼,那神色,一寸还成千万缕,连他赠送给你的信物也丝丝牵牵结成网缠住你的心,即使那种纠结来自千里之外。

    在这世间,无形的东西常借有形寄托,例如爱情与相思。聪颖如古人,在远古一片树叶也被人做成见证爱的信物。在唐诗里一不留神行走,那个被王维称作相思的红豆,你稍一碰触便会惹你无端几许相思热潮。

    千百年来,除植物外,一切能寄寓人情感的物件都可以在唇边发际流淌出温柔与浪漫:从汉乐府诗笺飘来“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这句诗吟不着相思,已写尽浓愁,这也许是古人最婉转含蓄的浪漫情怀。也一直为另一别致的诗句绝倒:“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曾私下里寻思此诗意境,原来相思可以从春末夏初一路且忧且叹,拂过日暮伯劳的孤单,穿越盛夏门里翠钿般青青的杏子,红了莲,别了飞鸿,最后可以定格在深秋方卷闺帏的垂帘上。

    如果说婚姻如一座叹息桥,我们在桥两岸彼此长长地凝视,那么信物便是纽结两者情感最完美的使者。从这个意义上看,也许精美的信物象征了精美的爱情,因为精美,有着不可企及的美感,因而也演绎着非同寻常的情感艰难。

    通常懂得女人心思的男人有两种结局,一种是因为懂得,所以更加怜惜女人的虚荣可笑,拿出更多的真心来宠爱守侯;另一种是,因为懂得更加彻底看轻女人,从而摆出游戏花丛的姿态猥亵。因此,懂得真心宠爱并且对爱忠诚的男人,他的心思如同他赠送的信物,深情款款都在等着你的归期。如是深情,此物便尽沾染他的巧思,如是做戏,此物便透出男人的虚伪狡猾。

    看多了精美信物的背后上演的一场场悲喜剧。正如爱有多迷人,就有多伤人,信物也不例外。烂漫如中国古人,连爱情都变成了飘逸在金黄灿烂臂上辗转的装饰,正如苏东坡所说“夜来春睡浓于酒,压煸佳人缠臂金”也不难想象,如爱逝去,这缠绕必定变作不可掩饰的消瘦。相反,那种浓郁的爱的缠绕与情谊一样绵绵不绝而又华丽非凡,凡在被爱中的女子都有这样的心灵丰腴。一如手链于岁月深处,在我腕间默默游走的心灵抚慰。所谓丰腴我腕间,漫漫舒展的有爱人的温柔,有爱人的缠绕,有爱人的牵念,有爱人的爱意,一句话,被爱的女子才快乐,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看重、被人娇宠的滋味呢。

    真正重情之人善解人情,因为懂得重义,才福厚寿长,不可与薄情寡情践踏人情者同语。礼轻情义重,不敢说只有贵重信物才能代表珍贵的爱情,至少那年他用区区简陋的手链从此锁定了我们的婚姻。也许这普通再卑微不过的东西在暗自消失的情感浪潮里起到了粘贴纠合的作用。15年前也是他不经意的真诚行动让我决定与他携手共赴婚姻,重情如我,那些微小的感动,直到今天仍余味绕心,无论如何也无法忘怀。

    没有一件爱情是平淡无奇的,真正平淡的不过是岁月。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走过15年来婚姻殿堂的风风雨雨,婚姻也许没有倾塌,爱情也许已不在,儿子在一天天长大,我也如花般慢慢萎谢,日子就这么缓缓平淡移过,没有风花雪月,没有荣华富贵,一切就那么缓步前行;也许正囿于手链的心灵抚慰,日子依旧在琐碎的柴米油盐中唠叨着沉年的温暖,日子依旧在灯火阑珊处牵着爱人与孩子的手在岭南大街上蹒跚移步,更多时候,日子依旧悠闲地滑动着优美的弧线,无数次碾过班德瑞精致的悠扬乐音

    此时我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手机彩信里簌簌飘落的玫瑰花正抒情地迎面绽放,一袭花影若即若离,袅袅婷婷,悄然绽放在碧绿荡漾的无限时空里,那一刻,我抬腕发现,没有一种激情可以燃烧沙漠。俯拾皆是盟誓,真正认真者有几?古老人类早就发明了这样美丽的盟誓:即使我化成了灰,剩下的还有我一颗心。盟誓并不能保护每段美丽的爱情。山盟虽在,锦书难托。接近真相的事实是,没化成灰,心却变了。如果情感与岁月可以轻轻撕碎,那么不妨放眼叩问,现代人在信物与爱情之间,谁最易先撤退?!

    3月的凉风从窗外徐徐来吹,东风恶,欢情薄,爱恨情仇,皆是过客。这一刻,爱因此而变得古典。只有植入这样不老的古典,才能爱而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