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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来的正好,或者说,他们来的太晚了。

    金刚鹦鹉抓在小艇的边缘焦虑不安地来回踱步,一身靓丽的紫蓝色羽毛闪闪发亮,在夜幕之下格外扎眼。它看见匆匆赶到的蝙蝠侠似乎很惊喜,扑棱着翅膀连忙朝他飞了过去叽叽咕咕地发出一连串的啼叫,引导着蝙蝠侠发现桑德拉。

    桑德拉看上去相当狼狈,侧卧在狭窄的小艇之中蜷缩着身子把自己盘成一团。尽管她在努力地尝试控制自己,但是那些过于茂盛的绒羽还是不断地从她身上冒了出来,想是某种什么疯狂抽芽的植物一样。

    蝙蝠侠本来想把桑德拉从那个小艇之中捞上来,但是察觉到了他意图的杜戈反应却很大。它扑倒他伸出的手上不断啼叫着阻止他的动作,但是在蝙蝠侠表达出袖手旁观的意图时候又表现的十分焦虑,不断围着他盘旋哀啼。

    “不能碰到她我无法帮助她。”

    蝙蝠侠尝试着让杜戈明白自己只是想帮助桑德拉,但是杜戈依旧固执地不让他接触桑德拉。他无法做到与杜戈心意相通,只能尝试着猜测杜戈的意图,不过比较遗憾的是他似乎并不擅长解读动物的心意,与杜戈僵持了许久都没有达成共识。

    好在桑德拉虽然把看上去昏迷不醒的模样,但好歹还保持着清醒。虽然疼痛于失血让她的大脑开吃迟钝意识开始模糊,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感觉到金刚鹦鹉格外聒噪的叫声与蝙蝠侠嘶哑低沉的声音交错着在她耳边回响。

    她是真的疼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再加上刚才因为疼痛的缘故坠入了水中,她好不容易才翻进了这个小艇之中以,再加上失血过多让她感觉浑身冰冷,她现在感觉自己好像整个人都泡在冰窖里面一样连,呼吸都冷得吓人。

    不过她还是得醒过来。等蝙蝠侠和杜戈交流完毕她说不定尸体都已经凉透了,她还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虽然贾丝明是说她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一个神经病说的话她才不幸。小丑还经常笑嘻嘻地说他不会伤害被他抓住的人,他倒是哪一次做到过了?

    “蝙蝠侠”

    桑德拉一点一点挪动着身子试图坐起身来,手指抓在小艇的边缘,用力的几乎把泡软的指甲盖都掀起。肚子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恨不得现在就一头撞在船沿上好让自己昏过去不用再受这种折磨,但是比起痛显然还是命重要。

    杜戈看见的桑德拉捂着肚子艰难地坐了起来连忙又飞回她身边。他看上去十分担忧,不停地在船沿边上走来走去,张开宽阔的翅膀想要给予桑德拉一些安慰。但是他好像一直在顾忌着些什么一样不敢去触碰她,只能不断地低声鸣叫着在一旁探着脑袋来回踱步。

    “别担心”桑德拉有气无力地安抚了杜戈一句,腹部的创口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往外泵着血,几乎每动一下,桑德拉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衣物因为被血浸透的缘故和自己的皮肤粘连剥落的感觉。

    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落汤鸡,黑色的卷发湿哒哒地黏在她的身上,活像是顶了一头刚出水的海藻一样。而那些本来看起来美丽而又健康的羽毛也被海水洗去了包裹在表面的油脂,萎蔫的像是一根根枯萎的菜叶子一样皱缩在不断新长出来的干燥羽毛之下。

    她从好几百米外忍着冰冷的海水和诅咒带来的强烈的疼痛,一直游到了这艘小艇边上,并且尝试了好几回才艰难的翻进了船体里面,可不是为了到现在功亏一篑的。

    “别、别碰我”

    吸饱了水后的翅膀此时蜷缩在她的背后,无法展开的它们对于现在的桑德拉来说显然是个不轻的累赘,桑德拉不停地打颤哆嗦,憋着一口气缓缓吐出,硬是要把这句话给说完。

    “别直接直接碰我隔着一、层也、也不不行。”

    “诅咒和、我会传染”

    她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开始麻木了,颤抖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努力着试图将自己的意图转递给蝙蝠侠,但实际上说出口的仅仅只有微弱断续的只字片语。

    所幸蝙蝠侠离她很近又领悟能力特别强,尽管桑德拉这番话说的断断续续不明所以,但是足够蝙蝠侠从中明白桑德拉想要表达的意图。

    沉重漆黑的披风朝着桑德拉当头罩下。这个既能防弹又能滑翔的多功能披风显然不仅仅只有凹造型这么一个功能,当然这也就意味着它的重量相当可观,桑德拉在重伤又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没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给压趴下,眼前一黑,差点就直接昏死过去。

    不过就算没有蝙蝠侠这样的举动,她刚才的动作也差不多花费完了她所剩无几的体力,没有直接晕过去都能算她意志坚定了。不过就算是这样,她其实也已经神志不大清明了。

    蝙蝠侠伸手将桑德拉裹着披风整个的捞了上来,这次杜戈不再试图阻止蝙蝠侠。碍于之前桑德拉做出的警告,杜戈没有试图往蝙蝠侠身上扑上去,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蝙蝠侠身后不肯走,扑楞着翅膀直接飞到了蝙蝠车的车顶上。

    蝙蝠侠把桑德拉整个横抱起来,他注意到了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在地上的血迹。他打看手电筒往小艇中照了照,不出意外地在里面发现了大滩的水渍以及被稀释开来的血迹。

    “罗宾,红罗宾,”他把桑德拉放到了蝙蝠车里面,打开了内线联络上了正在赶过来的提姆与达米安,“我找到她了。她受伤了。”

    “我会清理好现场的。”

    红黑色的滑翔翼在身后张开,额前吹落的黑发被哥谭的夜风并不轻柔的拨开,提姆直截了当的说:“我和罗宾会找到那个女孩的。”

    “便士一,我会带青鸟回蝙蝠洞。”

    “已经联系好医生了,老爷。”阿尔弗雷德有条不紊的声音响了起来。

    “再帮我联系扎塔娜,”蝙蝠侠注意到杜戈虽然是很担心桑德拉的模样,但是哪怕隔着一层披风,他也没有落到桑德拉的身上,而是宁可把自己并不小的身子强行塞进主位和副驾驶位之间的缝隙里面也不靠近桑德拉,“她需要的可能不仅仅只是一个医生。”

    “如您所愿,老爷。”

    桑德拉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不安稳过了。

    尽管她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但却总是被拖入一段段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腹部传来的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可她就是被困在自己那一个接着一个的梦境之中无法清醒过来,哪怕是疼痛也无法将她从中拔出。

    细碎的交谈声像是蚊子嗡嗡的声音一样萦绕在耳畔让她耳朵发痒,一直没有停歇的,她完全听不清楚的交流声弄得她心浮气躁。加之她完全无法睁开眼睛的闷烦,让她忍不住愤怒地咆哮道:“谁啊这么烦人!没看到这里有病人吗!”

    不过比较遗憾的是这些都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幻想。实际上桑德拉只是勉强地动了动手指从嗓子眼里面挤出了一声呻吟,然后模模糊糊地张开了眼睛。

    桑德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里,一直到看见了背对着她正在工作的蝙蝠侠和站在他两边的罗宾与红罗宾,以及那些林立着的奇形怪状的手办,她这才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冷汗淋淋地发现自己现在正在蝙蝠洞里头。

    最早发现她清醒过来的是站在一旁的鸟架上的杜戈。他欢快地叫了几声张开翅膀就朝桑德拉扑了过去,桑德拉条件翻身的想抬手挡住杜戈的架势,一抬胳膊却发现自己整个上半身都痛得像是被车子用力碾过好几遍,然后又被人用棒槌反复捶打上百遍,最后被一群奔腾的野马来来回回地踩踏了好几遍一样,让她很不得和床长在一起瘫痪算了。

    于是桑德拉不得不遗憾地接受自己被杜戈整个鸟糊在脸上的命运。

    “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穿着燕尾服黑色渔网袜,带着黑色高礼帽的美丽女人听到杜戈的动静立马转身,然后朝着桑德拉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将搁置在一旁的水杯拿了起来朝桑德拉走过来,轻声问道。

    “谢谢,不过可以先帮我把杜戈从我脸上拿下来吗?”

    桑德拉瓮声瓮气地这样说道,整个人瘫软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扎塔娜只是轻轻笑了一声,用魔杖点了点手中的被子让它悬浮在半空中,然后伸手把踩在桑德拉胸口然后整个鸟都倒在桑德拉脸上不停磨蹭的杜戈抱了开来重新放回鸟架上,帮桑德拉摇高了病床一点一点将水喂给她。

    桑德拉也没客气。她现在的确渴的要命,大量的失血同时带走了她身体中的大量水分,再加上当时她掉进海里因为疼痛浑身无力还喝了好几口海水,现在嗓子眼里面干的已经快着火了。

    从遇到贾丝明再到被贾丝明捅了这么一下,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个晚上,桑德拉回想起来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也让她重新想起来自己肚子里面仿佛还扎着个东西没有拿出来。

    她本能地想去触碰一下自己的伤口,却因为这样的动作牵扯到了自己背上原本撞到墙沿上的淤青,不由得又倒抽了口冷气,两眼放空死鱼一样的瘫软在病床上。

    “别担心,”扎塔娜看她这幅生无可恋的样子有些好笑,轻笑了一下又给她喂了点水,“你背上的只是淤青,过几天就可以消了。”

    “你感觉怎么样?”

    提姆也走了过来,皱着眉轻声询问道。

    “疼死了。”

    桑德拉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说着,然后又将目光放到了提姆身上,抿了抿唇有些犹豫要不要将问题问出口,提姆却已经开口陈述了起来。

    “我们找到了贾丝明。”他松开眉头,毫无情绪波动地向桑德拉陈述着,就好像完全看不出来他之前为了查出那一连串的线索是怎么试图用咖啡因把自己杀死的一样。

    桑德拉立马打起了精神,挣扎着又坐起来了一些。扎塔娜好心地把她的病床又调高了一些,好让她能不那么吃力地坐着。

    “贾丝明是真的,她因为账本的事情被黑面具追杀也是真的,只不过她的父亲不叫阿伯特,叫吉博特,”提姆沉静地朝着桑德拉这样叙述着,然后停顿了一下,扫过桑德拉脸上认真凝滞的表情,这才接着说道,“只不过那是一年前的事情。”

    桑德拉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仿佛没有听清楚提姆在说什么一样。

    过了很久她好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嘶哑的像是被烟熏火燎过一样的声音迟疑着,却又好像毫不为此惊讶一样地轻轻响了起来。

    “是吗?”

    她这样问道。

    “所以我还是没有救下她是吗?”

    “贾丝明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提姆没有回答桑德拉的问题,而桑德拉也不需要他的答案,“黑面具的人杀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是p放在黑面具那里的卧底,但是被黑面具发现了。他的手下逼问她的父亲账本的下落,因为那关系到那年黑面具的一笔三千万美元的交易,而那时候她藏在壁橱里面,但是被发现了。她没有逃出那个家,也没有来得及向任何人求助。”

    “还有呢?”

    桑德拉没有发觉提姆脸上有什么表情变化,在这一家子面前她完全没有那个能力去识破他们隐瞒的那些东西,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提姆隐藏了最关键的一点东西。没有理由,她就是知道。

    那些被他隐藏的东西,是她最不想知道,现在却一定要知道的东西。

    “你确定要知道吗?”

    提姆反问道。

    “看在我都被捅了一下现在还痛得要死的份上,”桑德拉歪了歪头扯动嘴角牵出一个弧度,那双湿润的,时常蔓延着浅浅的笑意的红棕色眼睛却第一次捎上了猛禽一样的锐利,“别卖关子了。”

    “为了逼迫吉博特说出账本的下落,他们折磨了贾丝明。”

    提姆只是笼统地说了一下,下意识地舔了一下自己干燥的有些起皮了的嘴唇。

    不用多说,桑德拉就清楚地提姆想表达的一切。

    身为一个每天小心翼翼在黑帮与神经病的夹缝之间生存的普通人,就算提姆什么都没说,但是她无疑是清楚提姆这个含糊带过的折磨里面到底包含了什么样的一些东西。

    像是以往从报纸或者人们交谈的口中闪烁其词或者含糊暧昧知道的那些零碎的消息一样,对于这句话,桑德拉依旧愤怒而又麻木。

    但是这一回,她感觉到又一种冰冷而又滚烫的情绪从她身上的毛细血管中一点点注入,沿着流动的血液回到自己的心脏,最后被泵向自己的大脑。

    “那个女孩她身上残留着魔法的痕迹。”

    扎塔娜看着桑德拉嘴角依旧没有消失的,却毫无感情的弧度,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一点点向她说道。

    “虽然那个魔法和我所见过的魔法不怎么一样,但是好在我还可以用回溯的方法来判断那是什么魔法。”

    “将不甘心死去的亡灵从冥府的边缘召唤出来,恶魔会隐藏在死而复生的亡者身上寻找下一个目标,而亡者则会忘记自己死去的事情,只记得自己生前的事情,以及自己死亡之前最想做的事情。”

    我不想死。

    年幼的女孩蜷缩在她的怀中,尽管害怕却极力抑制着颤抖着向她说。

    我不想死。

    蓝中泛着点绿意的眼眸像是骄傲的雄孔雀趾高气昂地抬着头颅展现出的瑰丽羽毛那样的颜色,而那双像是糅合了大海和森林的颜色一样的眼睛却噙着泪水注视着她,告诉她这句话。

    桑德拉带着那样毫无感情可言的弧度僵坐在病床上,冷硬的就像是一尊石膏塑像,面无表情的仿佛带着一个坚硬的面具。

    她的手指突然像是触电了一样痉挛了一下,然后卷住手边的布料,一点一点收拢手指,死死绞住柔软苍白的布料,用力的像是要把那块布料揉进自己的手掌之中一样。

    而她答应了。

    但她食言了。

    她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