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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拉，好久不见了。”
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给了桑德拉一个热情的拥抱，桑德拉虽然依旧带着热情的微笑，但是仔细看去却可以察觉与之前她面对艾米利亚时的笑容相比，她现在的微笑反而疏离了不少。
“杰弗里先生，好久不见。”
桑德拉只是虚虚环抱了就很快松开了手，那对随着中年人刚才的动作高高耸起一边被碰到暴露出来的翅膀又重新垂了下来。中年人看上去还有些舍不得的模样，但是仿佛碍于达米安在场一样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他牵着大麦町犬在宠物店中环顾了一下，熟稔地问道：“今天达芙妮不在吗？”
“嗯，达芙妮现在出去了。”
桑德拉却没有像之前对待艾米利亚那样告诉这个客人达芙妮的动态，仅仅只是相当模糊的给了对方一个答案，然后伸出手接过杰弗里手上的狗绳。
达米安抱着三花看得清清楚楚，在桑德拉伸手拿狗绳的时候，那个男人故意拽住了狗绳几秒，然后把手放到了桑德拉的手背上摸了一把。而对此桑德拉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异样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一点异样都没有地牵着狗绳往洗浴间走了过去。
弱者的生存方式。
达米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当初在照顾贾丝明的时候桑和德拉这么对他说的话。年少的男孩垂下眼帘，细长微翘的浓密睫毛微微垂下，遮掩住凹陷下去显得格外深邃的绿色眼睛。浓稠的绿意在那双翡翠一样的眼眸中化开，最后消融在眼底宛如沼泽一般幽深的浓度里。
杰弗里似乎对达芙妮格外的忌讳，他看起来也是宠物店的熟客，在认出达米安之后似乎有些吃惊，然后有些坐立不安地在宠物店的另一张桌子边上走来走去，偶尔还会逗逗猫狗，频繁地转着脑袋不断自以为隐蔽地偷瞄达米安，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走上来和达米安搭讪。
s显然就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忠心的大丹犬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屋子里面的另外一个人类正在不断地打量着自己的小主人，警惕地开始朝着现在唯一和达米安呆在一个空间里面的男人发出威吓性的低吠。
大麦町身为中型犬只，和大丹犬这种超大型犬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再加上老管家与达米安把s照顾的相当不错，高大的黑色大丹犬看起来又不像大麦町犬一样漂亮友善，原本一直往达米安这边看的男人顿时被吓了一跳，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一声不吭地注视着另一边的猫咪们。
达米安在心中嗤笑了一声，拍了拍s的脑袋，示意他可以趴回去了。受到主人安抚的大丹犬温驯地趴回了原地，只不过剪耳之后精神地耸立在头顶的耳朵依旧没有一颗放松地关注着周围，只要有一点动响就会引来大丹犬警惕的注视。
杰弗里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之中越来越紧张，额头上都开始渗出细细的汗珠。他从怀中摸出一块手帕不断擦拭着汗水局促不安地偏着脑袋不敢往达米安那边看，索性他的大麦町犬清洗起来也相当快，也就几十分钟的事情，桑德拉就牵着斑点狗从洗浴间里面走了出来。
看着杰弗里几乎是狼狈不堪的夺门而出，桑德拉倒是心情不错。杰弗里明里暗里和她说过好几次想和她约的意思，但是统统都被她拒绝了。之前达芙妮在的时候达芙妮会帮她把这个人挡开，但是达芙妮一不注意这人就总喜欢对她动手动脚，索性动作不大只是摸摸手摸摸腰之类的，不然哪怕她不想给达芙妮带来麻烦，她也会找个时间雇几个小混混把这家伙套在麻袋里面揍一顿。
“这就是你说的，弱者的生存方式？”
达米安歪着头看着桑德拉蹲下身安抚着在她脚边打滚撒娇的煤炭，桑德拉不用回头都猜得出他脸上的不屑。
“宁可不要尊严也要命的生活方式？”
“我可比你更懂哥谭，”桑德拉一点气恼的模样都没有，只是温温和和地抚摸着煤炭的肚子，然后把他抱在怀中站起了身，噙着微笑面对着达米安，“对于弱者来说，可没有尊严这个选项，只有活着才能得到更多。我不想给达芙妮惹麻烦，而杰弗里的行为也在我的忍受范围之内，所以我可以当成不知道他的行为。”
“如果失去的东西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而失去这些东西之后可以避免一场冲突或者更严重的麻烦，那么我为什么要死抓着不放呢？”
这是一个相当简单的取舍题，在孤儿院的时候桑德拉就学会了避免挨揍而割舍自己的一部分食物，在街上流浪的时候她也学会了付出一点乞讨来的财物和那些总是看着她不怀好意的流浪汉与乞丐共存。
如果牺牲一些利益就能保护自己，那么她是不会介意牺牲自己的一部分利益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来，三花儿，小胖子，s，我帮你们梳个毛。”
剩下的三位客人下午才会来，桑德拉干脆冲着在达米安那儿的三花他们招了招手。s倒是犹豫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欢快的摇着尾巴朝着桑德拉跑了过来，亲昵的把脑袋伸进桑德拉的掌心中，完全看不出今天刚认识桑德拉的样子。
“s！”
达米安没想到s这么容易就叛变了，有些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而s听到达米安的呼唤只是不解地歪着脑袋看着主人，似乎不明白达米安为什么会生气。在他怀中窝着的三花听见桑德拉的呼唤也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新上任的猫爬架，一路跑到桑德拉的脚边亲昵地蹭着桑德拉的脚踝，然后得到了被桑德拉抱在怀中的待遇。
虽然她被抱起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抽了趴在桑德拉怀里的煤炭一巴掌。
“别难过，小小鸟，”桑德拉像是恶作剧成功了一样冲着达米安露出一个有些顽劣的微笑，“你会习惯这个待遇的。”
毕竟这可是当初她刚进宠物店里面时候的待遇。
不过现在嘛，对这些家伙来说，她的地位已经隐隐在达芙妮之上了。
达米安怒气冲冲地瞪着桑德拉，本来分散在宠物店里面的所有动物们开始朝着桑德拉汇聚，不管体型不管品种都开始朝桑德拉邀宠撒娇。而桑德拉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轻而易举地就从一群疯狂甩动着的尾巴中脱身，顺手撸了几下朝自己飞过来的鹦鹉们的毛然后赶紧揣着猫牵着狗溜进了洗浴间。
等桑德拉伺候好这些小祖宗们，给它们一只只梳好毛按好摩然后重新把飞着狗毛猫毛鸟毛的宠物店收拾干净，也差不多到中午了。
“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等下送你回去？我现在要叫外卖了，你和我一起吃吗？”
桑德拉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吃饭估计下午第一位预约的客人就要来了，赶紧一边叫外卖一边问达米安。
“，我可不是需要你照顾的小鬼。”
有些不爽桑德拉像是对待小孩一样对自己的态度，但是看在宠物们的份上达米安还是没有和桑德拉计较。
桑德拉一边想着十几岁不是小鬼是什么，一边叫了一份中式外卖，然后走到厨房切了点水果端出来算是犒劳自己。
“你要吃就吃吧，水果都是新鲜的。”
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用牙签叉起一块苹果往嘴里送。杜戈扑棱着翅膀落到她的腿上眼巴巴地看着她，桑德拉又叉了一块火龙果喂给杜戈吃。
达米安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屈尊吃了些桑德拉切好的水果，然后开口问道：“为什么刚才来的那两个人看不出你的变化我却看得出来？”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我这个问题呢。”
草莓的汁液随着唇齿的搅动被挤出，沿着喉咙滑进肚子里面，桑德拉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梳理着杜戈的羽毛一边垂着眼懒洋洋地回答道：“我来的时候就给宠物店的门口设立了魔咒，凡是进入这家店铺的人都只能看见我原来人类的模样，只有你们家的几位才能看见我现在的样子，野生的我用隐身魔咒不小心伤到它们。”
“那天晚上你受伤时为什么拒绝父亲的帮助？”
虽然达米安也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对方察觉不出被他套取了情报，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都不屑于这么做，要么直接动手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要么就直接问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而这次他也选择直接询问桑德拉而不是拐弯抹角地去套。
桑德拉愣了一下。那天晚上因为诅咒的缘故她其实有些意识不清了，达米安这么一说她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来仿佛的确有这种事情发生过，然后瘫在椅子里面咬着牙签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么解释道：“也不是拒绝蝙蝠侠的帮助怎么说呢，在杜戈开启了一些我关于魔法的记忆之后，对于我本身的能力我也有些新的了解。”
“嗯姑且把我单独划分成一个种族吧。我这个种族有一项和别人缔结契约的能力，一般我们不会轻易使用，因为这好像一个挺重要的仪式。不过一旦我们承受了自身难以承受的痛苦，不管是诅咒或者疼痛或者什么精神上的伤害之类的，一旦这些伤害超过我们所能承受的阈值，出于本能，我们会标定第一个触碰到我们的任何智慧生物来分担伤害，以此来将溢出的伤害控制到我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而这个契约是终生制的，那个时候一旦蝙蝠侠被我标定，我现在身上的诅咒就要分他一半了。而且不光这一次，以后所有超出我承受阈值的伤害都会分摊到他的身上，不过作为双向的契约，他也可以使用我的一部分能力，只不过魔法的部分还是要自己学习。”
桑德拉挠了挠头发，贴合在发丝之中的耳翼随着她的动作隐隐约约的露出，像是一对羞涩的隐藏在她长发之中的鸟儿一样：“我可不想和蝙蝠侠契约。想要在那种时候碰到我又不被我标定只要隔着足够的距离就行，不管薄厚起码得三层。”
“德雷克不是说你崇拜父亲吗？”
“崇拜是崇拜，不过可不是普通的崇拜。”桑德拉笑了起来，榛子色的美瞳后面流淌出柔软而又崇敬的红棕色，一直带着些漫不经心地调侃的眼神一点一点凝固成认真的形状。
“你才在蝙蝠侠身边出现没几年吧，我猜你也不是哥谭本地人。”虽然一早就知道达米安的身份，但是就算不知道，达米安身上那种气质可不是哥谭给予他的，这点桑德拉还是分得出来的，就像是大部分人都能在街道上分辨出哪个是外地人哪个是本地人一样。
“你还不够了解哥谭，也不够了解蝙蝠侠，更不了解我们。”
“对我来说，对哥谭来说，蝙蝠侠、哥谭骑士，不仅仅只是叛逆的少年少女们想要模仿追逐的，违反教条无视法律的对象。”
“他是信仰。”
“我何德何能，能将所信仰的神祗拖入泥淖？”
达米安的确并不是很了解哥谭人的“蝙蝠情结”。尽管他已经披上罗宾的战袍，随着蝙蝠侠与哥谭最邪恶、最强大、最扭曲的黑暗面战斗了两三年，但是他到底不曾从最初就吮吸着哥谭混着毒汁的奶水在哥谭长大。他对于这座城市的了解，对于这座城市中的人的了解，甚至远远不如任何一个土生土长的哥谭人。
他因为母亲的要求、对父亲的崇敬以及自己的好胜心，披上了属于“知更鸟”的斑斓羽毛，但是说到底，他并不是从这座城市之中孵育出来的“知更鸟”。
他不曾去了解哥谭，也不曾去了解哥谭人。哪怕他向往着成为蝙蝠侠，但是也仅仅只是为了传承属于自己父亲，最后必定要属于他的荣誉，而不是像布鲁斯韦恩一样，为了这座城市，将自己献祭在漆黑的蝙蝠战衣之下。
但是在这个时候注视着桑德拉，听着她说出来的话，他却突然有一种想要去好好了解一下哥谭的冲动。
他现在特别想知道，哥谭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才会孕育出他父亲那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