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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海誓山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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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莒公脸色僵硬至极,吴纠却只是笑笑,很轻松的说:“怎么?莒公见过鲁国的使臣已经不请纠进殿坐坐了?”

    莒公一听,脸上的表情黑的像锅底一样,但是看了看左右这配置,这个时代佩剑还不是地位的象征而是自保的象征也就是说谁都可以佩剑而且觐见国君之前并不需要解剑。

    跟随吴纠而来的这些人里公孙隰朋是大司行,武艺出众,曾统帅三军是不世出的英雄才杰他自然佩剑,而且还是一身黑甲加身。

    召忽在入朝之前,则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他四岁习剑佩剑从不离身此时已经伸手搭在佩剑之上,表情非常凌厉傲慢,一副要逼宫的模样。

    后面还跟着一个曹刿,还有一个身材高大,始终低头垂首的黑衣随从,看起来也都是会武艺的人。

    而莒公呢,放眼望去,莒公殿中只有伺候的寺人,还有就是官妓女酒,并没有侍卫,侍卫们都在大殿外面候着,再加上莒公是来喝酒的,所以根本没有佩剑,怎么看都不能硬拼,只能用怀柔政策。

    莒公一见,立刻笑眯眯的说:“齐国公子此话何讲?快请进,快请坐。”

    他说着,一张脸笑的像老黄瓜一样,旁边的女酒赶紧站起来退到一边儿去。

    吴纠笑眯眯的走进来,坐在席上,左右看了一眼,明知故问的说:“莒公早上摆宴,这是宴请何方神圣呢?”

    莒公脸色一僵,随即哈哈笑着说:“孤知齐公子要来,自然有先见之明,给齐公子摆的宴。”

    吴纠点了点头,先是笑眯眯的拱手说:“那便多谢莒公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十分温和,因着吴纠身上还带着伤,整个人看起来脸色更是白,嘴唇有些浅浅的淡粉色,看起来更加单薄羸弱,模样更是弱气纤细,莒公一见吴纠笑了,顿时找不到北,再加上他方喝了酒,有点晕乎,也连连对着吴纠笑。

    莒公想着,吴纠不过是个奶娃娃,比起自己坐镇莒国来说,还是个小孩子,三言两语打发了吴纠,要是运气好,还能欢愉一番,然后再去打发鲁国的使臣,到时候帮齐国打鲁国,帮鲁国打齐国,这样便能坐收渔翁之利,坐等两虎相争,莒国便不费丝毫之力的变成了东方第一大国了!

    莒国想的正欢心,就听吴纠的口气突然冷冰冰的说:“莒公就是拿这些残羹冷炙,别人食过的东西,来招待齐国人的?”

    莒公还沉浸在自己的梦乡中,突听吴纠扔下了一枚炸弹,炸得他脑袋里轰轰作响,一脸懵的模样。

    吴纠趁机说:“纠听说昨日晚间莒公召见了鲁国使臣,莫不是一直欢饮到早上,反而把鲁国使臣用过的残羹冷炙,推给纠用罢?”

    莒公顿时脑袋上都是冷汗,涔涔的流下来,连忙摇手说:“不不不,怎么会这样,绝不是这样,齐公子多虑了。”

    吴纠笑着说:“是么,纠倒是想要多虑。只不过纠在奉命出使之前,寡君曾多次叮嘱纠,鲁国使臣都阴险狡诈,看到我齐国来与莒公谈何,必然也要横插一杠子,若莒公是坚决之人,我们便和谈,若莒公两面三刀,只管做和事老儿,想要坐守便利,我们也不给这便利,那便不谈了罢!”

    莒公一瞬间脸都白了,他是个容易出汗的人,因为身子胖,尤其是夏日,脸总是红的像煮熟的螃蟹,如今一听,竟然不由自主的转白了,虽然吴纠说的只是一个叮嘱,但是就好想戳着莒公的后脊梁似的,一下一下都戳在骨头上。

    莒公好歹是一国之君,脸色阴霾了下来,吴纠自然会察言观色,就在众人替吴纠捏一把汗,怕莒公会发难的时候,吴纠又笑的亲和温柔,说:“当然了,纠当时就与寡君说,怎么会如此?莒国乃东方大国,礼仪之邦,莒公更是一言千金的人,就算只是个口头协议,也会决计遵守的,绝不是那背信弃义的无耻下作之人!是也不是,莒公?”

    莒公越听越是冷汗,吴纠把他骂了一溜够,又是背信弃义又是无耻下作的,结果莒公还不能发难,只是点头说:“是是是,我莒国最重信意。”

    吴纠笑眯眯的说:“那便是了。”

    他说着,挥了挥手,身后的召忽立刻一手按在剑上,突然拔身而起,站了起来,这一下吓得莒公面无人色,颤声说:“这这是要做什么?”

    吴纠看在眼里,觉得好笑,挥了挥手,召忽就走过来,跪在面前,将一卷小羊皮放在了案上,然后又搭着剑,退了下去,坐回他的席上。

    莒公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份盟书。

    吴纠也不给莒公看盟书的时间,伸手搭在盟书之上,那白皙纤细的手指,修剪的圆润略微有些失血色的指甲,还有从白袍中露出的一截精致的手腕,几乎晃瞎了莒公的眼睛,莒公一瞬间险些流出哈喇子来。

    吴纠微笑的对莒公说:“前些日子,莒公与纠已经口头答应了盟约的事情,如今纠就要回齐国,特意送来这盟书,请莒公歃血为盟,不改此志!”

    莒公忙着欣赏吴纠的手和手腕,突然听说歃血为盟,顿时回了神儿,看着那小羊皮,心里老大不愿意,鲁国使臣就在隔壁,而吴纠要和他歃血为盟,这万万不行。

    吴纠看着莒公的表情变化,笑眯眯的说:“怎么?莒公还有什么顾虑么?前些日子不是说好了,莒国和我齐国盟约,夹击鲁国,若是成功,鲁国与阳国接壤的三百里土地都与莒公。”

    莒公一听,心里又开始痒痒,而躲在暗处的鲁国使臣心里顿时像装了毛兔子,又是惊慌,又是惧怕,还有些忐忑难安,心想着莒公何其歹毒,一方面和自己这边和谈,另外一方面竟然已经商量好了并吞鲁国的土地。

    吴纠自然知道鲁国的使臣在偷听,他就是特意给鲁国使臣说的,若是自己不能与莒公谈和,那么鲁国使臣肯定心有芥蒂,也不会和莒公谈和。

    莒公抿着厚嘴唇,似乎在苦思冥想,吴纠笑着说:“莒公为何这般为难?难不成真的像流言那般,莒公已然和鲁国谈好了盟约?”

    “不不不!”

    莒公连连摇手,说:“不是这般,只是只是”

    莒公额头上都是汗,此时吴纠从袖口中取出一把精致小刀,放在案上,发出“咔嚓”一声,笑眯眯的说:“若是莒公有意,那便在羊皮上,歃血为盟罢?”

    莒公看着吴纠的笑容,第一次觉得有些寒意透骨,大夏日的从后脖子一直冷到头顶,还想打两个寒战。

    莒公突然明白,为什么齐侯会让公子纠出使莒国了,因为公子纠真的是能说会道,一棒子一红枣,堵得人哑口无言。

    吴纠笑盈盈的看着莒公,轻声说:“莒公?”

    吴纠这一声,险些把莒公给叫酥了,顿时脑子一懵,一阵激动,立刻抓起桌上的小刀子,心想着,盟约就盟约,如今天下,就算和周天子盟约,不过也是今日盟约,明日撕毁罢了,这有什么?

    莒公想通这一点之后,立刻轻松多了,欣赏着吴纠的笑意,说:“好好好,孤便与你盟约!”

    他说着,“嗤”一声,用小刀在手上一划,然后将血滴在小羊皮上,滴过之后还哈哈笑了一声,说:“如何?”

    吴纠立刻拿起案上的小羊皮,笑着说:“莒公当真是爽快人,这便好了,那便请莒公遵守诺言,杀了鲁国使臣立誓罢。”

    “什么!?”

    一瞬间莒公都懵了,奇怪的看着吴纠,就像看疯子一样,吴纠抖了一下手中的小羊皮,笑着说:“咦,莒公没看清楚盟约么?”

    莒公顿时头皮一紧,方才就看吴纠的双手和手腕了,又因着莒公喝了酒,虽然还不到醉的地步,但是已经没有那般清醒,注意力和分析力也没有平时那般好,自然没有注意盟约条款,还以为和前些日子讨论的一样。

    再加上吴纠一直在咄咄相逼,所以莒公连忙就盟约了。

    如今一听,再低头一看,竟然真的有一点是要杀了鲁国使臣盟誓!

    这一点是曹刿写的,整个小羊皮也是曹刿写的,曹刿说了,若不让莒公斩了鲁国来使,激怒鲁公,那么很难想象,莒公不会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所谓逼和。

    就一定要逼到刀口上!

    吴纠笑眯眯的说:“莒公,怎么了?”

    莒公再看到吴纠这般的笑意,完全没有酥麻的感觉了,只觉得像毒蛇一般可怕。

    吴纠露出一脸恍然的表情,说:“纠知了,定然是莒公这里没有趁手的宝剑,隰朋召忽。”

    “卑将在!”

    “召忽在!”

    两个人很做脸的应声,吴纠则是笑眯眯的说:“将宝剑与莒公,慢慢的选。”

    那几个鲁国使臣一听,吓得已经魂飞魄散,想要逃跑,本意只是来莒国捡瓜捞的,没想到竟然会惹来杀身之祸!

    吴纠从大殿走出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有些惨白了,额头上都是细汗,不着痕迹的用手擦了一下,加快脚步走出了莒宫,一出宫殿,吴纠险些直接趴在地上。

    “公子!”

    “大行人!”

    一连好几个人大喊了一声,齐侯反应最快,眼看前面的吴纠就要摔倒,一步踏上去,猛地将人一把搂在怀里。

    吴纠因着前些日子失血过多,头晕目眩的毛病还在,这年代也不能输血,一切都靠进食来补血,自然没有那么快便好。

    吴纠刚才和莒公斗智斗勇,虽然看似不怎么消耗体力,但是其实吴纠心里也紧张的要死,若是不拿出强硬的态度,莒公这个见风使舵的估计就要骑在脖子上了,只好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从气焰上先压倒一程再说。

    吴纠一走出宫殿,猛地就晕了过去,只是短暂的昏晕,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缁车上了,吴纠躺在齐侯怀里,感觉身子一摇一摇的,马车正飞快的赶路,往驿馆去了。

    吴纠躺在昏暗的马车中,身体累到了极点,第一次感觉原来自己上辈子的勾心斗角都不够看。

    齐侯见吴纠醒了,正呆呆的发怔,连忙说:“二哥醒了?再睡一会儿,马上要到驿馆了。”

    吴纠听了齐侯的话,声音虚弱的说:“不要回驿馆,莒公是个狠心之人,没准会派人秋后算账。”

    齐侯也预料到了这里,上次一个密姬的事情,莒公已经秋后算账了,把吴纠弄成了重伤,这次吴纠可是逼迫莒公斩了鲁国来使,这样一来,莒公肯定恼怒异常,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齐侯虽然想过,但是吴纠身子虚弱成这样,需要养伤,根本不适合长途奔波。

    吴纠却说:“纠无碍,请君上下令,立刻返程,迟则有变。”

    齐侯眯了眯眼,低头看着说几句话就粗喘气的吴纠,抿了一下薄薄的嘴唇,沉声说:“子清,下令返程,回齐国,快!”

    一直跟车走的子清吓了一跳,但是看着齐侯严肃的表情,根本不敢多说,连忙跑到前面传令。

    缁车在虎贲军的护送下快速的朝老莒城外行驶,因为还有一队人马停留在驿馆,公孙隰朋则负责快马加鞭的前往驿馆将剩下的兵马带来汇合。

    吴纠在公孙隰朋离开之时还挣扎着起来,让公孙隰朋给驿馆中虞国的两个使臣带话,请他们有空到齐国来做客。

    齐侯一听,原是去梁甫山之前,吴纠结交的两个朋友,都是虞国人,一个叫做宫之奇,另外一个叫做百里奚,在短短的几十年之后,这两个人都是不世之材。

    齐侯心想着,吴纠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不管是宫之奇百里奚,还是东郭牙,这些都是不世之材,而吴纠全都看准了。

    其实齐侯不知道,吴纠是个知道历史轨迹的人,这些人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家,吴纠自然知道他们了,结交几个朋友,总比树立敌人要强得多,说不准往后便有用了。

    公孙隰朋领命而去,吴纠这才放下心来,吁了口气,齐侯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说:“睡罢,歇息会儿,睡醒了咱们就出了莒国了。”

    吴纠有些浑浑噩噩,他知道齐侯在抚摸自己的脸颊,但是他只感觉到了那温暖的体温,其他什么也感觉不到,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非常困,困得眼皮黏在一起,随着摇动的缁车,吴纠很快沉入了梦乡,沉沉睡去。

    “公子公子你醒了么?”

    吴纠隐约听见有人在和自己说话,慢慢睁开眼睛,就看到子清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

    吴纠醒了一会儿神,他的外伤已经愈合了,之前只是劳心劳力,所有有些吃不消,如今睡了一大觉,感觉力气都回来了,比之前清爽了很多。

    吴纠要坐起身来,子清连忙扶着他,说:“公子,慢点儿。”

    吴纠坐起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他们竟然在帐子里,帐子虽然大,外面却能听到熙熙攘攘的人声,还有篝火的声音。

    吴纠惊讶的说:“这是在什么地方?”

    他说着,就听到“哗啦”一声,帐帘被瞬间打起来,一个黑衣男子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笑着说:“二哥醒了?已经出了莒国,到了齐国境里了,二哥且放心罢。”

    吴纠一听,这才松口气,随即看清楚进来的黑衣男子是齐侯,连忙起身行礼,说:“纠见过君上。”

    齐侯笑着走过来,说:“别拘礼,二哥睡了好久,来吃些东西罢。”

    齐侯说着,子清连忙将齐侯手中的小豆接过来,里面是烤熟的野味,吴纠不知睡了多久,反正都出了莒国境,定然许久了,肚子也是真的饿了。

    也不拘礼了,赶紧让子清拿过来,一咬

    “嘶”一声,吴纠的牙差点给崩掉了,那肉实在说不出来,野味应该是山猪肉,因为吴纠真的想不出来,旁的肉能这么硬,除非是石头!

    方才只顾着饿,瞧都没瞧,如今定眼一瞧,肉的块头挺大,这么大块肉的肉,还厚,烤的时候定然会烤老,只见那块肉上,斑斑驳驳都是焦黑的痕迹,一股糊味儿迎面而来,上面估计也没有什么调料,只是咬了一下,腥气味十足,土气味好像咬了一口沙,最可怕的是,竟然还有骚气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猪腰子,一股说不出来的厕所味。

    一瞬间,吴纠脸色顿变,把小豆推给子清,连忙伏在榻边,“唔”的一声,捂着自己的嘴巴干呕。

    齐侯眼中有一些许的期待盯着吴纠吃野味,结果吴纠突然不可抑制的干呕起来,幸亏他睡得久,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喝过水,不过饶是这样,吴纠连大前天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子清一阵吃惊,连忙将小豆扔在一边,赶紧跑过去扶着吴纠,说:“公子,公子你没事罢?”

    齐侯也吓了一跳,连忙说:“怎么了二哥?”

    吴纠被那味道呛得实在不行,本身胃里就空空如也,这么一呛,泛着酸水的难受。

    吴纠连连摇手,最后把那肉拿出帐子才稍微舒坦了一些。

    吴纠好歹吃了些正常的东西,因为已经夜了,吃过东西就躺下来睡觉,一面睡觉还一面想,齐国随行的这些膳夫不知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中了邪?自己只是睡了觉而已,他们的理膳手艺就已经退步到这个地步了?

    幸好是自己吃了,若是让齐侯吃了,还不龙颜大怒?

    吴纠这么模模糊糊的想着,就睡着了,因着他还在养伤,齐侯也不闹他,就在旁边的帐子,和公孙隰朋一帐睡了。

    公孙隰朋虽然是齐侯的亲信心腹,但是还没有和齐侯一个帐子睡过觉,感觉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实在紧张,一晚上不敢睡觉,就端坐在一旁,手拿宝剑守夜。

    第二日一大早,全军开拔,继续往齐国临淄城而去,公孙隰朋一脸的疲惫就从帐子里走了出来,曹刿正好从旁边的帐子出来,看到公孙隰朋吓了一跳,说:“隰朋兄,你这是”

    公孙隰朋连连摆手,说:“嗨,别提了,一提起来我这还心慌呢。”

    吴纠倒是神清气爽的,一早起来伸了个懒腰,“嘶”的一声,有些得意忘形的抻到了伤口,子清端着热水从外面进来,一进来就听到吴纠喊疼的声音,连忙跑过来,说:“公子,别伤到自个儿,子清才出去一会儿公子就这样。”

    子清说着,把热水放下来,然后取了旁边的干净衣裳来给吴纠,吴纠笑眯眯的说:“子清真是好贤惠啊。”

    子清一听,顿时闹了一张大红脸,说:“子清是伺候公子的小童,自然要面面俱到。”

    吴纠发现子清脸红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子清本身生的就清秀,再加上他还是少年,没有张开,大眼睛又灵动又可爱,脸红的时候滴溜溜的转。

    众人终于进了齐国地界,吴纠也放下心来,心情大好,齐侯进来帐子的时候,就听到子清磕磕巴巴的说:“公公子你快放开子清,当心抻到了伤口。”

    吴纠的声音笑着说:“不放,子清香香软软的,快陪公子再睡一觉。”

    子清的声音无奈的说:“公子怎么还犯懒,要启程了。”

    “哗啦!”一声,帐帘子毫无征兆的就掀开了,子清吓了一大跳,连忙从吴纠胳膊下面钻出来,赶紧给齐侯作礼,齐侯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只是挥了挥手,说:“二哥快些洗漱罢,要启程了。”

    吴纠这才洗漱,众人又开拔上路,一连走了好几天,终于进了齐国的国都临淄城。

    这一路上,吴纠发现齐侯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是那根筋搭错了,对自己说话的时候总是温温柔柔的,还嘘寒问暖,虽然之前也有这种时候,但是多半持续不了多久,就会露出阴霾或者冷漠的目光,如今一连几天,都这么温温软软黏黏糊糊的,让吴纠撒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满心狐疑,但是又不敢问出来。

    其实齐侯正在采取曹刿给他出的怀柔政策,用肉来养老虎,而不是驯服老虎。

    众人进了入了国都,高子高傒已然从周国回来了,和国子国懿仲一起迎接齐侯大驾。

    齐侯出城的时候只有高子国子知道,回来的时候就不同了,恨不得昭告天下,齐侯的三位公子都要出临淄城迎接,百官叩首,那架势何其壮观。

    车驾缓缓的驶向临淄城,百官早就在成为列队,为首的是两位监国上卿高傒和国懿仲,次首的才是三位公子。

    大公子无亏,二公子元,还有幼公子昭,三个公子本该按照长幼秩序排列,不过公子昭年纪还小,一副小地出溜儿的样子,还怯生生的,瞪着大眼睛,非要拽着大哥哥的袖子,藏在身后才安心。

    无亏伸手拉着老三,说:“三弟,车驾来了,快来,听话。”

    公子昭则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拽着无亏的袖袍,就不站过去,最后干脆搂住了公子无亏的腰,想要耍赖的样子。

    公子元见到怯生生撒娇的公子昭,冷笑一声,说:“郑国人的种,果然没什么规矩。”

    公子昭有些害怕这个二哥,二哥和大哥不合,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因着这事情,公子昭虽然年幼,但是总是呆在公子无亏身边,也经常被公子元挤兑。

    三公子昭是郑姬所生,二公子元是少卫姬所出,郑国和卫国接壤,接壤就必有纷争,尤其在这种年月中你打我我打你在所难免,公子元话中带刺儿,谁都听得出来。

    公子无亏伸手搂着抱着自己的三弟,看着公子元说:“二弟这话说的偏颇,什么郑国人的种?三弟可是君父之子,和你我都是一样的,都是正统的老齐人,这话儿若是让君父听到了,就是间隙齐国血统的大罪,二弟恐怕是吃不俩兜着走!”

    公子无亏虽然随了他母亲的长相,生的是清秀纤细,看起来是个身材高挑的美人,但是这秉性一点儿也不纤细,嘴毒是出了名儿的。

    公子元被他一驳,哑口无言的,前面儿还有高子和国子在场,更不敢再说,恐怕两位监国听了去。

    三位公子这边勾心斗角的,身后站着的则是上卿鲍叔牙,还有管夷吾。

    齐侯的车驾缓缓靠近临淄城,百官由高子和国子代领,拜下作礼,车驾终于停住了,小童子清打起车帘,请齐侯下车。

    齐侯早已换上了身为国君的黑色朝袍,已然不是那黑色的主书衣裳,款步从缁车中走下,接受百官的跪拜作礼。

    与此同时,身为大司行的公孙隰朋则是手搭宝剑,护卫在缁车旁边。

    齐侯款步从车上下来,并没有立刻让百官起身,高子和国子有些奇怪,虽然两位监国上卿不需要行跪拜之礼,但是也是躬身作礼的,久久没听到齐侯说起身,着实奇怪。

    跪在地上的百官,还有齐侯的三个公子也着实奇怪,偷偷抬眼去打量齐侯,就看到齐侯下了车之后,并没有往前走,而是让子清打着车帘,然后自己伸手出去,擎的几乎和头顶一样高。

    随即缁车之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白色的袖袍似遮似掩,手指纤细修长,然骨节却有些大,仿佛是美人的手。

    众人心中都多方揣测,难道此行去了莒国,莒公献了一个绝色美人与齐侯,听说莒国多美人,那地方的美人温柔似水,也不知是不是如此。

    随即那蚕丝白袍的美人就被齐侯扶着,从车驾上走了下来,他矮身从车帘低头步出,一瞬间,众人都是“嗬!”的抽了一口冷气。

    什么莒国的绝色美人,竟然是公子纠!

    吴纠被齐侯扶着,在百官的瞩目之下慢慢步下缁车,走的不急不缓,其实并不是吴纠故意给百官下马威看,而是因为一路颠簸,吴纠被颠的伤口直疼,实在没力气走路。

    吴纠步下缁车,这一瞬间,腿还一软,齐侯眼疾手快,连忙将吴纠搂在怀中,以免他真的摔倒,这一下众人又是抽了一口冷气。

    公子无亏有些奇怪,不过仍然保持着低着头恭敬的样子,而三公子昭则因为年纪太小,虽然生在公侯之家,但是因为被大哥哥保护的太好,所以根本没什么勾心斗角的意识,一只手揪着无亏的衣裳,另外一只手抱着小拳头,像模像样的作礼。

    公子元则是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看着齐侯和吴纠那亲密的样子,那小心翼翼捧着怕化了的样子,心里又是奇怪,又是好奇,难不成

    公子元的思维顿时想到了龌龊的地方,毕竟在公子元心中,吴纠不过是个落败的鹌鹑,若是君父还留着他有什么用,恐怕也就是他的脸和身子还有些用处了。

    公子元心里顿时冷笑了一声,心想着,不过别说旁的,就他这个叔叔,脸蛋儿和身段真真儿是旁人不能比的,比那些美人都要强百倍。

    百官迎接齐侯,齐侯反而扶着吴纠,众人随行走进临淄城中,然后又簇拥着齐侯登上车驾,继续往齐宫而去。

    齐侯登上车驾之后,笑的一脸温柔似水,朗声说:“二哥同车随行罢。”

    吴纠硬着头皮,也不好拒绝齐侯,可是他也是长眼睛的人,方才在临淄城城门下,那叫一个万众瞩目,简直要被百官们“偷偷”的目光盯成了大窟窿,那感觉还真是微妙。

    有句老话儿说得好,枪打出头鸟,吴纠也不知齐侯这是什么毛病,难道又在给自己使绊儿?

    吴纠当真是冤枉了齐侯,他可不知道,齐侯采纳了曹刿的意见,打算捧杀宠杀吴纠,吴纠还当齐侯又要和自己较量什么。

    吴纠又接受了万众瞩目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作礼说:“谢君上厚爱。”

    吴纠蹬车之后,车驾才粼粼的向齐宫而去。

    进了齐宫之后,吴纠第一时间就想回房间休息,毕竟他累了一路了,进临淄城之后还要接受火焰一般的群臣目光,实在劳心劳力。

    不过他们刚进了齐宫,高子高傒就迎上来,作礼说:“君上,祖望有要事启禀君上。”

    高傒字祖望,是齐太公姜子牙的后裔,纯血统的老齐人,也是周天子亲封的齐国监国上卿大夫,地位可见一斑。

    因着高傒在齐国和周天子两边都有极高的地位,所以齐侯这次派高傒前去周国,商议给大公子无亏求亲的事情。

    高傒去了一趟周国,已然回来了,此时急火火的求见齐侯,又一脸镇定自若的模样,定然是带来了好消息。

    吴纠见他们有话要说,又见高傒看了自己一眼,知道在高傒这种老齐人眼中,定然是看不起自己的,于是笑了笑,说:“君上,纠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齐侯笑着说:“是孤顾虑不周,二哥一路车马劳顿,应当早些歇息。”

    高傒听着齐侯温柔的声音,忍不住都看了一眼齐侯,吴纠则是已经免疫了这种“温柔攻势”,谢恩之后,退出了政事堂。

    吴纠退出去,立刻想要回去睡一觉,结果还没走几步,“腾”家伙,一个人影突然窜了出来,吓了吴纠一跳,定眼一看,竟然是召忽!

    吴纠松了口气,说:“是召师傅,纠还以为是刺客。”

    不只是召忽,身后还跟着许久不见的管夷吾和鲍叔牙,吴纠连忙向两位师傅见礼。

    管夷吾许久未见吴纠,已经从召忽口中听说吴纠受了伤,此时一见吴纠脸色有些发白,但是精神不错,所幸放心下来,仔细端详着吴纠。

    召忽却不像管夷吾和鲍叔牙那般稳重,连忙拽着吴纠的手,说:“公子快来!”

    吴纠还以为召忽要做贼,被拽着来到了偏僻的地方,吴纠见他神神秘秘,一脸着急,不由说:“召师傅,如何惊慌?”

    召忽竟然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幽幽的盯着吴纠,一瞬间吴纠恐怕都以为自己是“负心汉”或者“渣男”了,召忽那目光,盯得吴纠那叫一个心慌。

    吴纠说:“到底怎么了?”

    管夷吾先开口说:“是这样的公子,高子前去请周天子下嫁王姬,消息回来了。”

    吴纠说:“定然是同意了,我方才也遇到了高子。”

    召忽“啪!”一拍手,说:“同意了才惨了!”

    吴纠更是奇怪,说:“这这从何说起?”

    召忽盯着吴纠,说:“公子,你当真不记得了?”

    吴纠说:“记得什么?”

    召忽幽幽的说:“公子那年随同先公去周国贺寿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王妹,当年和公子海誓山盟的那个王妹,便是王子郑的妹妹!这回要下嫁的王姬!”

    吴纠:“”海

    海誓山盟?

    和自己么?

    吴纠顿时明白了召忽为什么用一脸“负心汉”和“渣男”的目光盯着自己了,之前有个密姬,如今又有个王妹,吴纠没想到,公子纠竟然这么风流多情,简直是个多情种子,处处留情。

    召忽见他发呆,还以为他忘了那个海誓山盟的王妹,说:“公子,您就请好儿罢!希望那王妹已经把公子给忘了,若不然,王姬可是要嫁给公子无亏的人,和公子见了面,免不得尴尬一番,若只是尴尬还好了,恐怕公子还旧情难忘。”

    吴纠:“”

    吴纠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原本以为不管王姬嫁给齐侯还是嫁给他儿子,反正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而自己就是个出谋划策的,然而现在

    管夷吾说:“三弟,公子已然今时不同往日,必然不会做出这等不分轻重的事情。”

    吴纠连忙点头,态度诚恳的说:“是,正是,管师傅说的对。”

    召忽将信将疑,鲍叔牙则是捋着自己的胡须,皱着眉一副思虑的样子,说:“然这王姬下嫁,迎嫁还是要的,迎嫁的人定然是公子无亏的兄长或者君上,公子无亏已是长子,并无兄长可言,君上必不可出城迎接,这迎亲一职,恐怕要落在公子这个做叔父的身上了。”

    吴纠第三次有些无语,他是不知道这些贵族的弯弯绕绕的,在春秋时期,周天子下嫁宗族公主,一种是从周国直接迎亲,另外一种则是从礼仪之邦的鲁国迎亲,因为鲁国是公爵封国,另外一方面也是礼仪的发源地,所以周天子也会把宗族公主安排到鲁国,等待迎亲。

    如今齐国和鲁国局势紧张,鲁国虽然离齐国比较近,容易迎亲,但是能不能从鲁国迎亲还需要再商谈。

    但是无论从周国还是鲁国迎亲,这个迎亲的人,肯定要落在吴纠的肩上

    鲍叔牙此话一出,吴纠又接收到了召忽“渣男”的目光,还有管夷吾叹息的一声。

    吴纠只是心里默默的想着,希望那个周国的宗室公主,已经把自己给忘了,不然要和自己的侄子做“情敌”,这实在是又尴尬,又奇怪的事儿。

    不过吴纠此时在心中隐隐放松了一些,竟有些侥幸,幸亏齐侯把王姬指给了公子无亏,与侄子做情敌,怎么也比与齐侯做情敌要安全的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