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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抓/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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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侯带着众人往雍氏的后门去结果走到后门的时候发现难民已经不多了,很多难民都已经吃过了粥,散开了,并非是贪得无厌之人。

    曹刿正拿着卷小羊皮,每次舍粥都记录着什么,子清掌勺正在舍粥,旁边召忽和管夷吾也都在帮忙还有一些膳夫正在维持秩序。

    唯独不见吴纠

    东郭牙眼尖第一个看到了齐侯和走过来的众人,连忙拍了一下召忽肩膀,召忽忙得热火朝天,只是耸了耸肩膀,说:“大牙你被捣乱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身为二哥的管夷吾突然说:“拜见君上。”

    他这一说,旁人都吓了一跳赶紧回身去看就看到齐侯一身黑色的闲服真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文上卿鲍叔牙,武上卿公孙隰朋,一副浩浩荡荡的样子。

    外面那些吃粥的难民们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看到那些人向齐侯行礼,立刻全都跪倒在地上,拼命磕头。

    齐侯只是刚走过来,就受了一片难民的跪拜大礼,而且不停磕头,不停作礼,再看着那些难民面黄肌肉的模样,其中还有不少老者和小孩儿,齐侯不免心中也不好受,连声说:“不必行礼,起身罢。”

    齐侯扫向人群,还是没有看到吴纠,心中有些奇怪,吴纠不是在这边儿舍粥,都忘了给自己熬粥么?怎么现在却不见人影儿。

    齐侯心里奇怪,面上却说:“曹卿这记录的是什么?”

    曹刿将手中的小羊皮卷了卷,恭敬的呈上去,说:“是公子让刿记录的每一个被舍饭的难民来自,家里从事什么行业,因什么吃不起饭,现如今在做什么,住在哪里。”

    原来吴纠舍粥也不是一股脑的乱舍,毕竟舍粥这种事情只能解燃眉之急,但是根本没有本质帮助,可能还有浑水摸鱼的弊端。

    想要帮助这些难民解决问题,并不是顿顿给他们粥喝,而是帮助他们脱离贫困和食不饱腹的现状。

    曹刿把每一个被舍粥的难民信息都记录了下来,齐侯一看,这些难民,有八成全都是因为农田赋税交不起,不种田顶多挨饿,种田的话自己吃不上粮食,反而会被逼着缴纳农业赋税,交不上还会被官兵毒打,如此一来,就荒废了农田,再也不敢去耕种了。

    还有两成的难民是外邑流入的,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然而农田赋税的问题,让齐侯根本没想到,竟然弊端如此之大。

    赋税这个事情,每朝每代都不可能消失,永远不愁吃喝的齐侯,生在齐国贵族,他的生活再苦,也不会像难民一样,所以他脑中根本没有农田贫瘠和肥沃有什么区别的概念,若不是因为这事儿,齐侯永远也不会知道。

    齐侯看到曹刿写的内容,脸色不是很好看,转头将小羊皮卷交给了鲍叔牙,说:“师傅请阅。”

    鲍叔牙接过小羊皮卷,大体浏览了一下内容,不由递给曹刿一个赞赏的目光。

    齐侯又扫了一眼众人,说:“你们先忙,今日舍粥继续进行,虽不能解根本之渴,但是孤亦不忍心眼见百姓受苦”

    齐侯顿了顿,说:“这样罢,曹卿你来负责这个事宜,从今天开始,到孤离开梁丘邑,每天必须舍粥四个时辰以上,将随行的粮食拿出来用,孤和众位也吃不得这么多。”

    众人拱了拱手,虽然召忽不是特别愿意,但是还是跟着众人拱手说:“君上明断。”

    说实话,齐侯有这样的气量,也着实不容易,毕竟齐侯可是齐国的老贵族,自认为血统纯正的,而这些难民不过是平头百姓罢了,齐侯吩咐人把自己随行带来的粮食分给难民,这气量不可谓不惊人。

    虽然看起来是普通人都能做出来的事情,但是越是这种事情,越是君王们做不出来的事情,若是换做了齐侯的大哥诸儿,或者篡位的齐君无知,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作为。

    所以召忽虽然不甘心,但是其实也是佩服的。

    齐侯说罢了,又说:“你们继续罢。”

    众人有些疑虑,齐侯站在旁边,让他们继续舍粥,这是要监工么?压力还挺大的。

    齐侯站了一会儿,状似不经意的说:“公子纠呢?孤听说他带头舍粥,怎么眼下不见他?”

    子清连忙说:“回君上公子一直忙着舍粥,方才突然记起早些答应君上,给君上做粥,因着”

    齐侯一听,敢情吴纠又回了膳房?

    齐侯这么一听,心里老大的那些不愉快全都一扫而尽了,原来吴忙着难民的事情,也不是把自己的事情忘到了脑后,虽然的确是忘了一小会儿,不过还是记起来的。

    确实是这样没错,吴纠一直忙着舍粥,忘了齐侯要吃豆粥的事情,一想起来的时候众人都是一身冷汗,心想着齐侯那小心眼子的秉性,定然要抓着不放,然后再把这件事情以小扩大,那便糟糕了。

    于是吴纠吩咐了众人继续舍粥,让他们好生记录难民的材料,因为这边人手也不太够,吴纠谁也没叫,就一个人自己跑去膳房,做一碗粥给齐侯。

    虽然现成的粥有很多,但是那可是给难民吃的粥,若是直接呈给君上,恐怕是要掉脑袋的事儿。

    吴纠去了一会儿,还没有折返回来,齐侯也没见人通传自己吴纠端了粥来,于是心情大好的齐侯就打算亲自去膳房看看,给吴纠一个惊喜。

    按理来说,齐侯千金之躯,怎么可能进膳房这种地方,然而齐侯眼下心中畅快,方才被难民们跪拜感恩,捡了吴纠的瓜捞儿,又听说吴纠在给自己熬粥,喜悦的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齐侯怎么想得到,自己因为一碗粥就高兴成这样,他完全不自知,转头往膳房走。

    其他人还要舍粥,鲍叔牙和公孙隰朋不知齐侯要做什么,只好跟着走,结果越走越偏僻,竟然这是要往膳房去了。

    两个人禁不住对视了一眼,然后都默默的都没有说话。

    公孙隰朋是对吴纠佩服的五体投地,公孙隰朋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粗人,不过其实公孙隰朋并非是个只会打架杀人的粗人,他虽然是将军出身,但是从小长辈当他是文人培养,难得的文武双收的人才。

    公孙隰朋一步步官拜大司行,十二岁扬名,这十几年中沉浮官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是他真没见过吴纠这样的人,总是能给众人惊喜。

    说实在的,刚开始公孙隰朋也看不上公子纠,但是后来真是不得不另眼相看。

    众人快速往前走,就看到一身淡蓝色衫子的年轻男子也正朝这边走过来,竟然是易牙!

    公孙隰朋看到了易牙,心里顿时忐忑起来,因着今天早上心里非常混乱,他立刻就跑了,后来后悔想要回去说清楚,但是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别看公孙隰朋官拜大司行,其实在感情方面是个愣头青,没什么经验,左思右想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只好一直拖着掖着。

    如今一见,心脏“梆梆”的乱敲,几乎从腔子飞奔出来。

    易牙则是面色淡然,垂手从另外一条小路上走过来,遇到他们,立刻跪拜行礼,说:“巫见过君上,见过两位大人。”

    公孙隰朋看到易牙,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齐侯看到易牙,心里却想着,方才若不是叔牙师父,自己险些错怪了吴纠,还用易牙跟吴纠比较,觉得易牙比较温柔体贴。

    其实若真用易牙和吴纠比较,那你就会发现,吴纠和易牙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从容貌开始,吴纠清秀端正,秀气中透露着英气,而易牙美艳甚至妩媚,作为一个男人他定然是最漂亮的。

    从秉性方面,吴纠秉性持重,因着他的上辈子,吴纠很能忍耐,处处步步为营,他有心机,但是爱恨分明,不难看得出来,吴纠其实是个有小性子,心里泾渭分明的一个人,说白了有时候还是牛脾气。

    而易牙呢?能忍、温柔似水、心机深沉,懂得对该示弱的人示弱,齐侯上辈子非常宠信易牙,为什么?因为易牙会示弱,因为易牙这个人着实体贴,在齐侯恼怒的时候,易牙会让齐侯消气儿,齐侯自然觉得易牙懂事儿,可只有像鲍叔牙这样的敢谏之臣,才会在齐侯生气的时候拱火儿,难道鲍叔牙就不是体贴的人么?

    易牙这个人,不只是做菜好,他的为人就像做菜一样,左右逢源,会调味儿,别人喜欢什么味儿,他便投以什么味儿,这种人走到哪里恐怕都要受人爱见的。

    齐侯看着易牙,心里千回百转的,若不是叔牙师傅点醒他,齐侯觉得自己恐怕要做昏君。

    齐侯凉凉的看了一眼易牙,都没有说话,直接越过易牙走了。

    易牙有些惊讶,他可不知齐侯是重生的人,早把他看的透透的,方才,也不过是一会儿之前,自己给齐侯献粥,寺人还说齐侯赞赏了他的粥,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齐侯对他又是冷冷淡淡,甚至是满脸怒容的。

    易牙还是头一次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心中有些忐忑,不过还是等众人都走了之后,慢慢起身,也跟着往膳房的方向去了。

    公孙隰朋偷偷的回头看了一眼易牙,没想到正好和易牙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公孙隰朋顿时闹了一张大红脸,易牙则是微微一笑,表情看起来也没什么尴尬和不自然,好像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公孙隰朋越想越是觉得不安,于是干脆稍微慢下脚步,落后一些,与易牙平齐,肩并肩的走,咳嗽了一声,低声说:“我我那个,有事儿想跟你说。”

    易牙微笑说:“公孙将军请讲。”

    公孙隰朋看着易牙那表情,突然又说不出口来了,这个时候也快要到膳房了,公孙隰朋感觉一时半会儿这个事情还真是说不完,于是只好说:“晚些晚些时候我去找你罢。”

    他话一说完,就看到易牙一脸惊讶的表情,顿时闹了大红脸,先忙摆手说:“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你误会了。”

    易牙随即笑笑,说:“是,那巫便扫榻以待了。”

    他说着,公孙隰朋没来由的脸又红了,赶紧低头点了点头,然后逃命似的大步追上前面。

    易牙看着公孙隰朋高大硬朗的背影,挑了挑嘴唇。

    齐侯往膳房走,刚到膳房门口,还没有走进去,顿时闻到了一股子浓烟味道,何止是闻到,那浓烟扑面而来,从膳房里滚滚的涌出来,好像闹妖怪了一样。

    齐侯和众人都吃了一惊,因着此时膳房的膳夫都帮忙在外面舍粥,这边的膳房又不像齐宫中有两千多人,这里的膳房只有那么几个人,全去舍粥了,自然没人在里面,浓烟已经不可收拾,还没有旁人发现。

    齐侯大惊失色,这个时候就看到一个膳夫也跑过来,说:“怎么失火了!”

    他说着,齐侯已经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那膳夫,厉声问:“公子纠可在里面?”

    那膳夫不认识齐侯,被他一问都傻了,没来得及说话,齐侯却嫌弃他说话慢,气的一把甩开那膳夫,将自己的披风一解,直接扔在地上,然后快速大步冲进膳房去。

    鲍叔牙和公孙隰朋吓了一跳,鲍叔牙反应快,大喊着:“隰朋,快追!”

    鲍叔牙年纪大,况且他是文臣,公孙隰朋被他一喊,连忙醒过神来,一个箭步,直接冲进浓烟滚滚的膳房中,他一冲进去,那烟太浓,哪还看得见齐侯,更别说是吴纠了。

    齐侯一时冲动就冲了进来,毕竟吴纠一个人在膳房里给自己熬粥,若真是因为这件事儿吴纠有个三长两短,齐侯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境了。

    他冲进去,心里来不及懊悔,浓密布,呛得不行,连忙用衣衫捂住自己的口鼻,低头猫腰的快速往里扎,嘴里喊着:“二哥?!二哥!”

    齐侯一喊,浓烟灌进嘴里,呛得不行,却没人回应他,而是从身后传来公孙隰朋的声音,焦急的喊着:“君上!?”

    齐侯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浓烟遮蔽已然看不清公孙隰朋,又往前看了一眼,一咬牙直接再往里扎,齐侯往里跑了一阵,幸亏这膳房并不像齐宫那么庞大,很快就冲到了头,那地方浓烟滚滚。

    齐侯定眼一看,并不是失火但是也快了,是柴烧的正旺,却打了水进去,湿柴一烧,黑烟密布,就好像失火了一样,地上全都是水,不止如此,吴纠也在那里。

    吴纠倒在地上,身上都湿了,旁边落了一个小豆,小豆里还有半缸子水。

    吴纠脸色苍白,已经没有了意识,因为吸入了浓烟,脸颊被熏得有些发黑,还在下意识的咳嗽着。

    齐侯一见,心脏都提起来了,赶紧冲过去,一把抱起晕厥的吴纠,胡乱的帮他擦了擦脸,将人抱在怀中,快速的往外冲。

    说实话浓烟太大,他都不知道哪里才是膳房的大门,幸好有公孙隰朋一直在后面大喊着,齐侯怀抱吴纠,循着声音冲过去,大喊说:“快走!”

    公孙隰朋看到齐侯和吴纠,心里松了口气,赶紧引着齐侯冲出膳房。

    外面鲍叔牙焦急的等着,易牙和那个膳夫连忙去叫人扑火,眼看着齐侯抱着吴纠,还有公孙隰朋一起冲出来,鲍叔牙狠狠松了一口气。

    齐侯抱着吴纠冲出来,却无法松气,立刻说:“叫医官!快叫医官!”

    公孙隰朋应了一声,立刻掉头又跑,亲自冲出去跑着去叫医官了。

    齐侯搂着昏厥的吴纠,赶紧大步跑着,将他抱进自己的房间,也不嫌弃吴纠身上湿,也不嫌弃吴纠身上都是烟灰,直接将吴纠放在自己的榻上,轻声说:“二哥?二哥你醒醒!”

    很快医官就冲过来,被公孙隰朋拉着一路狂奔,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赶紧给吴纠瞧病。

    吴纠昏厥似乎和吸入浓烟没什么关系,而是在发高烧,他一路上本就在低烧,再加上今天早上没吃东西,一直在忙碌,忙碌到将近中午,又想起来要给齐侯做粥吃,赶紧跑到膳房,都没意识到自己低烧已经发展成高烧了,头晕目眩的,眼前一黑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膳房里没人,就他一个,吴纠摔倒了也没有人发现,一直到浓烟滚滚,齐侯他们才发现了吴纠。

    吴纠摔倒在地上,头被小豆撞了一下,额头上破了一块,还肿了一大块,脸上都是灰,衣裳还是湿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医官赶紧给吴纠开药,弄了外伤的成膏,子清他们这时候也听说了吴纠的事情,只留下几个人在那边守着,连忙就都冲回来了。

    子清赶紧弄了干净的衣裳,吴纠衣裳是湿的,虽然发高烧,但是冷的打哆嗦,脸上也脏兮兮的,擦拭之后还要上外伤的药。

    齐侯在旁边守着,虽然想要帮忙,但是他没照顾过人,怕帮倒忙,只好退开一边,让子清忙碌着。

    子清快速给吴纠换了衣服,然后用帕子沾了水,避开头上的伤口,轻轻把吴纠脸上的灰烬擦干净,盖好被子,这才退到一边儿,医官赶紧补上,给吴纠清理额头上的伤口,然后上药膏。

    齐侯站在旁边,一直注意着,目光恨不得都不挪开,哪怕眨眼都不眨。

    众人忙碌了好半天,终于忙完了,吴纠躺在榻上,还是没有意识,但是已经不像方才那样痉挛了,因为换掉了湿衣服,身体舒展了一些,但还是皱着眉头,似乎很不舒服。

    吴纠因为高烧不退,需要喝药,很快子清就把药端来了,刚要喂给吴纠,齐侯却说:“孤来。”

    子清一阵惊讶,不过还是将手中的药碗交给了齐侯,齐侯坐在榻边上,一只手将吴纠托起来,另外一只手托着药碗,轻声说:“二哥,二哥醒醒,把药喝了,病就好了。”

    吴纠意识不清醒,但是嘴边放了东西,似乎还在下意识吞咽,齐侯将药喂给他,吴纠很顺从的张开嘴,此时的吴纠就仿佛是拔了牙的小老虎一样,特别的乖顺。

    吴纠兴许是渴了,张嘴把药全都喝了,喝的还挺别猛,没几口就见底儿了,齐侯赶紧把药碗递给子清,然后将吴纠慢慢平躺下来,给他盖好被子。

    结果子清还没来得及将空药碗送出去,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榻上的吴纠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从嘴里涌出棕褐色的药汁。

    “唔!”的一声,竟然全都吐了,吴纠没意识,吐了也不知道起身,药汁从他的嘴角涌出来,流了一脖子,顺着衣服流到了床榻上。

    齐侯吃了一惊,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连忙将吴纠扶起来,吴纠差点被呛着,一起身又吐了一口,直把所有喝下去的药全都吐了出来,弄了齐侯一身。

    子清看的手脚发凉,生怕齐侯发难,毕竟吴纠这个样子可算是冲撞了齐侯。

    不过齐侯却没有发难,而是说:“子清,快再拿件儿衣服来。”

    子清连忙将碗搁下,去弄了衣裳来,因着齐侯的床榻都被吴纠给吐了,齐侯就抱着吴纠,裹上被子,直接抱着吴纠去了他自己的房间,放在榻上。

    子清追过来,又给吴纠换了衣裳,医官再次熬了药,但是吴纠喝了还是吐,医官战战兢兢的说:“怕是药物刺激,君上先给公子纠吃些食物垫垫胃,一会儿再饮药才是。”

    齐侯一想,似乎是这样,吴纠从早上就没吃东西,他身子本身就弱,胃里空荡荡的喝一碗药,水都喝不下的,喝下去肯定会反胃。

    齐侯连忙让子清去吩咐膳房,做些吃的,赶紧弄来。

    子清刚出去没一会儿,齐侯就见他又回来了,而且回来的不只是齐侯一个人,还有一身淡蓝色袍子的易牙。

    易牙手上托着一只小豆,快速走进来,跪在地上说:“君上,巫方才见公子纠面色惨白,脾阳虚弱,特意熬了一碗清粥。”

    齐侯看了一眼易牙,虽然他不待见易牙,但是这个时候,吴纠吃什么吐什么,也不好用吴纠的身子开顽笑,于是摆了摆手,让子清把小豆接过来。

    子清接了小豆,将盖子一掀,一股米的香气就涌了出来。

    如今这个时代,几乎不会用大米熬粥,但是大米粥却是最养人养胃的。

    易牙用了齐侯随行带来的大米,自然都是精挑细选的,颗颗饱满晶莹,虽然熬粥的时间比较短,但是易牙自然有他的办法,米粒看起来软烂,上面还蒙着一层厚厚的粥皮,浓郁喷香。

    齐侯用小匕搅了搅,这一碗粥,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果然是清粥,寡淡的要死,但是竟然香味扑鼻,粘稠软烂,似乎正合适吴纠喝。

    齐侯赶紧将吴纠抱起来,让他靠着自己,然后用小匕盛粥,将粥一勺一勺吹凉,仔细的喂到吴纠嘴边。

    吴纠朦朦胧胧的,他不觉得肚子饿,也吃不下东西,但是身体却在叫嚣着,似乎已经支撑不住了。

    香喷喷的白米粥喂到嘴边儿,一下就促进了吴纠的味蕾,一碗米粥而已,竟然尝出了一股滑软的味道,入口即化,还有说不出来的米香和甘甜。

    吴纠虽然没意识,但是看起来很受用,齐侯也不敢给他吃的太多,也不敢给他吃的太快,就慢慢的喂。

    等喂过了米粥,医官也将药重新端来了,等药稍微凉一会儿,也等吴纠稍微消化一下米粥,齐侯又把药喂给吴纠。

    这回吴纠并没有吐,何止是齐侯,连医官和子清都松了口气。

    齐侯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易牙理膳的确是一把好手,只好淡淡的说:“雍巫手艺的确过人,那么公子纠的晚膳也劳烦雍巫了。”

    易牙连忙说:“巫分内之事,能为君上和公子分忧,是巫的福气。”

    齐侯眼下担心吴纠,不想和易牙斗智斗勇,挥了挥手,让易牙退了出去。

    吴纠吃了粥,喝了药,病情似乎渐渐稳定下来了,睡得也安稳下来,晚上又吃了一碗粥,晚膳的粥,易牙并不是熬得清粥,毕竟中午时间不多,晚膳这么长时间,易牙特意熬了一个健脾养胃的粥,里面食材丰富,熬得稀烂,毕竟吴纠现在昏迷着,消化自然不好,定然要吃没什么负担的食物。

    吴纠还在昏睡,晚上齐侯又喂他吃了粥,比中午还吃的多一些,喝了一碗药,继续沉沉睡下去,虽然还没有完全退烧,但是已经不是滚烫的高烧了。

    齐侯的房间因为被吴纠给吐了,所以没办法睡,雍氏的人特意给齐侯换了一间房间,但是齐侯却不去,只是留在吴纠的房间里,把子清都给吓坏了。

    一直到夜里,齐侯还留在吴纠的房间里,也不走,只是说:“子清,你去睡一会,明日你还要照顾公子。”

    子清更是吓了一跳,连忙说:“子清不敢,还是君上去休息一会儿罢!”

    齐侯摆手说:“孤还不困,再守一会儿。”

    子清不知齐侯是什么意思,但是也不敢说话,就站在一边儿。

    吴纠意识昏昏沉沉的,感觉永远睡不醒似的,刚开始睡得非常疲惫,感觉自己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里去了,后来似乎好了一些,总之胃不疼了,也不觉得如何冷了,这才昏昏沉沉的熟睡过去。

    吴纠感觉有人总是摸自己的脸颊,但是并不会讨人厌,反而像是安慰一样,特别的舒服,那掌心宽大,掌心里微微有些粗糙,对比自己的温度,好像凉丝丝的,很爽快,轻轻的在脸颊上脖颈上划过。

    很温柔

    吴纠喜欢这种轻轻的抚摸,带着关切,被这般哄着,睡得越发安稳了,也不知是不是吴纠的错觉,他感觉那凉丝丝的触觉,突然转到了自己的嘴唇上,轻轻一点,很快又消失了,让人贪恋不已

    何止是齐侯子清和医官,其他人也累得不行,全都吓了半死,公孙隰朋冲进膳房,弄了一身都是灰,看到吴纠没事了,这才回去洗漱了一番。

    一直等到晚上,众人都忙忙碌碌的,吃过晚膳之后,公孙隰朋好不容易闲下来,突然想起了易牙,自己早些的时候跟他说有事要讲,晚上会过去。

    公孙隰朋知易牙一天都在忙碌着给吴纠做粥,也不知他现在是不是歇下了,也不知是不是该去打扰易牙。

    公孙隰朋一到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又开始退缩了,若真是见面,该当说些什么?

    公孙隰朋一直在转磨,从自己的院子,转到易牙的院子,还是不敢进去,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突然伸出一个头来,一个小豆丁咬着手指盯着他,笑着说:“叔叔,你要进来吗?”

    公孙隰朋吓了一跳,原来是易牙的儿子。

    他还没来得及逃跑,就听到一声清朗又温柔的声音说:“荻儿?”

    是易牙的声音。

    小豆丁一听,连忙跑过去,抱着易牙的腿,撒娇说:“爹爹,叔叔来了。”

    易牙赶紧走出来一看,笑着说:“公孙将军来了,快请进。”

    公孙隰朋有些踟蹰,说:“那个那今天我先不打扰了,我回”

    他的话还没说完,易牙突然拉住公孙隰朋的袖摆,抿了抿嘴唇,低声说:“公孙将军,巫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将军进屋叙话。”

    公孙隰朋听到“进屋”两个字,就不太自然了,脸上有些尴尬,但是易牙那么模样非常为难,公孙隰朋不忍拒绝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好,走吧。”

    易牙引着路往里走,对小豆丁说:“荻儿,时候晚了,快去睡觉。”

    那小豆丁撅了撅肉嘟嘟的嘴巴,说:“爹爹,荻儿不能和叔叔顽吗?”

    易牙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说:“乖荻儿,今天不行,你该去睡觉了,睡觉才能长个子,快去。”

    小豆丁看了看公孙隰朋,公孙隰朋不知自己竟然这么招孩子喜欢,小豆丁满脸不舍的咬着自己的手指,一步三回头的进了房间,用小肉手掩上门,还挥了挥手,说:“爹爹,荻儿睡了。”

    那小豆丁看起来颇为懂事儿,不过公孙隰朋转念一想,那是易牙的儿子,心里又不太是滋味儿。

    易牙这才领着公孙隰朋,说:“将军,请。”

    公孙隰朋随他进了房间,易牙轻轻掩上大门,“咔嚓”一声,关门的声音竟然吓了公孙隰朋一跳,房间里非常昏暗,只是点着一盏豆灯,烛光很小。

    在这昏黄的烛光下,易牙的面容更显得艳丽明媚,略微狭长的眼眸仿佛含着春水秋波,看起来温柔多情。

    一身淡蓝色的衣裳,与那日的暗红色不同,显得有些娟丽。

    公孙隰朋发现自己的目光追着易牙仔细打量,为了分散注意力,连忙打量起房间来。

    房间不大,不分里外间,非常简陋,比公孙隰朋暂住的客房简陋得多,两个人坐在席上,公孙隰朋身材高大,感觉有些逼仄。

    公孙隰朋有些奇怪,易牙好歹是雍氏的少爷,怎么住的如此简陋?

    就见易牙站起来,先是一拜,直接跪在了地上,公孙隰朋吓了一跳,说:“你你这是作何?”

    易牙不起身,轻声说:“巫之请,实在强人所难,巫亦是自知,唯恐冲撞了将军,所以特先请罪。”

    公孙隰朋说:“你别这样,快起来,你倒是先说。”

    易牙被他扶起来,垂着眼睛,淡淡的低声说:“巫想恳请将军,将巫带走,不管是做什么,巫可以吃苦,还有理膳的手艺,就算只是做一名伙夫也可以。”

    公孙隰朋吃了一惊,惊讶的看着易牙,这才想起来,昨日易牙也和自己说过他的身世,易牙虽是雍氏的少爷,但是处境为难,毕竟是庶子,看着房间也知道了,连个下人也不如。

    公孙隰朋想要帮他,但是这也很为难,毕竟他们是迎亲的队伍,虽然他是大司行,但是齐侯坐镇,公孙隰朋也不敢贸然答应下来。

    易牙见公孙隰朋脸色为难,皱着眉不说话,连忙说:“巫知实为难了将军,将军是巫的恩人,当年蒙受救命之恩,应当全力以报,但若是巫有一丝一毫的办法,也决计不想为难将军。”

    公孙隰朋还是不说话,易牙面上有些动容,似乎一咬牙,抿了抿嘴唇,突然伸手将自己的衣服带子拉开,“唰”的一下,易牙的衣裳直接落在了地上,淡蓝色的袍子下面,竟然什么也没有,一件亵衣也不曾有。

    公孙隰朋吓了一跳,连忙说:“你这是作甚么?”

    易牙低垂着头,跪在地上,因着是秋日的夜里,房间又漏风,秋风瑟瑟吹进来,易牙就瑟瑟的跪在地上打抖,轻声说:“巫自知身份低贱,不敢妄图什么,请将军见怜,若是将军爱见,不嫌弃巫卑贱,巫愿意侍奉将军”

    公孙隰朋眼睛瞬间就通红了,里面仿佛充了血丝,摇曳的豆烛,火光暗淡,一片昏黑,让易牙也免得影影绰绰,公孙隰朋看着他身上青青紫紫的印子,那都是自己昨夜留下来的,呼吸陡然就粗重起来。

    公孙隰朋没说话,慢慢的欠身过去,他的动作很慢很慢,掌心张开,慢慢挨过去,就在易牙闭上眼睛的时候,“唰!”的一声,公孙隰朋动作很快,瞬间就将易牙的衣裳抓起来,将他裹住,别开头只是淡淡的说:“你不必如此,隰朋也并非是趁火打劫的小人,你的事情我会和君上提起,但是到底能不能让你跟着队伍,隰朋并不敢打保证。”

    易牙满脸惊讶的看着公孙隰朋,公孙隰朋将他的衣裳披上,连忙就收回了手,连看也不看,匆忙说:“夜深了,你快休息,我回去了。”

    公孙隰朋说完,立刻就抢出大门,还将易牙的门关好,步履匆匆的走了。

    易牙仍然是满脸惊讶,跪坐在房间中,慢条条伸手抓住披在肩上的衣裳,慢条条的伸手穿上,惊讶过后笑了一声

    吴纠醒来的时候,阳光洒在眼睛上,似乎十分明媚,他微微张开眼睛,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面。

    齐侯竟然坐在榻前面的地上,一条腿曲起,一条腿摊平,斜靠着榻牙子,手支着脸侧,一缕头发垂下来,扫着齐侯的额头和脸颊,齐侯似乎在小睡,不怎么安稳,被那头发痒的不堪其扰,深深皱着眉头。

    吴纠惊讶的盯着齐侯看了半天,还以为自己没睡醒,这个时候齐侯似乎机警的感觉到了目光,“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正好与吴纠撞了个正着。

    吴纠讷讷的看着齐侯,还没反应过来,齐侯则是快速起身,弯腰用手背在他额头上试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说:“不发热了,二哥觉得怎么样?”

    吴纠惊讶的说:“君君上?什么怎么样?”

    齐侯无奈的叹口气,说:“二哥你昨日发热,在膳房昏厥了过去,险些吓死孤了。”

    吴纠听他这么说,突然“啊”了一声,齐侯还以为他哪里难受,就见吴纠一个打挺儿,想要从榻上跑下去,掀开被子说:“糟了,我的粥还在火上。”

    齐侯一听,连忙按住吴纠,将跳下榻的吴纠整个人一抄,打横抱起来,吴纠吓了一跳,两手双手勾住齐侯的脖颈,以防自己掉下去。

    子清听到声音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齐侯抱着吴纠,吴纠勾着齐侯的脖颈,两个人这动作

    子清只当作没看见,赶紧低着头又退到一边儿去了。

    齐侯将吴纠抱起来,重新放回榻上,盖上被子,说:“还什么粥?早就糊了。二哥你老实些,今天都不能下榻,以防发热反复。”

    吴纠的腿还没占到地,就被齐侯又放回榻上,只能瞪着眼睛。

    吴纠感觉自己腰酸背疼的,后背躺得直发麻,齐侯见他醒了,总算松口气,他一晚上都没睡觉,这会儿就打算回去换个衣裳,洗漱一番。

    齐侯招来子清,说:“你好生照顾。”

    子清连忙说:“是,君上。”

    齐侯点点头,就快速走出了吴纠的房间,吴纠还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齐侯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外,看不见了。

    子清把门关上,怕早上风硬,吹伤了吴纠,说:“公子,你感觉好些了么?昨日可把子清都吓死了。”

    吴纠今日一早起来,就感觉神清气爽的,虽然出了一晚上的汗,但是身子并不感觉粘腻难受,只是有些发烧之后的无力感。

    吴纠摆手说:“我没事了,君上怎么在我房中?”

    子清说:“公子,您别说了,昨日大伙儿都要被公子吓死了。”

    于是子清赶紧将昨日吴纠熬粥的时候昏倒在膳房中,没人发现,还弄湿了柴火,弄的烟云弥补,齐侯冲进膳房之中将吴纠救出来,怎么喂药,怎么喂粥,吴纠吐了齐侯一身,全都说了一个遍。

    吴纠一听有些傻眼,说:“我吐了君上一身?”

    子清点头说:“可不是。”

    吴纠心里一阵忐忑,齐侯那小心眼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给自己记了一笔。

    两人正说着话,齐侯又从外面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些寺人,齐侯指挥着将早膳摆在吴纠房中,吴纠一看,还是双人的早膳

    齐侯指挥完寺人布膳,就让多余的人退出去了,走过去说:“二哥感觉怎么样?”

    吴纠说:“纠已无大碍,谢君上。”

    齐侯笑着说:“二哥身体好转便好,无需言谢。”

    齐侯说着,又说:“二哥,用膳罢,用了早膳,一会儿医官就来送汤药了。”

    吴纠有些尴尬的看着齐侯,自己还坐在榻上,而且只穿着亵衣,头发也散下来没有束起来,吃早膳之前,怎么也要让他漱漱口洗把脸,再梳个头穿上衣裳罢?

    不然如此披头散发的,吴纠实在不适应,可是反观齐侯,完全没有一点儿回避的姿态。

    吴纠心里千回百转的,终于硬着头皮说:“纠想洗漱更衣,怕君前失礼,敢请君上移步。”

    齐侯反倒是笑眯眯的看着吴纠,坐在了榻边上,没有要走的意思,用手指轻轻给他梳理着披散下来的头发,笑着说:“二哥还怕失礼?昨日二哥吐孤一身,早就失礼过了。”

    吴纠一阵语塞,感觉齐侯轻轻抚弄着自己的头发,身上难受的厉害,有种鸡皮疙瘩爬上来的感觉,但是也不敢动,心想着齐侯果然是小心眼儿的。

    齐侯见吴纠有些僵硬,松开手笑着站起来,说:“回避便不用了,孤不看便是。”

    他说着走到一边,在案前坐下来,等着与吴纠一起用膳。

    子清赶紧迎上去,扶着吴纠起身,然后捧来新的衣裳,给吴纠穿上,然后弄了热水洗漱。

    吴纠匆匆洗漱,又让子清帮他把头发束起来,一切都是行色匆匆的,等吴纠差不多洗漱好,医官就送药来了。

    吴纠看着那棕褐色的药汤子,顿时闻到了一股苦涩到舌根发木的味道,皱了皱眉。

    齐侯见吴纠露出一脸怕苦的孩童表情,不由一笑,说:“二哥快来用膳,药凉一凉再喝。”

    他说着,又转头对子清说:“你去弄些果干来,一会儿与公子喝药的时候吃。”

    子清赶紧应声,转身走出房间,房间里一时间就剩下了吴纠和齐侯,吴纠坐下来,齐侯笑着说:“二哥,用膳罢。”

    吴纠和齐侯面对面的用早膳,嘴里还是没什么滋味儿,本以为自己定然是吃不好的,但是第一口粥入口,眼睛不由一亮,这粥定然是蜂蜜调的,甘甜爽滑,又糯又嫩,虽然甜,但是不齁嗓子,不黏嘴,喝进去清爽又提神,味觉不由一下就打开了。

    其实菜色很清淡,旁边只是一些陪着的小咸菜,那个年代的腌菜实在发达,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只是佐着粥吃,却看得出来十分用心,也十分奢侈。

    吴纠用筷箸夹了一些咸菜,入口清脆,咸中带甜,甜中微辣,还有一口咸香,十分开胃。

    吴纠喝了一碗甜粥,又加了一碗清粥,清粥还有佐料,竟然是一碗肉松,自然这个年代也不叫“肉松”,把那蓬松细软的像沙子一般的肉屑倒在粥上,口感细腻的肉香味儿,伴随着滑软的米粥,那味道真是太绝了。

    吴纠上辈子就喜欢把肉松洒在白米粥上喝,这顿早膳当真合了吴纠的口味,吴纠就着小咸菜喝了一碗甜粥,又佐着肉松吃了一碗清粥,这才觉得撑得要死,但是也是满足的要死。

    齐侯见吴纠脸上有笑意,喝粥的时候还微微眯起眼睛,嘴角笑意温暖又柔和,不由看得一愣,吴纠平时里就是个美男子,尤其他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是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只能用惊艳四座来形容。

    齐侯一愣,随即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笑着说:“二哥能食下东西,这病便是要好了大半。”

    吴纠吃的满足,险些忘了齐侯,齐侯一说话,吴纠赶忙收敛了自己的笑容,正襟危坐起来,后背和细腰也拔得笔直。

    齐侯一见,忍不住笑起来,吴纠那模样,显然是“得意忘形”,又“后知后觉”,让齐侯觉得自己真的养了一只小老虎一般。

    齐侯不知自己笑的多宠溺,在吴纠眼中那叫一个温柔似水,黏糊的拔不开丝,就跟那拔丝红薯似的!

    吴纠看着齐侯温柔的笑意,偷偷摸了摸自己胳膊,果然一身鸡皮疙瘩,心想着不知齐侯又想了什么准备难为自己。

    吴纠这回真的冤枉齐侯了,齐侯半点儿坏心思也没有,只是突然觉得吴纠很

    很可人疼。

    虽然身子弱,但是吴纠一点儿不娇气,虽然是贵族,但是竟然能体恤百姓疾苦,虽然不够温柔体贴,但也不敷衍奉承。

    齐侯忽然发现,有这样一个劲敌在眼前,倒是能督促自己,就像鲍叔牙说的,也算是幸事一桩了。

    齐侯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又咳嗽了一声,说:“对了,昨日二哥命曹刿记录的羊皮卷,孤已经阅过,难为二哥有心了。”

    吴纠一听他说起这件事儿,立刻脸色严肃起来,说:“君上,舍粥一事治标不治本,八成难民是因为农田赋税而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吴纠恳请君上,考虑改革农田赋税。”

    齐侯笑了笑,说:“二哥方好一点儿,就开始劳碌操心,这事儿,孤已经在考虑了,昨日孤见过叔牙师傅、管师傅和召师傅了,三位师父也提出了农田赋税的不合理,恐怕长久以往,齐国的百姓会被迫移走他国,这件事宜,已经提到日程之上,让三位师傅去商议了,等拟定了一个大意,孤再让二哥过目掌眼。”

    吴纠一时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自己要和不知疾苦的齐侯费很多口舌,哪知道齐侯一口就答应下来,而且召忽管夷吾和鲍叔牙三个人这倒是同心同力了,一致都在商议改革农田赋税的问题。

    召忽管夷吾虽然是吴纠的师傅,鲍叔牙虽然是齐侯的师傅,但是三个人其实情同手足,亲如兄弟,农田赋税是齐国之根本,并不可为派系之争牺牲,召忽虽然急躁,也知这个道理。

    再加上吴纠为了这件事都累的昏厥过去,召忽和管夷吾必不可辜负吴纠的希望,而鲍叔牙则是对吴纠佩服之至,自然尽心尽力。

    难得众人因为这件事情,临时统一了战线,吴纠也就放下心来,毕竟他自是知道的,“相地衰征”这个改革,就是管夷吾提出的,在历史上非常有名,也是依靠这个改革,百姓休养生息,齐国才渐渐强大起来,促使齐侯走上了春秋霸主之位。

    所以吴纠将这件事儿交给那三个人,心里放心的厉害,也就松了一口气。

    齐侯说:“二哥这便放心罢,现在你的要务就是养好身子,好好养病。”

    吴纠总觉得齐侯怪怪的,但是说不出哪里奇怪,难道是目光比以前更“阴险”了?

    用过早膳,齐侯便让吴纠休息,自己先离开了,毕竟齐侯一夜没睡,打算先去看一眼舍粥的情况,然后回去睡个觉。

    吴纠吃饱之后喝了药,吃了子清递过来的果干,惊讶的说:“子清,这是什么果子干儿?味道真好,你也尝尝。”

    他说着,将一个果干直接递到子清嘴边儿,子清连忙衔了吃掉,说:“子清也不知,只是方才去膳房碰到了雍巫,他听说公子喝药怕苦,就与了子清这个。”

    吴纠一听,说:“雍巫?”

    子清又说:“公子不知道罢?公子昨天和今天吃的膳食,都是那雍巫做的,那雍巫手艺当真了得,君上吩咐的,让他做一些好咽的,又养人的,还亲自去了膳房好几次。”

    吴纠可没想到,自己只是病了一天,原来齐侯已经和易牙,“勾搭”上了?

    吴纠不知齐侯已经经历过一辈子,自然知道易牙虽然恭敬温柔,看似体贴,百样千样的好,但是其实易牙也是一个擅于攻心计的政客,若不是易牙聪明,能力也强,恐怕齐侯不会去问管夷吾,能不能让易牙作为国相了。

    国相这个职位,在齐国虽然不是最高的,毕竟上面还有两位周天子御赐的监国,但是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尚勤大夫了,说明易牙的确有为政的能力。

    吴纠心想着,齐侯那日第一次见到易牙,就笑眯眯的搭讪,问易牙叫什么名字,还看得都呆住了,这又借着自己的借口,三番两次往膳房跑,再加上吴纠读过的那些野史,心中更加笃定,恐怕是齐侯爱见美色,看上了这易牙。

    子清见吴纠表情很奇怪,一脸笃定,也不知笃定什么呢。

    齐侯去看了舍粥,刚回到房中准备睡下,就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还以为自己被吴纠传染了,根本不知自己被吴纠误会了,在吴纠心里,齐侯已经变成了一个看男人都能看呆的色胚。

    吴纠在房间休息了一日,实在躺不住了,经过两天调养,吴纠身子也好了不少,再加上每顿饭齐侯都会去监工,生怕小老虎喂不胖。

    吴纠感觉自己已经吃的白白胖胖了,只是两天,似乎长了点肉?

    这天吴纠起了床,自然闲不住,就让子清给他梳洗整理好,准备往舍粥的地方去看看。

    这几天有齐侯的发话,还拿出随行的粮食来舍饭,已经不需要雍氏的膳夫了,随行的官兵直接搭台子舍饭,难民们也是井然有序的,召忽和东郭牙负责守在旁边,记录那些难民的来历,仍然在归总整理资料。

    吴纠带着子清过去的时候,看到不只是召忽和东郭牙,旁边还站着一个黑色袍子的高大男子,竟然是齐侯。

    齐侯眼尖,第一个发现了吴纠,大步迎上来,一句话先没说,也不等吴纠作礼,立刻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哗啦”一声,将吴纠裹住,给他系紧,皱眉说:“二哥怎么出来了?不好生在房中将养。”

    吴纠恭敬的说:“谢君上关心,纠的病已然大好了。”

    齐侯责怪的说:“好一些也不能乱跑,还穿的如此单薄,二哥不知心疼自己,真是让人心急。”

    吴纠听着齐侯的口气,怪怪的,召忽看着那边两个人“温存”,心里醋的都要发洪水了,咬牙切齿又不敢发作,就听东郭牙子在旁边幽幽的说:“中庶子,羊皮要被你撕烂了。”

    召忽:“”

    召忽低头一看,他不自主的就把羊皮给攒起来了,真的差点烂了

    正说话间,那边两个人已然走过来了,吴纠这两天吃好的睡好的,脸色也红润起来,也不发烧了,气色精神都不错,面容也润泽,看起来当很气质不凡。

    召忽看了一眼,顿时脸红心跳不敢再看,就听东郭牙又幽幽的说:“中庶子,真要烂了,莫再撕了。”

    召忽:“”

    召忽瞪了一眼东郭牙,偷偷的说:“你怎么恁的烦人!”

    东郭牙只是挑了挑眉,说:“一般讲中肯话的人,都不会被俗人待见。”

    召忽咬牙切齿说:“你说谁是俗人?”

    东郭牙笑着说:“又没说中庶子,何故动气呢?”

    召忽真要气死了,干脆不和他贫嘴,低头专心的记录。

    吴纠没想到,自己两天没管,舍粥舍饭竟然仍然有条不紊,而且场面更大了,不像是自己组织的“小作坊”。

    吴纠和齐侯站了一会儿,公孙隰朋找齐侯商量行程的事情,齐侯就先行离开了。

    齐侯离开没多久,召忽说:“公子你身子弱,别站着了,快回房去罢,这里交给我和大牙,你还不放心么?”

    吴纠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召忽,说:“不是不放心难民,是不放心东郭师傅。”

    召忽没听懂,吴纠又说:“我怕召师傅总是欺负东郭师傅。”

    召忽一听,就跟炸毛了一样,说:“公子,你怎么这般,是大牙欺负我才是,公子竟然替他说话。”

    吴纠笑了笑,点头说:“哦,是东郭师傅欺负召师傅?那纠便放心了。”

    他说着转头欲走,东郭牙则是在一边微笑,颇为得意的样子,气的召忽差点去咬东郭牙。

    吴纠也只是开开玩笑罢了,他知召忽和东郭牙关系不错,也不存在什么欺负挤兑的事儿。

    吴纠刚要走,就听难民里面有些骚动,一个看起来十四岁左右的少年突然冲出难民群,大喊着:“公子!公子你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我罢!”

    那难民从队伍尾巴冲过来,旁边的士兵一见,赶忙冲上来拦住,没有让他冲撞了吴纠。

    两个士兵架住冲出来的少年,吴纠皱了皱眉,仔细打量了一眼那少年。

    少年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是眉清目秀,一身破衣满脸焦黑,不过也挡不住那妩媚如美妇般的脸庞。

    少年可怜的跪在地上,抽噎的哭着说:“公子,求您可怜可怜我,救救我。”

    吴纠先是皱眉,随即眼睛晃了晃,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换成了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微微弯腰说:“哦?你叫什么名字,让我如何可怜你?救你?”

    那少年一听,立刻哭咽的更加可怜。

    那少年说:“小人是梁丘邑的本地人,因为在家中排行第五,所以叫做梁五。”

    吴纠一听,更是挑了挑眉,看着那少年,吴纠身边的人都有些奇怪,吴纠似乎也不认识这少年,怎么突然就对这少年这般感兴趣了。

    少年说他是梁丘邑的当地人,叫做梁五,他家里清贫,本有点田地,种地讨生活,日子过得虽然辛苦,但是也不错。

    后来爹爹和一些乡民一起到齐鲁的边境去做工讨生活,一去好几年都未曾联系,最近一同去的乡亲回来了,却告诉梁五他父亲病重的噩耗。

    梁五想去见父亲一面,但是没有盘缠。

    梁五跪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凄惨,抱着吴纠的小腿哭咽的说:“公子,你可怜可怜五儿,收留五儿罢,五儿知道公子的队伍要去齐鲁边境迎接公主,五儿的爹爹也就在那附近,请公子做主,收留五儿,带五儿去边境,见一见老父,请公子可怜五儿一片孝心呢!”

    召忽东郭牙这样的谋臣就在旁边,一听就皱眉了,先不说收留一个难民一同上路,这个事情合不合理,就说这个难民的底细毫不清楚,若是有人派来的细作怎么办?

    不是召忽心冷,他心想着,这事儿肯定不成,公子一向心细,定然不会同意的。

    哪知道吴纠却露出一脸心疼的表情,一反常态的将那梁五从地上扶起来,轻声说:“你这孝心天地可鉴,我便做主了,你起来,先跟在我身边,等不日上路,你再同队伍一起走。”

    召忽一听,吓了一大跳,惊讶的瞪着吴纠,别说召忽了,子清也吓了一跳,心想着公子莫不是发热给烧糊涂了?或者发热还没好?

    那梁五一听,立刻惊喜过望,连忙说:“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吴纠说:“子清,你带着梁五去洗漱一番,给他找套衣服。”

    子清虽然奇怪,但是吴纠做事他也不能置喙,于是点头说:“是,公子。”

    召忽那叫一个急,说:“公子,这人来路不明,再者说,这样一个人充入队伍实在不符合礼制,还请公子三思。”

    梁五一听,立刻委屈的哭诉说:“这位大人,五儿真不是奸佞之辈,只是只是想尽孝心罢了,公子肯帮五儿,五儿做牛做马回报公子大恩大德。”

    吴纠说:“召师傅你多心了,你听,梁五只是想要尽孝。”

    召忽气的想要拦住那梁五,东郭牙这个时候立刻站起来,反而拉住了召忽,只是这一霎那,梁武已经跟着吴纠进了庭院,慢慢走远了。

    召忽气的“啪”一声打在东郭牙的手背上,哪知道东郭牙他动作很快,眼见召忽打过来,立刻收回手去,松开了抓住召忽的手。

    结果“啪”这一声,就是召忽自己左手打了右手,而且还挺响亮,偏白的皮肤瞬间就红起来了。

    召忽更是气啊,眼睛都要喷火了,这空当吴纠和那个来路不明的梁五已经走了,召忽想追都不行。

    召忽说:“大牙,你干什么!平时你胡闹,这节骨眼上还胡闹!”

    东郭牙似乎被气笑了,说:“东郭何时胡闹过?中庶子怎么恶人先告状?”

    召忽立刻说:“你现在就在胡闹,那梁五来路不明,一个平头百姓见到公子,说话却有条有理,好似倒背如流似的,绝对有诈,万一是刺客,你有几个脑袋掉!不行”

    召忽说着,转头又要追,东郭牙连忙拦住他,说:“中庶子听东郭一言。”

    东郭牙身材高大,拦着他不让他走,召忽气的说:“你快说!”

    东郭牙却不紧不慢的说:“中庶子是剑道高手,那梁五步履虚浮,连东郭都看得出来,定然不是什么刺客。”

    召忽就顾着着急了,听东郭牙这么一说,仔细一回想,似乎是真的,梁五的样子,不像是个刺客。

    东郭牙又说:“再者说,中庶子都看出来了,那梁五说话有条不紊,倒背如流,公子秉性细腻,观察入微,难道公子看不出么?”

    召忽再一想,似乎也是这么回事,蹙眉说:“那公子这是”

    东郭牙笑着说:“东郭方才观察到,公子眼目微转,怕是已然想到什么对策了,中庶子就不必多虑了。”

    召忽将信将疑,东郭牙信誓旦旦,这才将召忽拦了下来。

    吴纠让子清带着梁五去梳洗更衣,虽然梁五十四五岁的年纪,但是他身材纤细,就跟子清一般高,因着子清的衣裳他穿刚好。

    子清不多话,带着梁五洗漱,然后拿给他一套衣服,等着他洗干净,又让寺人给梁五梳了头。

    吴纠在房间等了一会儿,就听到子清叩门的声音,说:“公子,梁五已经洗漱完毕了。”

    吴纠笑着说:“进来罢。”

    吴纠面容笑眯眯的,子清恭敬的推开门,率先看到了吴纠那一脸狡黠的笑容,仿佛是哪方要遭难了一般,虽然笑容的确好看,但是有点阴测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好戏法儿

    的确,吴纠的确想到了好顽的事情,而这个好顽的事情,其实跟梁五有关系。

    梁五冲出来的时候,是从难民后面排开人群冲出来的,那些难民虽然知道有齐国贵族在舍粥,但是并不知道那齐国贵族就是吴纠,最多以为是齐侯,毕竟梁丘邑的人迎接的齐侯大驾,也不是他这个特使大驾。

    而梁五没听见他们说话,从老远的人群冲出来,直接大喊着“公子”,准确无误的抱住了吴纠的大腿,吴纠第一反应是,这个人认识自己,起码认识公子纠。

    但是后来他想错了,这个人其实并不认识自己,但换句话说,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吴纠开始有点兴趣了,梁五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到底是为什么来的?绝对不是什么难民这么简单。

    吴纠只是将计就计,哪知梁五就自报了大名,很简单的姓氏,名字也没有正经的,只是一个排行。

    而吴纠一听,却如雷贯耳,立刻提起了更多的兴致。

    梁五到底是何许人?其实名头非常大,说起梁五,或许没人记得他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提起另外一个人,那就更加如雷贯耳了,若是没听过,那肯定是半个文盲。

    便是春秋第二大霸主,晋文公重耳

    梁五和晋文公没有什么亲厚的关系,反而不共戴天,梁五是晋文公的老爹,也就是晋献公的男宠之一。

    晋文公的老爹晋献公是春秋时代赫赫有名的双向插头,喜欢美色,而且不分男女,晋国宫中有许多美人,也从其他国家缴获过许多美人。

    梁五和东关嬖五就是晋献公身边赫赫有名的两个外嬖,合成“二五”,因为姿色过人胜过美妇,而侍奉在晋献公身旁,备受宠爱,“二五”被宠爱的程度,已经到了干涉朝政的地步,二人还联手骊姬,挑拨晋献公与儿子申生、重耳的关系,诬陷申生调戏骊姬,逼迫申生自尽,迫使重耳逃亡他国避难。

    如今晋献公还作为公子没有登台,梁五也颇为年轻,吴纠没想到竟然被自己遇到了,而且这梁五显然是想要“巴结”自己,这让吴纠很奇怪,不知梁五到底要干什么。

    子清引着梁五走进来,梁五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这种古人眼中淡淡的月色,淡淡的蓝色非常衬托梁五白皙的肤色,显得莹透水亮。

    洗去了一脸刻意浮夸的污泥,梁五秀丽如美妇的脸孔就显露了出来,皮肤白皙到过分的程度,脸颊微微有些红润,羞涩和青涩的低垂着头,却露出了姣好纤细的脖颈,脆弱又婀娜,仿佛在激发着每一个男子的保护欲。

    梁五看到吴纠侧卧在榻上,正一脸饶有兴致的打量自己,顿时满脸通红,羞涩的垂下头去,露出自己更多的后颈,衣领子也故意系的很松散,能看到一小片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小锁骨。

    吴纠挑了挑眉,心想着,这梁五不会是想勾引自己罢?

    怎么不找个女子来?

    吴纠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这张脸让人误解了?那也不对,想那密姬、文姜还有王姬,不都是绝色女子么?也对“自己”爱慕有嘉,必然不是脸的问题。

    难道是气质?

    吴纠这样一想,顿时头皮发麻,咳嗽了一声,坐起身来,笑着说:“梁五?这一梳洗,本公子都不敢认了,当真清秀可人呢。”

    梁五盈盈拜下来,真的是“盈盈”,细腰被带子束着,仿佛不盈一握,拜下的时候打了两道弯儿,跪在地上,臀部还微微翘起,娇声说:“公子取笑五儿!”

    吴纠:“”早上两碗粥有点多,现在胃里顶得慌

    吴纠硬着头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笑着说:“本公子从不说谎,来梁五,你过来,让公子仔细瞧瞧。”

    梁五又是羞涩一笑,立刻柔柔的起身,慢慢走过去,吴纠坐在榻上,梁五就过去跪在一边儿,满脸赧然,看的吴纠又是一阵不好了,这要是搁在现代,活脱脱一个小娘炮。

    吴纠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说:“梁五啊,你会些什么?”

    他这一说话,梁五嗔怪了一声,突然看到旁边的子清投来“奇怪”的目光,仿佛在看禽兽。

    吴纠将两个人的目光表情一结合,顿时觉得他们肯定误解自己了,自己不是问梁五的床上功夫,只是想给他派点儿活,端茶倒水什么的。

    就见梁五柔柔的靠在了吴纠的腿上,轻声娇羞说:“公子要五儿做什么,五儿便做什么,若是五儿做的不好,五儿也会努力习学的。”

    梁五这么一说,子清的目光就更奇怪了,说:“公子子清先退下去了。”

    吴纠顿时一阵无奈,急忙说:“你别走!”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给自己找麻烦一般

    吴纠收留了一个难民的事情很快传开了,刚吃过午膳,事情就传到了齐侯的耳朵里。

    然而以讹传讹,最后真的就变成了“鹅”,传到齐侯耳朵里的时候,是早就走样了,变成了公子纠贪恋美色,竟然收留了一个样貌出挑的美女,还让子清带去洗漱,准备侍寝呢。

    还有人传,吴纠用了午膳就没出门,恐怕已经尝了那美女的滋味儿了。

    还有人说,什么美女,并不是美女,而是一个样貌眉眼,身段风流,而且言辞风骚的美艳寡妇!

    齐侯听着这些传闻,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但是不管哪个是真的,吴纠竟然收留了一个女人在自己身边,而且还是刚刚病好,就如此糟蹋身体,当真枉费了自己照顾他一夜都没合眼。

    齐侯这么想着,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人浪费了,所以非常生气,心里醋溜溜的不舒坦,于是就招来寺人,凉凉的说:“去,打听打听这流言蜚语都是什么?”

    寺人立刻说:“是,小臣这就去。”

    他说着快速往外走,齐侯却又说:“等等。”

    寺人一听,吓得立刻驻足,连忙小跑回来,说:“是,君上请吩咐。”

    齐侯脸色阴霾,手搭在案上,“哒哒哒”的轻声敲着,说:“记得,万勿打扰到了公子纠。”

    寺人立刻就明白了,君上想要打听着绯闻的真实性,但是不想让当事人知道,寺人何其通透,立刻点头说:“是是,小臣知道,小臣这就去。”

    寺人赶紧跑出去,忙不迭的去打听了,很快就打听回来,出了一头汗,不敢耽误,跪在地上回话,说:“君上,公子纠收留的并不是美女。”

    齐侯一听,莫名松口气,端起水来呷了一口,口气也好转了一些,说:“那自然也不是什么美艳寡妇了?”

    寺人连忙点头说:“对对,也不是什么寡妇。”

    齐侯更加放心了,心脏终于放回了腔子里,就听寺人还有后话,又说:“那那收留的难民,仿佛是是个”

    齐侯听他吞吞吐吐,说:“是个什么?有话便直说。”

    寺人硬着头皮,擦了擦汗,说:“小臣听召师傅说,那那难民二七年纪,是个身材纤细,面容姣好的男子,是是个嬖童。”

    “嬖童?”

    齐侯的脸“唰!”一声变色了,从云开雨霁,瞬间变成乌云密布,一副要打雷下雨的样子,语气也变得阴霾,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沙哑,说:“你没听错?”

    寺人连忙说:“没有没有,小臣绝没听错。”

    嬖童这个词让齐侯如此生气,如此阴霾,原因很简单,嬖童的意思就是男妓,而且还是年轻的那种。

    齐侯听到这个词,瞬间就坐不住了,长身而起,跨步就往外面走,寺人一瞧,连忙爬起来追在后面,说:“君上君上这是去哪里,是要出门么?小臣好准备一番。”

    齐侯冷冷的说:“不用准备了,孤突然想起来有要事要和公子纠商议罢了。”

    寺人追在后面,擦着冷汗心想,这怎么是商议要事的脸孔,这分明是一脸抓奸的脸孔

    吴纠和齐侯本身就住在一个院落里,走了几步也就到了,吴纠的房门紧闭,但是并不隔音,里面有说话的声音,还未走进去就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甜腻的少年声音说:“公子,公子吃嘛!”

    齐侯一听,什么乱七八糟,但是已经可以肯定,里面定然是有个嬖童的。

    齐侯脸色阴沉,还不等寺人去叩门,便是“匡!”一声,抬脚直接将门踹开,大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都吓了一跳,吴纠吃过了午膳,今日的午膳还是齐侯让易牙特意做的,吴纠吃的心满意足,满面红光,吃得有些多了,准备消消食,吃点酸的。

    于是就打算让子清给他剥橘子吃,哪知道梁五想要献媚,就抢了子清的活儿,抢着给吴纠剥橘子。

    吴纠吃撑了,躺在榻上撩平,胃里感觉还好些,梁五依偎过来,将剥好的橘子掰成一小瓣儿一小瓣儿,吴纠吃橘子是囫囵吞枣,从不掰的这么细,感觉吃起来像鸡哆米似的。

    偏偏梁五的重点并不是吃橘子,而是和吴纠亲近,自然吃的越慢越好。

    齐侯“匡!”一声踹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面容浮夸,气质庸俗的嬖童趴在榻边,亲昵的给吴纠喂橘子吃,就差嘴对嘴的喂了!

    里面儿的人都没想到齐侯会突然杀出来,还踹门,梁五吓了一跳,橘子险些掉了,但是看到齐侯的一瞬间,眼睛就睁得雪亮,显然也认识齐侯。

    而子清则是一脸不管闲事的默默垂头看着自己的衣摆,站在一边儿,吴纠被吓得直接呛着了,一口橘子卡在嗓子眼,那汁水还又酸又甜,呛得吴纠眼泪差点流出来,赶紧翻身起来,伏在榻边咳嗽。

    齐侯走进来,凉飕飕的看了一眼众人,最后把目光定在连忙捂住嘴唇咳嗽的吴纠身上,幽幽的说:“二哥好雅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