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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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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只是“嗬!!”了一声,还没有惊讶完,然后又是“嗬!!”的一声抽冷气的声音因为吴纠不但扒了齐侯的衣服,竟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强吻”了齐侯。

    然而第二声抽气的意义是不同的更为惊讶因为吴纠这“强吻”的动作很奇怪,竟然还一只手捏住齐侯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扶住齐侯的下巴,迫使齐侯将嘴唇张开,怎么看着像像是往里吹气?

    吴纠可管不了这么多虽然身上感觉非常不舒服冷得打寒颤手脚都冰凉的,而且齐侯这么沉,拽着他从水底游上来消耗了非常多的体力最重要的是吴纠的洁癖要发作了。

    吴纠本就有洁癖尤其是对一直对自己动手动脚的齐侯,而就刚才齐侯还吐了水吴纠洁癖就更是发作了,感觉一身鸡皮疙瘩,但是人命关天,而且吴纠不得不想到自己,如果齐侯真的这么死了,自己也算是千古罪人了,毕竟齐侯是跳下水去救自己才会呛水,若说齐侯去世谁来继位,齐侯那么多儿子,虽然没有嫡子,但总轮不到自己,保不齐有人想要赶尽杀绝的。

    因着这些众多的原因,吴纠也不可能见死不救,于是一脸壮士断腕的低下头,赶紧去给齐侯做心肺复苏,其实古代也有心肺复苏,不过名叫吹气疗法,这个年代并不是太常见,旁边的众人只是当地官员,根本不是医官,也不懂这些,看的都是瞠目结舌,却吓得不敢说话。

    吴纠感觉自己肺活量不行,牟足了劲儿吹气,吹了几次之后头晕眼花的,看着齐侯都变成了双影儿,就在吴纠再也吹不动,想让其他人替过来后补的时候,齐侯猛地发出“咳!”一声,胸口一下快速起伏起来。

    吴纠一见,立刻喜形于色,说:“行了。”

    他说着,瘫坐在一旁,累的再也站不起来了,其他人连忙围上齐侯,都想做齐侯睁眼看见的第一个目标,而吴纠可没那雅兴,瘫坐在一边,浑身湿漉漉的,使劲抹了抹自己的嘴巴,连忙说:“子清,子清”

    子清赶紧围过来,说:“公子,您怎么样?公子你脸色不好。”

    吴纠心想自己能脸色好么?刚才人命关天,嘴对嘴的做人工呼吸,现在一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勇气可嘉,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连忙说:“快快拿水来。”

    子清有些奇怪,就听吴纠继续虚弱的说:“我要漱口。”

    子清:“”幸亏君上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吴纠把子清递过来的水“咕噜咕噜”的含在嘴里,水一进嘴,顿时感觉自己真是解脱了,随即回笼了一些力气,转头看着那孤零零的御船,指着上面惊慌失措的梁五,说:“把他叩起来。”

    公孙隰朋在旁边的船上,因为船只面积有限,他过不来,正好听到了吴纠的话,立马说:“是,公子。”

    公孙隰朋立刻就让人把小船划过去,梁五听到吴纠的话,心里也惊慌失色,他只是想要整治一下吴纠,根本没想到齐侯会跳水救人,还险些淹死,自己岂不是没命了?

    梁五想跑,但是他也不会水,都不会摇船,小船不前进,反而后退,公孙隰朋船上有船夫,很快就划过去,和梁五的小船“嘭”一声并在了一起。

    齐侯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又死过一次似的,这次不是被火烧死,而是被水淹死,如果让齐侯选择的话,他还是宁肯被火烧死,这种被水溺死的感觉实在太令人恐惧了,说不出来的难过。

    齐侯被人扶着慢慢坐起来,不停的咳嗽着,将气管中呛进去的水咳嗽出来,脸色也从惨白涨的通红,感觉胸口非常疼,就跟被人砸了好几拳似的。

    其实他的确被人砸了好几拳,方才吴纠急中生智,在齐侯身上“胸口碎大石”,才把他呛进去的水排出来了不少,不然齐侯现在还醒不过来。

    齐侯按着自己胸口,不停咳嗽着,气息还有些不稳,突然一怔,着急的说:“二哥呢?!”

    寺人连忙安抚齐侯说:“君上,公子无事,还是公子救了君上!”

    齐侯一听,有些懵,毕竟他眼看着吴纠落入水中,“咕嘟”一声就沉底儿了,一个泡都没起,那感觉真是太恐惧了,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吞噬了,那一瞬间,齐侯脑子里根本什么都没想,直接就跳进水里去救人了。

    进了水之后,他才突然想起,自己是畏水的,但是来不及想更多,因为湖水已经要将齐侯吞噬掉了。

    齐侯一听是吴纠救了自己,还有些懵,拨开人群一看,果然就看到吴纠趴在船边上,奇怪的是他正在漱口。

    子清见齐侯看过来,连忙拨了拨吴纠,让他别漱口了,可是吴纠还没有漱完,子清一直拨楞他,闹得吴纠根本没办法漱口,只好抬起袖子蹭了蹭自己的嘴皮子,险些给蹭掉皮了。

    齐侯可不知什么是吹气疗法,旁边的人也不敢说齐侯被吴纠捏着鼻子给“强吻”了,而且嘴巴张大,还好像有点深吻的架势?总之吻姿很奇怪。

    于是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多余的话,只是问齐侯有没有事,快速让人将船只往岸上划去。

    因为船上没有多余的衣服,但是齐侯和吴纠身上全都湿了,现在是秋天,一吹透心凉,吴纠冷的上牙打下牙,齐侯也觉得挺冷,寺人和子清连忙把衣裳脱下来披在两个人身上。

    很快船只就到了岸边,医官和寺人们快速簇拥着齐侯和吴纠分别上了缁车,先换干净的衣裳再说,然后再让医官诊治一番。

    齐侯身体强壮,生在齐国,养在齐国,他的母亲卫姬也是标准的北方人,落水并没有什么,只是呛着好生难受,换了衣裳也就好起来了。

    齐侯换了衣裳,让人将头发擦干,一番折腾下来,就想着赶紧驱车回雍氏宅邸,好歹洗洗身上。

    齐侯下了车,说:“公子纠如何了?”

    就听寺人说:“回君上,公子身子有些弱,医官已经过去了,说是旧疾复发,又伤寒了。”

    齐侯一听,顿时愣了一下,脸色不是很好的说:“走,去看看。”

    吴纠进了缁车,子清给他换衣服,吴纠就觉得浑身懒洋洋没力气,而且特别冷,穿了衣服还冷,缩在被子下面出不来,医官过来请脉,都不用搭脉就知道了,吴纠怕是又发烧了,这面色就不正常。

    公子纠这个人本身就长的纤细,自从临淄城门公子纠被气的吐血昏厥,那就更是伤了根本,其实公子纠并不是气的吐血昏厥,而是更加严重,给活活气死了,那气劲儿别说是伤了根本了,连命都能去了,别提多大了。

    吴纠顶着这么一个身子,虽然和自己样貌一模一样,但是比自己身体可弱得多了,也是遭罪,他方才在冷水里游了一圈,又救齐侯游了第二圈,又冷又消耗体力,再加上他们在船上,需要一段路回到岸上才能把湿衣裳脱掉,这湿寒入体,普通人都要打几个喷嚏,更被说是伤了根本的吴纠了。

    吴纠瞬间就不行了,浑浑噩噩的,倒在缁车里,脑子里一片混沌,子清叫他,医官和他说话,全都听不到,就昏昏沉沉的睡了。

    齐侯上车的时候,吴纠已然没什么意识了,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殷红,嘴唇也烧的通红,偏生他们出门,医官没有太多的药材熬药。

    齐侯脸色非常不好看,冷声说:“速速返程,有多快走多快。”

    子清连忙下了缁车,传令急速返程。

    吴纠根本没什么意识,冷的要死,感觉有人抱着自己,立刻就拱过去,往那人怀里钻,好像盖了一张大棉被一样,就是硬了点儿。

    齐侯抱着吴纠,心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当听到吴纠救了自己的时候,其实齐侯心里有些惊讶,但是随即也就不惊讶了,脑袋里快速一转,瞬间就和吴纠想到一起去了。

    救人是一种本能,齐侯和吴纠都有的本能,但是救的时候他们又快速的想了很多,例如值不值之类的问题,齐侯很明白吴纠救自己的原因,恐怕也是因为自己有儿子之类的。

    一方面这么想着,齐侯也想着自己救吴纠的原因,例如吴纠毕竟是这次队伍的特使,特使死在迎亲的半路,还是给淹死的,传出去实在难听,而且十分晦气,喜事也变成了丧事等等,周天子或许不高兴等等。

    齐侯这么想着,觉得自己那本能的反应其实是正确的。

    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抱着浑身烫呼呼,正在发高烧的吴纠,心里总觉得还有其他理由,但是想不到,隔着一层不透光的绢布,虽然很近。

    半个时辰的路途,硬生生给缩短了一半儿,一停车,齐侯都不需要旁人,立马将吴纠打横抱起来,快速从车上跃下来,一路疾跑的冲进雍氏宅邸,旁白的侍从和官员都看的傻眼了,一堆人追在后面跑。

    齐侯将吴纠放在榻上,医官赶紧诊治,然后快速跑去熬药,雍氏的宅邸里慌乱成了一团,忙忙碌碌的,都非常急躁。

    吴纠就是感觉自己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刚开始不是特别安稳,后来便好了,沉沉的好梦,睡得也很舒服,睡到自然醒,也就睁开了眼睛。

    吴纠这一睁开眼睛,子清险些哭了,说:“公子,您终于醒了!”

    吴纠觉得自己听这一句话,已经听得都麻木了,怎么自己竟然如此多灾多难呢

    吴纠环视了一下四周,房间里有三个人,一个是子清,另外一个是齐侯身边的贴身寺人,还有一个曹刿。

    曹刿见吴纠醒了,对子清说:“你别哭啊。”

    子清连忙擦了擦脸,抿着嘴唇不说话,吴纠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反正浑身虚弱无力,躺得好像要废了一样,声音也沙哑,说:“没事,死不了不用哭的。”

    子清连忙说:“公子,别给自个儿说晦气话。”

    曹刿见吴纠醒了,拱手说:“公子醒了,刿这就向君上回话去了。”

    原来曹刿是齐侯留下来守着吴纠的,吴纠醒了就立刻去回话,子清和寺人是来照顾吴纠的,齐侯生怕子清一个人照顾不妥当。

    吴纠点了点头,曹刿立马就转身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子清和那寺人。

    吴纠躺得后背都要废了,让子清过来扶着自己坐起来,子清和寺人连忙过去帮忙,让吴纠靠着软榻坐起来,披上厚披风以免着凉。

    吴纠奇怪的说:“这回新鲜了,怎么没看见召师傅,每次我醒过来,不都应该听到召师傅的大嗓门么?”

    他这么一说,子清脸上有些奇怪,颇为尴尬的样子。

    吴纠说:“召师傅怎么了?”

    子清说:“这召师傅他他在柴房呢。”

    吴纠一笑,说:“原来召师傅要给我做饭?他竟然有这手艺?”

    子清说:“不是不是,召师傅和君上都在柴房呢。”

    吴纠越听越奇怪,那两个人何时举头了?平时召忽不是最看不上齐侯么,如果能个儿,恨不得当面甩白眼,怎么如今两个人举在一起,还都在柴房?

    子清见他狐疑,连忙说:“其实是这样儿的,那梁五被抓起来之后关在了柴房,召师傅想要去审问梁五,正好君上也在审问梁五。”

    吴纠一听,顿时明白了,梁五把自己推下水,齐侯可是目击证人,召忽一向偏袒自己,此时肯定在对梁五发难。

    吴纠连忙说:“梁五没死罢?”

    子清一听,眼角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怎么听着吴纠的口气,这么像唯恐天下不乱呢?

    吴纠说:“还没有,东郭师傅去劝架了”

    吴纠拍了拍在自己的胸口,说:“还好还好,毕竟我想亲自动手的。”

    子清:“”原来不是“像”,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吴纠说:“来,扶我起来,我要去柴房。”

    子清和寺人都要阻止,可是吴纠是铁了心要去,还说如果自己去晚了,梁五被打死了,幕后主使就得意了。

    子清一听,原来梁五果然后背还有人,就只好找了厚厚的披风,把吴纠裹得像一只雪球一样,这才让他出了门。

    两个人扶着吴纠去了柴房,还没进门,隔着关闭的大门,就听见里面哀嚎的声音大喊着:“君上!救救五儿!五儿真的是冤枉的!五儿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五儿是无心的!”

    吴纠皱了皱眉,让子清去推门,很快门推开,里面的鞭子声更响亮的,“啪!”一声,还有东郭牙的声音,小声说:“中庶子下手轻点儿,真的要死了。”

    吴纠眉头一跳,走进去,里面的人不少,柴房堵得满满当当,齐侯一身黑袍站在一旁,召忽手执马鞭,马鞭上都是血迹,东郭牙是劝架的,旁边还有一堆的虎贲军,手执刑具在助阵,那仗势,简直是没谁了。

    吴纠一走进去,所有人都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手里的活儿全都停住了,齐侯第一个走过来,说:“怎么刚醒就起身了?穿的如此单薄,出门也不多穿点儿,小心又吹病了。”

    吴纠眉头又是一跳,这还单薄,自己好歹是个长方体,现在裹得跟个正方体似的,再裹又恢复长方体了,这回是横着长!

    吴纠听着齐侯黏糊糊的关心话,心里抖了抖,面上说:“谢君上关心,纠已无大碍,特意来看一看梁五。”

    梁五听到吴纠带笑的话,全身都是一抖。

    只见梁五被捆在一根木桩上,五花大绑,身上的衣裳都抽烂了,纵横着血痕,简直要皮开肉绽,召忽手执马鞭站在一旁,别看他平时笑呵呵的,但是召忽自小习武,臂力惊人,别说只是打打人了,仿佛从地狱里钻出来的厉鬼一般。

    召忽见吴纠一进来,立刻把手中带血的鞭子连忙塞给了东郭牙,东郭牙低头一看,说:“中庶子怎么把鞭子给东郭了?”

    召忽咳嗽了一声,小声说:“打累了,你帮我拿会儿,怎么这么多话。”

    东郭牙只是了然一笑,也没有再说话,手里拿着鞭子站在一边。

    吴纠看着这血呼啦的场景,不由说:“梁五也是个硬骨头,这么打都没有吐真言,着实可敬。”

    梁五听着吴纠的话,哆嗦了好几下,颤抖地说:“公子你救救五儿啊,公子你知道的,五儿并没有恶意,五儿是不小心的。”

    吴纠笑眯眯的走过去,走的很缓慢,淡淡的说:“你有没有恶意,我是不知道的,但是你的主子肯定有恶意”

    梁五一惊,大喊着说:“不不不,五儿听不懂你说的话,五儿真的没有恶意啊!”

    他说着停在梁五面前,“刺啦”一声,将旁边虎贲军的佩剑快速抽出,双手掂了掂,两只手握着都有些吃力,感觉重的厉害,握的不是太稳当,剑尖儿从下往上对着梁五虚划,一直举到与梁五脸颊平齐的位置。

    吴纠还眯起一只眼睛,似乎在校准,笑着说:“像你这总硬骨头,他们用错了方法,若是像本公子这么做,你早就开口了公子我今儿心情好,在你左脸上画一只王八,在你右脸上画一只菊花,如何?”

    梁五吓得哆嗦,似乎真的比召忽那般鞭打有用,吴纠见他还是嘴硬不说,笑眯眯的说:“可惜了如花似玉的小脸蛋儿,那本公子不客气了,先划王八还是菊花,你可以选一选?若是你不选,本公子更中意王八,因为和你神似,那先划王八热热身。”

    吴纠一个人自说自话,吓得梁五差点翻白眼休克,就见吴纠真的一脸吃力的把剑举起来,对着梁五的脸要划下去,梁五“啊”一阵大叫,吓得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齐侯淡淡的说:“等等。”

    梁五如蒙大赦,梨花带雨的哭着说:“君上!君上救命啊!!五儿真的是真的是无辜的。”

    齐侯又淡淡的说:“宝剑太重,二哥大病初愈,用着不顺手,来人,换一把小巧的短剑来。”

    齐侯的话一说完,吴纠“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那梁五一口气差点给呛死,旁边的虎贲军果然换上来一把短剑,小巧轻便,双手呈给吴纠。

    吴纠接了短剑,将那柄沉重的青铜长剑“嘭!”一扔,正好砸在梁五的脚边,笑眯眯的说:“这短剑好,轻便,适合本公子作画,本公子喜欢讲究细节,还是轻便的好。”

    他说着把短剑出鞘,在手里掂了掂,对着梁五的脸又开始校准,一边眯眼校准,一边笑着说:“梁五啊,你以为自己真的很聪明么?当本公子是白痴戏耍?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一上来就喊我公子,我怎不知难民之中,竟有这样的火眼金睛,一眼便能看出来我是公子?你显然认得我,还认得君上还有你这双手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小手又粉又嫩,掌心里没有半个茧子,剥个橘子能给剥成麻瓜,怎么也不像是个讨生活的难民。再加上你这脾气有恃无恐,梁五,给你撑腰的人,叫什么名儿?”

    梁五眼神晃动着,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吴纠见他还是不说,抖了抖手,就举着短剑凑过去,轻轻点在他的脸颊上,梁五“啊!”的大喊了一声,匕首还没扎下去,只是顺着他的脸颊凉冰冰的轻轻滑动着,梁五已然要昏死过去了。

    他吓得冷汗涔涔的从脸上落下来,呼吸也急促了,哭着说:“公子!公子五儿错了!五儿是被逼的,一切都不是五儿的错,五儿也是被逼的!”

    他这么一说,齐侯立刻眯着眼睛,冷喝一声,说:“是谁,说!”

    梁五吓得一哆嗦,立刻脱口说:“是少卫姬!少卫姬逼迫五儿的,五儿并不想这么做啊!求君上和公子饶命啊。”

    吴纠一听,虽然有些惊讶,不过也算是情理之中,恐怕是少卫姬因着之前自己让她和公子元丢脸的时候怀恨在心,所以特意找了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来。

    齐侯一听,面露惊讶之色,毕竟少卫姬在他的印象中,非常温顺,只是喜欢哭哭啼啼罢了。

    梁五怕他们不信,立刻又说:“五儿说的是真的,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少卫姬给了五儿好处,让五儿替她办事儿,说说”

    吴纠见他吞吞吐吐的,说:“说什么?”

    梁五偷偷看了一眼齐侯,哆嗦着说:“少卫姬说说君上和公子之间的关系不干不净,君上肯定好男色,又说五儿的侧脸长得像公子,所以所以让五儿过来迷惑君上,若是能得宠,就就找机会挑拨君上和公子,给给公子点颜色看看。”

    不干不净

    好男色

    两帽子扣上来,齐侯都有些懵了,自己和吴纠的关系什么时候就变得不干不净了?齐侯都不知,他的捧杀在旁人眼里看起来都不对味儿了

    还说齐侯好男色。

    齐侯当真冤的不行,气的脸色发青,呼吸都粗重起来。

    吴纠看了一眼齐侯,心想着虽然齐侯好男色,但是和自己真的没什么,少卫姬眼睛也太不好使了,而且派来的人段位太低,一下就穿帮了。

    梁五怕他们不信,说:“五儿说的话句句属实,少卫姬不止是给了五儿好处还还威胁五儿,五儿也是被逼无奈啊,求君上和公子饶命啊!饶命啊!”

    齐侯气的胸口顶得慌,脸色黑的仿佛是锅底,冷冷的说:“来人,调二十车,遣送梁五回临淄城,和少卫姬当面对峙。”

    他说着顿了顿,又冷冷的说:“少卫姬为人阴险狡诈,谋害公子纠,传孤的令,对峙之后,将少卫姬遣送回国!”

    少卫姬是卫国人,她本是高级宫女,随着长卫姬嫁入齐国,是个陪嫁的婢女,后来因为得宠,卫国很有眼力的封了少卫姬为宗室国女,这样一来,少卫姬的身份就名正言顺了,齐侯便封了他妾夫人。

    如此一来,和本来的主子长卫姬也就平起平坐了,长卫姬本身叫卫姬,因为有个丫鬟跟她争宠,而且还宠过了她,所以被迫在卫姬头上夹了一个“长”字。

    少卫姬从高级宫女,高升到妾夫人,这已经是个神话了,虽然当时民风开放,但是身份低贱能爬到妾夫人这个位置,实属不易,这样一来,其实少卫姬也是有些骄纵的,从她天天和长卫姬,以往的主子争宠就能看得出来。

    少卫姬骄纵,突然被齐侯冷遇,自己唯一的儿子公子元,还被齐侯痛骂一顿,那种话一说出来,再加上当时高傒鲍叔牙都在场,一群老臣作证,更是一言九鼎,公子元瞬间丧失了争夺储君之位的机会。

    少卫姬如何能不记恨,她想要报复。

    一方面她想要报复,一方面她这些年性格骄纵,还有另外一方面,也是少卫姬有恃无恐的地方。

    那就是齐国和卫国的关系,两国交好,一直都有婚姻往来,再有就是,齐侯虽然幼年丧母,但是他的母亲可是卫国的国女,所以齐国和卫国的关系才如此亲近。

    少卫姬笃定两国关系不能破裂,有卫国做强大靠山,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但是她肯定没想到,齐侯竟然要将她遣送回国,这样一个处置,对于古代出嫁的女子来说,比处死还要可怕。

    吴纠对这个处罚还比较满意,于是也就没说什么,由着齐侯去处理了。

    吴纠觉得自己可能和梁丘邑有点反冲,他们本身要启程了,但是突然病了,启程的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齐侯吩咐了,多留几日,不然日后还要赶路,车马劳顿的,吴纠的病根肯定好不了。

    吴纠又开始了养病的滋润生活,但是有一点儿吴纠不开心,那就是他虽然不发烧了,但是嘴里味儿苦,吃什么都吃不下,连他最喜欢的酥皮点心都不行。

    恐怕是生病这几日,天天吃清淡的,胃已经有些不好消化旁的东西了,导致吴纠根本没什么食欲。

    齐侯变着法子的督促易牙给吴纠做好吃的,不过没什么起效,若是不吃东西,吴纠总这么瘦弱,补也补不起来。

    吴纠其实也挺着急的,让他吃他吃不下,但是可不敢耽误了迎接公主的行程,于是吴纠想了一个办法,让子清去弄些朹子来。

    朹子其实就是山楂,古时候称作是朹子,到了唐宋,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棠梂子。

    山楂正好是秋天成熟,这东西因为太酸,没办法调味,外皮火红火红的,颜色艳丽,所以这时代的人都不太敢吃,市面上不贩卖山楂,多半是医用。

    不过子清找了半天,也就找来了一筐子的朹子,一个个颜色特别好,还很新鲜,原来是易牙听说吴纠再找这种东西,特意让人摘来的,都是新鲜的。

    吴纠看着一个个圆溜溜红丹丹的朹子,口水险些就流下来了,不用吃便知道酸的厉害,绝对促进食欲。

    不过这么吃下去,恐怕味道不佳,有青涩味儿,还会把牙酸倒,到时候胃口再好恐怕也吃不下东西了。

    于是吴纠就让子清抱着一筐朹子,跟着自己往膳房去了,因着不是用膳的时间,膳房里的伙夫门都休息了,见吴纠一进来,因为舍粥的事情都是熟人,立马来问:“公子,有什么吩咐的么?”

    吴纠摆手说:“没有,只是突然好了一口,就过来自己做一做。”

    那些膳夫知道吴纠有手艺,他们都是理膳的人,自然崇拜吴纠的手艺,并没有轻贱的,再加上吴纠理膳并不避讳人,不像有些大手,为了保留不让旁人学。

    吴纠做饭很随意,谁都能看,问他他还会仔细解答,一点儿也不见不耐烦,完全没有公子架子。

    那些人见吴纠弄了一筐子朹子,见是见过,但是没人会做,这味道太酸,一般爱吃酸的人都受不住,佐料的味道也遮不住,若是下锅炒了,朹子变得软塌塌也不好吃了。

    膳夫很热情,全都过来帮忙,吴纠因为大病初愈,不敢沾凉水,那些膳夫就主动帮忙把朹子全都洗了,洗的颇为认真,干干净净的。

    红丹丹的朹子,过了凉水之后,显得更是红艳夺目,一个个非常讨人喜欢,吴纠又让人帮忙把朹子里面的核儿全都剔出来,然后用木头削了木钳子,打算做糖葫芦。

    这年代当然是没有冰糖的,最早的糖葫芦是红糖包裹朹子,吴纠也没有红糖,但是不要紧,还有石蜜。

    穿好一串串朹子之后,吴纠弄了一大碗蜂蜜,吃的时候就将糖葫芦直接往蜂蜜里一滚一裹,自己根据自己的口味甜淡来裹,蜂蜜味甘,归脾胃,朹子味酸,入脾胃,两项一结合,正好促进食欲。

    而且这糖葫芦还异常好看,钳子穿着红艳艳的朹子,裹上一层晶莹的糖浆,仿佛给朹子堵上了一层奢华的外衣,看起来莹亮诱人,朹子的酸味,蜂蜜的清香,不需要尝,只是闻闻就食指大动。

    做好了糖葫芦之后,吴纠把糖葫芦分了分,给膳夫们吃了一些,还剩下一些自己拿走,留着慢慢吃。

    因为朹子真的太多,做了一堆的糖葫芦也用不完,于是吴纠又把剩下的朹子蒸熟、去皮、碾碎,弄成浆糊糊,然后揉上蜂蜜,放入一个方形的容器之中,晾凉朹子糊糊。

    等糊糊成形之后,把结成软块的山楂糊糊取出来,然后用刀子切成薄薄的小片,一旁的膳夫学着吴纠的法子,也开始帮忙,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一堆的小薄饼子,吴纠又让人弄了一个类似烤盘的东西,放在火上,然后将和了糖的朹子小薄饼放在烤盘上稍微炙烤,很快酸甜的香味就出来了,朹子变了样子,又做成了干的山楂片。

    没有多长时间,一筐子的朹子已经变成了一堆的糖葫芦和山楂片,开胃诱人,颜色也漂亮,看起来特别美味。

    吴纠把山楂片也分了分,然后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就准备回房间去享用了,有了糖葫芦和山楂片,真不怕自己没食欲了。

    吴纠带着子清一边往回走,一边举着一支裹好的糖葫芦吃,反正这年代也没有糖葫芦,并不知道糖葫芦是小孩子的大爱,吴纠也不算丢面子。

    两个人还没走回院子,就看到一个小黑影儿,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吴纠一回头,那小黑影儿就缩起来,躲在旁边的石墙后面。

    吴纠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小孩子,那不正是易牙的儿子荻儿么?

    荻儿躲在石墙后面,咬着小肉手,一副流口水的样子,大眼睛使劲眨的偷偷看着吴纠,确切的说是偷偷看着他手中的糖葫芦。

    糖葫芦可是孩子的大爱,每年逛庙会的时候,都能看到小朋友手里举着糖葫芦,美滋滋的舔着外面的糖外壳。

    颜色这么喜人,又亮晶晶的,还香香的,小包子们自然喜欢,再加上荻儿是个古代小包子,第一次见糖葫芦这东西,一面好奇,一面又馋得慌。

    但是看起来小包子十分怕生,不敢过去和吴纠搭话,所以只好偷偷的跟着,眼巴巴的看。

    吴纠看着那荻儿眼巴巴的模样,大眼睛使劲眨,长长的眼睫一抖一抖的,又可爱又可怜,馋的不行,都快把自己的小肉手当做糖葫芦咬了。

    于是吴纠就停下来,让子清把筐子里剩下的糖葫芦拿出来两只,裹了一层蜂蜜在上面,就走了过去。

    吴纠走过去,荻儿还有有些害怕,连忙缩了起来,吴纠笑眯眯的,让自己看起来很无害,然后蹲下来,低头看着小包子,将手中两支新的糖葫芦递过去,笑着说:“你想吃么?送给你吃,好么?”

    荻儿立刻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喜的看着吴纠,然后快速接过来糖葫芦,一手握一支,样子有些笨笨的,但是十分可爱,迫不及待的舔了一口上面的蜂蜜,小红舌头也肉肉的粉粉的,像小猫舔水一样,颇为可爱。

    荻儿舔了蜂蜜,眨着大眼睛,奶声奶气的说:“谢谢叔叔!”

    荻儿一说话,肉肉的腮帮子就忽悠,吴纠真的没人住,就抬手捏了捏荻儿的小腮帮子,荻儿也不怕他了,还咯咯的笑了一声。

    因为荻儿实在太可爱了,吴纠差点给他萌化了,于是又让子清拿了一些山楂片,用干净的帕子包好,给荻儿掖在胸口,说:“乖,慢慢吃,别一次吃得太多,会倒牙的。”

    荻儿听不懂什么是倒牙,但是似懂非懂的乖巧点头。

    荻儿认真点头的表情真是太萌了,嘟着肉肉的小粉嘴唇,吴纠一见,笑眯眯的说:“真乖,那亲叔叔一个。”

    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子清站在一边,眉头直跳,有些不忍看下去。

    荻儿立刻凑过去,特别乖得在吴纠脸颊上落下一个大么么,还特别响亮,“啵!”一声,吴纠这才心满意足了,让荻儿自己去玩,然后带着子清回了房间,开始吃糖葫芦。

    吴纠回到房间,一连吃了三串糖葫芦,一沓子山楂片,越吃越觉得好吃,子清看的直吓人,公子不吃东西则已,一吃东西竟然吃得这么凶残?

    等吴纠都吃得差不多了,这才看了看筐子里仅仅剩下的一串糖葫芦,还有三片山楂片,忽然想起了齐侯。

    自己做了东西,分了旁人,若是不给齐侯进贡,怕惹人口舌,说自己不恭敬。

    于是吴纠就把剩下的一串糖葫芦,还有三片山楂片打包,打包的时候不小心还把一片山楂片弄碎了,于是吴纠只好自己吃了,把剩下的两片山楂片和一串糖葫芦交给寺人,让寺人献给齐侯。

    齐侯虽然在房间,但是他早就听说了,吴纠又跑到膳房去了,还和膳夫们打得火热,完全没有公子架子,一起理膳,还做了“糖葫芦”这莫名其妙的东西。

    齐侯还在想,葫芦沾糖,那是什么吃法儿?咬着嘎嘣脆?

    齐侯等了一天,等的都不耐烦了,这才等到寺人带来了吴纠亲手做的糖葫芦,仔细一看,原来并不是葫芦,是山楂,小红果圆溜溜,红艳艳,甚是可爱。

    齐侯是标准的北方人口味,粽子吃甜不吃咸,菜却吃咸不吃甜,这种甜滋滋的小玩意儿其实齐侯并不喜欢吃,但是偏偏还有点酸味儿,甚是开胃,吃了一颗觉得酸,刚放下啧啧味儿,又觉得十分过瘾,想要再试试,一连吃了一串儿,竟然意犹未尽。

    于是齐侯又拿起山楂片尝了尝,和糖葫芦那种外甜里酸的层次感一点儿也不一样,山楂片是山楂泥和糖浆混合在一起,然后烤制成形的,一口下去,酥酥脆脆的,味道酸中带甜,甜中裹酸,甜和酸中和在一起,说不出来的甜蜜却不腻口。

    都是山楂和蜂蜜,竟然是两种不同的口感,齐侯一边惊讶,一边把两片山楂片也给吃了,还是意犹未尽。

    寺人看着齐侯都吃完了,这才回去复命,吴纠说:“君上吃了么?喜欢么?”

    寺人笑着说:“吃了吃了,君上特意中意公子做的这些,吃的一点儿都不剩呢。”

    吴纠没想到,原来齐侯还挺能吃酸味儿?

    吴纠吃了山楂,还没到晚膳就觉得不行了,自己下午又跑到膳房去了,膳夫那时候正在准备晚膳,这会儿没时间和吴纠一起研究新的食材了。

    吴纠就一个人占了一个小灶台,想了想,准备做一些饿的时候能一口吃进肚子里,好捏好拿的东西,于是打算做个小甜包,例如豆沙包流沙包之类的小食。

    不过这年头还不流行面粉,因为没有石磨,磨面粉是个技术活儿,也是个非常累的活计。

    吴纠反正闲来无事,也不想一直躺在榻上,于是就开始在膳房里撸胳膊挽袖子的磨面粉,把面粉准备好,其他的食材也都没有磨面粉费力了。

    因着这年头没有石磨的缘故,吴纠磨面粉还被膳夫们给围观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吴纠觉得这样太麻烦,石磨其实也并不是个很难设计,于是就让人弄来一张小羊皮,大约在羊皮上画了画,画出一个石磨的示意图来,让膳夫去准备,以后他们也能用的上,再做面食的东西,就不需要这么苦哈哈的了。

    那些膳夫没见过石磨,看的啧啧称奇,都夸吴纠是奇才,实在太聪明了了,若是有了这种东西,以后便不需要什么人工物力,也能做面食了。

    吴纠弄了面粉,找了馅料,就开始剥小甜包了,包了几个之后,突然想到了可爱的小荻儿,干脆把小甜包都改装了一下,掐成小猪小兔子的样子,在上面按上各种颜色的豆子当做眼睛鼻子,上锅一蒸便行了。

    吴纠忙活完,正好到了吃晚膳的时候,他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就准备回去用膳。

    他一回去,寺人和子清就迎上来,连忙说:“公子,君上请您去前厅用膳呢。”

    吴纠一听,竟然请自己去用膳,不过仔细一想,恐怕是因为马上就要启程的缘故,刚才膳房也忙得乱七八糟四脚朝天的,可能是雍氏要摆筵席,给齐侯送行。

    吴纠赶紧换了衣裳,然后就往前厅走去,他走进前厅,其他人已经都到了,坐在席上,就等着他一个人。

    吴纠进入前厅,连忙拱手作礼说:“纠拜见君上。”

    齐侯笑着说:“二哥不必多礼,快入席。”

    吴纠抬起头来,走入席间,他发现果然是雍氏摆的宴席,因为席上也有雍氏,所有人都在坐。

    吴纠一来,齐侯就吩咐开席了,雍氏的下人一个个托着青铜食具,从外面鱼贯而入,送进来一堆的美味佳肴,易牙也跟在队伍中,捧着一个天圆地方的青铜大盘,小心的放置在案上。

    还没有揭开圆形的盖子,吴纠已经闻到了一股鲜香的味道,那味道很诱人,味道霸道,第一瞬间闻到的是羊肉的香味儿,秋季正好吃羊肉温补。

    众人也都闻到了那羊肉的香味儿,而易牙将盖子一揭开,众人看到的却是一条鱼。

    众人都是啧啧称奇,明明是一条鱼,而且还是完整的鱼,但是他们闻到的却是羊肉的醇香,没有鱼的腥味,也没有羊肉的膻味儿。

    大家都在奇怪,吴纠似乎早就料到这个,毕竟鱼腹藏羊肉这道经典名菜,他的创始人就是眼前这位膳食鼻祖的易牙。

    古人用鱼和羊来代表鲜,其实也是出自易牙的这道名菜,山东水产以鲤鱼鲜美较嫩,又有羊肉咸香霸道,鱼腹藏羊肉外酥里嫩,模样光鲜,内藏乾坤,两鲜结合,味道自然不必话下。

    吴纠当即拿起筷箸,轻轻拨了一下鱼肉,果然在鱼腹下面,藏着鲜嫩的羊肉,一剥开鱼肚子,那羊肉的香味更是扑鼻而来。

    鱼肉鲜嫩,里面还翘了笋子和蘑菇,嫩的嫩,脆的脆,鲜的鲜,香的香,恐怕这是最正宗的鱼腹藏羊肉了。

    吴纠夹起来吃了一口,又连忙吃了一口里面的羊肉,眯着眼睛似乎有些享受,笑着说:“这去腥,竟然用的果子酒?”

    易牙笑着说:“公子高明,一尝便知,果酒清甜可口,既可去腥,又能提鲜。”

    齐侯见吴纠吃的高兴,不免也试着尝了一口,羊肉完全没有膻味,鱼肉完全没有腥味,酥嫩兼顾,果然入口咸香,而且是地道的鲁菜口味,是齐侯喜欢的咸香味道。

    吴纠喜欢吃,齐侯也觉得虽然带上易牙不是自己的意愿,但是所幸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起码一路上还能吃些不错的菜色。

    众人吃了一顿饭,不免要推杯把盏,吴纠身上的伤寒还没有好利索,所以不敢喝酒,就没有饮酒,只是吃得饭饱,又想到自己做的那些小甜包,看他们还饮酒意犹未尽,就先起身告辞了。

    齐侯以为他累了,便说:“二哥早些休息。”

    吴纠谢过齐侯关心,退出前厅,不过并不是回去休息,而是冲膳房去了,子清跟着吴纠一阵无奈,果然就看到吴纠还惦记着自己的那些小甜包。

    吴纠进了膳房,里面没什么人,他就自己弄了火,把甜包热了热,然后取了一些准备带回去,再顺道看看荻儿在不在,给他送几个可爱的小包子。

    吴纠很快从膳房出来,子清拎着一筐子刚下屉儿的小甜包,避免凉了还在上面盖了帕子。

    两个人往院子走去,果然看到了小荻儿,因为雍氏的人都在款待齐侯,所以小荻儿身边没人,就他一个,坐在花园里,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甩着自己的两条小肉腿,托着腮帮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纠看到小荻儿那肉肉的腮帮子,顿时就没有抵抗力,立刻走过去,说:“你怎么一人在这儿呆着?”

    小荻儿看到吴纠,立刻睁大了眼睛,立刻就想起来了,奶声奶气的说:“糖葫芦叔叔!”

    吴纠:“”这名字未免简单粗暴了一点儿,实在不雅

    吴纠走过去,坐在小荻儿身边,说:“你吃饭了么?”

    小荻儿摇摇头,说:“还没有呢,爹爹正在忙,一会儿才回来,荻儿等着爹爹一起吃。”

    吴纠捏了捏他软绵绵的小脸蛋儿,说:“荻儿好乖,那你饿不饿?”

    小荻儿这回嘟着嘴巴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说:“饿”

    吴纠就让子清把小筐子拿出来,从里面取出可爱的小甜包,小猪的是豆沙包,小兔子的是奶黄包,小荻儿第一次见到这种可爱花式的点心,不由睁大了眼睛,愣是不忍心吃,伸手摸了摸兔子的小耳朵,又摸了摸小猪的小耳朵,说:“真好看。”

    吴纠说:“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小荻儿犹豫再三,直到吴纠说还有好多,这才咬了一口小甜包,顿时把圆溜溜的眼睛愣是张大成了椭圆形,嘴里都是小甜包,含糊的惊讶说:“吼吼次好次甜甜的!”

    吴纠见他吃的高兴,又给他弄了一个小甜包,帮他吹凉,以免烫了小荻儿。

    小荻儿一连吃了三个小包子,已经不饿了,这才又露出满脸忧愁的表情。

    吴纠见他发愁,小眉头皱在一起,特别滑稽的样子,说:“怎么了,为什么小荻儿不开心?”

    小荻儿闷闷不乐的说:“过两天荻儿就要和爹爹分开了荻儿不喜欢和爹爹分开。”

    吴纠仔细问了问,原来是因为自己说不让易牙带着荻儿一起上路,所以公孙隰朋打算把荻儿接回临淄城,自己的府中。

    吴纠一听,顿时眼睛转了好几个圈,公孙隰朋要接走荻儿?公孙隰朋带着荻儿,吴纠肯定不怕什么烹子了,但是好生奇怪,公孙隰朋难道也喜欢孩子,所以才要接走荻儿?

    就听小荻儿说:“爹爹对荻儿特别好,荻儿不想和爹爹分开,可是荻儿明天就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看不到爹爹了。”

    吴纠听着他奶声奶气的说话,看见他一边说,一边眨着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都湿了,恐怕要哭出来。

    吴纠不怕别人无理取闹,但是就怕小荻儿这般委屈,顿时心里有些软,按理来说,荻儿这么喜欢易牙,易牙该当不忍心烹了他才是,可是历史又是那么白纸黑字的写着,就算真的是后人添油加醋的夸张描写,吴纠也不敢冒这个险。

    就在这个时候,吴纠看到一个暗红色衣裳的人,手持烛灯,匆匆走了过来,离得近了一看,原来是易牙。

    易牙额头上有些汗水,看起来走得很急,看到荻儿松了口气,又看到了吴纠,连忙作礼说:“拜见公子,巫有礼。”

    吴纠摆了摆手,荻儿一见到易牙,连忙跑过去,“哒哒哒”的冲过去,抱住易牙的小腿,说:“爹爹,那个叔叔可好了,叔叔给荻儿次甜甜的小包砸!”

    易牙连忙将荻儿抱起来,说:“荻儿乖,那不是什么叔叔,要叫公子。”

    荻儿没听懂,歪了歪脑袋,奶声奶气的说:“公子。”

    吴纠越是看荻儿越是喜欢,也不忍心把他送到陌生的临淄城去,虽然大司行府上定然不愁吃不愁喝,锦衣玉食少不得,但是荻儿年纪还小,正是依赖亲人的年纪。

    吴纠没有要走的意思,坐下来笑着说:“我和荻儿投缘,不用叫什么公子,太见外了,叫叔叔就行。”

    其实吴纠是想要给易牙施加点压力,易牙看到自己这么喜欢荻儿,恐怕也不敢做什么。

    吴纠笑着说:“坐罢,不必拘礼,这也没有旁人,咱们就随便聊聊天。”

    易牙没敢坐下来,抱着荻儿站在一边儿,两个人就说起了荻儿,荻儿抱着小包砸慢慢啃,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荻儿是易牙接回雍氏宅邸,便带在身边的小儿子,不知道母亲是谁,因为易牙本是庶子,荻儿更是庶子的庶子,没名没分,至今都没有被雍氏的人承认,也不算是小少爷。

    易牙将荻儿放下来,说:“乖,荻儿,你去那边顽一会儿,采两朵花儿来,送给公子,当做谢礼,好不好?”

    荻儿一听,立刻从易牙怀里出溜儿下去,说:“好!”

    他说着,“哒哒哒”就跑开,小地出溜儿一般。

    吴纠看得出来,易牙是故意遣开荻儿的,似乎是想说一些不想让荻儿听到的话。

    就听易牙果然轻笑了一声,淡淡的说:“其实不瞒公子,巫还没有成亲,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儿子。”

    吴纠有些吃惊,说:“荻儿不是你儿子?”

    易牙点了点头,说:“荻儿是巫在远方的时候,一个友人的儿子,当时白狄人掠夺边疆,巫险些丧命,被当时围剿白狄军的齐军所救,而那位友人,却不幸去世。巫常听友人提起,自己有一个年幼方出生的儿子,逃难之后,便去准备寻那个孩子,一来告诉他家里人,友人去世的消息,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聊表心意不过没想到”

    易牙顿了顿,又说,不过没想到,他找到那个家里的时候,因为边疆遭受白狄人袭击,收成又不好,所以那户人家已经逃难了,将养活不了的孩子扔在了破房子里。

    村里村乡的邻居平时会将残羹剩饭喂给那孩子,但是这年头生活都不容易,谁也不愿意多养一个,还是别人的儿子。

    易牙到的时候,就看到了小荻儿,他并不知道荻儿叫什么名字,因为那里有一片荻草,给人的印象很深,所以易牙就叫他荻儿。

    荻儿在破房子里,房子已经腐臭了,里面都是残羹剩饭,荻儿就坐在那臭气熏天的破房子里,自己玩着手指,也不哭,也不闹。

    易牙当时不忍心,就将孩子带在身边,他笑着说:“巫本是庶子,若是再带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进家门,恐怕遭大母嫌弃,再者巫自知身份低贱,并不可能娶什么妻,所以便谎称荻儿是巫的儿子,大母虽然凶悍,也不敢直言轰荻儿出门。”

    吴纠有些惊讶,没想到荻儿竟然不是易牙的亲儿子。

    易牙又说:“荻儿他没有什么正经的名字,不过我那位友人是宾氏,巫给荻儿起的大名就做胥无。”

    胥是全部的意思,易牙给荻儿起的名字,似乎非常符合荻儿的身世,胥无,荻儿本就什么也没有。

    然而吴纠一听到荻儿的大名,一瞬间险些不淡定的跳起来,吴纠从没这么不淡定过。

    因为荻儿正经的名字应该叫做宾胥无!

    宾胥无是何许人?齐桓公手下五杰之一,与东郭牙、公孙隰朋、宁戚、王子成父并称五杰,在二十年之后,被齐桓公拜为上卿大夫大司理,主齐国刑罚,为人刚正不阿,直言敢谏。

    关于宾胥无还有一个非常能突出他性格的小故事,在管子中曾记录着,齐桓公成为春秋霸主之后,询问管夷吾,自己可不可以不只是做霸主,而是做霸王。

    霸主和称王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春秋早期,只有身处偏僻之地,被诸国视为蛮夷之辈的楚国,才自立为王,与周天子分庭抗礼。

    那时候齐侯虽然已经非常强大,但是仍然不敢称王,管夷吾听了之后,却说他不知这件事情,需要询问宾胥无。

    宾胥无的回答是,我听说古代的尧舜,都是贤明胜过臣子的,所以他们才能成为王,而如今齐侯的霸业,却要依靠臣子,所以不能称王。

    齐国之内,不管是共患难的鲍叔牙,还是国相管夷吾,都没有人敢和齐侯这么直言不讳的说话,只有两个人才敢提着脑袋和齐侯这般直言不讳,一个便是大谏之臣的东郭牙,以口舌伶俐振聋发聩闻名,另外一个则是身为大司理,掌管法律刚正不阿的宾胥无了。

    吴纠听到荻儿的大名,一瞬间都愣住了,随即就看到小荻儿“哒哒哒”的举着一朵小菊花快速的跑过来,奶声奶气的说:“叔叔,给你发儿!小发发!”

    吴纠看着眼前,也就三岁大的小豆包,长得圆圆的,萌萌的,小嘴唇粉嫩嫩的,还有些肉嘟嘟的,奶声奶气还卖萌,怎么也想不到,这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宾胥无!

    易牙的“儿子”是宾胥无,不知以后他有没有其他儿子,反正吴纠听到这个孩子的名字,就知道他肯定不会被烹了,若是真把小荻儿烹了,那往后大司理这个职务,就没人可做了。

    吴纠盯着小包子看了看,小荻儿把花高高举起,大着胆子,小肉手轻轻拍了拍吴纠的小腿,撒娇一样晃了晃,说:“叔叔!”

    吴纠连忙回了神,将小荻儿递过来的“小发发”接过来,笑着说:“荻儿真乖。”

    小荻儿还颇为自豪的挺了挺小胸脯,被人夸奖了特别得意。

    吴纠想了想,笑眯眯的说:“荻儿,你想不想要个义父啊?”

    吴纠的表情仿佛是“人口贩子”似的,说着还讨好的递给了小荻儿一只小兔子的奶黄包,小荻儿赶紧把奶黄包接过来,放在嘴边“么么”亲了两口,眨着大眼睛,一脸不解的说:“叔叔,什么是义父?”

    吴纠的话一说出来,旁边的子清吓了一跳,就连易牙也吓了一跳,吃惊的看着吴纠。

    吴纠笑眯眯的说:“我和荻儿这孩子投缘,见他心里就喜欢,我听说荻儿要被大司行接到临淄城去,荻儿若是拜了我做义父,我可以去君上面前说一说,带上荻儿上路,荻儿这么乖的孩子,定然不会捣乱的。”

    易牙更是吃惊,立刻说:“公子爱见荻儿,是荻儿的福分。”

    他说着,连忙对荻儿说:“荻儿,快拜见义父。”

    小荻儿还是一脸懵懂,吴纠蹲下来,和小荻儿平齐,笑着摸他软软的小头发,说:“义父呢,就是天天给你吃好吃,天天哄你顽,陪着咱们小荻儿的人,小荻儿觉得怎么样?”

    小荻儿一听,顿时高兴的睁大了眼睛,立刻甜甜的喊了一声:“义父。”

    吴纠心想,自己正好没有孩子,带着荻儿也不错,一来是荻儿真的很可爱,招人喜欢,也听话懂事儿,二来是荻儿可是未来大名鼎鼎的宾胥无,齐桓公的重臣,有荻儿在身边,也好给自己找个靠山,万一哪天齐侯又发难整治自己怎么办。

    三来,也是为了荻儿,如今的事情不知是历史本身就有偏差,被后人添油加醋的缘故,还是因为历史发生了偏颇的缘故,荻儿竟然是二十年后不可一世的宾胥无,但是安全起见,加个保险,吴纠还是打算收了他当义子,自己好歹是个公子,易牙不可能对公子的义子下手罢。

    吴纠顿时觉得,这简直是一举三得的好办法,而且荻儿也喜欢自己,日后这一路上也不会枯燥了,能时不时捏捏荻儿的小脸蛋儿解闷儿。

    小荻儿的确很喜欢吴纠,因为吴纠会做糖葫芦,还有山楂片,又会做小兔兔的甜甜包,说话还温柔,总是笑眯眯的,对自己特别好。

    小荻儿扒着吴纠不让吴纠走,还要吴纠陪着自己顽,易牙也没有办法,吴纠就把小荻儿抱起来,笑着说:“儿子乖,今天跟义父睡觉觉,好么?”

    小荻儿立刻使劲点头,说:“好!要义父!”

    子清已经一脸无奈了,公子这模样,分明就是拐骗小孩子的样子,看起来一脸殷勤备至。

    易牙最后就将荻儿交给了吴纠,然后自己先走了,吴纠伸手抱着小荻儿,他没有抱孩子的经验,还是三岁大的孩子,别看小,但是抱起来沉甸甸的,特别压手,小荻儿身上竟然全都是小肉肉,藏得还挺深。

    吴纠抱着小荻儿走了一会儿,子清连忙说:“公子,要不然让子清抱着罢,您当心些,别把孩子给摔了。”

    吴纠出了一头汗,累得气喘吁吁的说:“没事没事。”

    小荻儿也是真的乖,吴纠抱的他歪歪扭扭的,几乎就是夹着,但是竟然一点儿都不闹,老老实实的捏着一个小甜包,还满脸都是笑容。

    吴纠一边走一边说:“乖儿子,咱们回去喝糖水好不好?”

    小荻儿好奇的说:“义父,糖水是什么?”

    吴纠笑着说:“就是甜甜的,好喝的。”

    吴纠抱着荻儿往自己房间走,路上还遇到了召忽和东郭牙,召忽不认识荻儿,之前也没见过,突然看到吴纠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小娃娃,惊讶的说:“公子,这是谁家的孩子?”

    吴纠笑着说:“是我儿子。”

    召忽一愣,瞬间满脸的不自然,因着天黑,吴纠都没看出来,忙着回去给小荻儿弄糖水喝,就快速的走了。

    害的召忽一脸失魂落魄的去找东郭牙喝酒了

    吴纠抱着荻儿回去,给他用热水沏了一壶果茶,特意多放了些蜂蜜,小荻儿特别喜欢喝,就着果茶吃小甜包,吴纠知道他还没吃正经的,特意让子清再去端些菜来。

    又是吃饭,又是沐浴,最后吴纠还抱着小荻儿在榻上睡下,给他讲睡前故事,两个人讲的累了,就头抵头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齐侯就听寺人来禀报了,这时候齐侯才穿戴整齐,正坐在榻前,准备吃早膳,就听寺人说:“君上,昨日夜里,公子收了一个义子。”

    齐侯还没把粥放到嘴边,就顿住了,放下小匕,略微惊讶的说:“义子?”

    寺人说:“是这样儿,君上,昨日用过晚膳,公子就在花园遇到了雍巫的儿子荻儿,因着公子喜爱荻儿讨巧,所以就把荻儿收为了义子。”

    一口气顶上

    齐侯这一顿早饭都不用吃了,虽然齐侯是重生的,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荻儿有个大名叫做宾胥无,还以为是易牙烹子的孩子,无论如何,那叫荻儿的人,都是易牙的儿子。

    易牙可是齐侯的仇人,当年齐侯那么信任他,易牙却阴奉阳违,竟然帮助公子无亏篡位弑君。

    结果一大早,齐侯就听说了,吴纠收了自己仇人的儿子当义子,气的齐侯是一口饭也吃不下了,立刻叫人把外袍拿来,披上外袍就出门了。

    齐侯来到吴纠门前,子清坐在台阶上,见到齐侯来了,连忙迎上去,有些慌张的说:“君上,公子还未早起。”

    齐侯一听,说:“公子纠又病了?”

    子清说:“回君上,公子身子很好,并没有抱恙,只是只是昨天夜里,公子和荻儿顽的有些晚,所以所以现在还没起身呢,请君上稍待一会儿,子清去叫公子起身。”

    齐侯又听到了,又是那个小孩子,简直要气死齐侯了。

    就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吴纠的房门打开了,一个小豆包从里面“哒哒哒”的蹦出来,手里还举着一串糖葫芦,冲出来的很快,“嘭!”一下正好撞在了齐侯的小腿上,正是荻儿。

    荻儿撞的有些懵,险些坐了一个小屁墩儿,齐侯伸手抓了一把,荻儿就抱住了小腿,仰起头来,仰视着这个高大的叔叔。

    荻儿不懂齐侯是国君,眨着大眼睛看着齐侯,还举着糖葫芦,说:“伯伯,次糖葫芦么?”

    伯伯

    虽然吴纠没有比自己大多少,但是的确是大的,吴纠收了荻儿做义子,荻儿却叫自己伯伯,齐侯又被气的头顶发麻,难道自己面相这么老么?

    子清见荻儿冲出来,连忙将荻儿从齐侯身上扒下来,说:“君上,荻儿无意冲撞。”

    他说着,又对荻儿说:“荻儿,这是国君,要行礼,不能瞎叫。”

    荻儿听的似懂非懂的,就让子清拉着跪下来行礼谢罪。

    齐侯也不好和一个小孩子较真儿,摆了摆手,说:“罢了,孤先回去了。”

    他说着就走了,子清松了口气,很快就听见里面吴纠的声音在叫他,吴纠根本不知道齐侯来了一圈儿,又走了,而且对他收了易牙的儿子做义子这件事情,颇有异议。

    因为吴纠收了荻儿做义子,所以公孙隰朋也不需要把荻儿送到临淄城去了,荻儿从此就跟着吴纠,像个小尾巴似的,走到哪里跟到哪里,齐侯还看到好几次,不下五次,吴纠和荻儿在互相亲亲脸颊,腻来腻去的。

    很快队伍就要启程了,他们在梁丘邑耽搁的时间有些长,之后的路程必须加速才行,队伍在梁丘邑添加了各种补给,就准备开拔。

    这次不同的是,增加了易牙和荻儿,易牙身为膳夫,自然跟在队伍最末尾走,但是荻儿不同,荻儿年纪还小,跟着队伍走他绝对受不了,于是吴纠打算把荻儿抱上缁车。

    可是长久以来,齐侯都是和吴纠坐一辆缁车的,齐侯自然不想让荻儿上车,但是他若是这么说了,显然像是小心眼,苛待一个孩子,实在不是君子的作风,于是只好作罢。

    吴纠抱着荻儿上车,荻儿还算是老实的,而且他似乎特别喜欢齐侯,别看齐侯冷冰冰,又身材高大的样子,但是荻儿就喜欢齐侯,见到齐侯根本不怕生,还主动和齐侯说话,拿到好吃的就举着小肉手问伯伯吃不吃。

    齐侯忍得几乎内伤了,每次都叫自己伯伯,就算不叫国君,也该叫一句叔叔才对。

    荻儿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仿佛比吴纠的身体情况好很多,一路上也非常懂事儿,还会照顾吴纠,看到义父晕车,还拍着自己的小肉腿,正义的说:“义父躺荻儿腿上,荻儿拍义父睡觉觉!”

    齐侯很不屑的看了一眼荻儿那两个小藕节一样的小肉腿,根本不够躺的,不过吴纠特别喜欢荻儿的懂事体贴,长大了必然是个温柔暖男,还夸奖了荻儿。

    不知为何,齐侯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感觉,就跟吃了几串不裹糖的糖葫芦似的,吃多了醋心,胃里也酸的慌。

    一路上甚是枯燥,早些还能在小邑落脚,补充补给,再往后就越来越荒芜了,一直到了齐鲁边境的时水,齐侯撩开子车的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滚滚流淌的时水,低笑了一声,说:“二哥,你可还记得这里?”

    吴纠不知齐侯是什么意思,只是回答说:“自然记得。”

    齐侯又笑了一声,不知在回忆什么,仿佛是在回忆征服的那种爽利,毕竟在时水之畔,齐侯可是亲自受降了吴纠。

    过了时水,便是鲁国的地界,虽然还没有到鲁国的地界,但是从这里遥遥看去,就能看到那人山人海的迎接队伍,还有随风展昭的鲁国大旗。

    吴纠眯着眼睛,遥遥的看过去,那一片黑压压的人,仿佛是打仗的列阵方队,根本不像是迎接的仪仗,再加上那迎风招展的大旗,就好像是战旗纛旗一般,离得有些远,但是旗上大字明朗,非常耀眼,只一个字孟。

    吴纠看了这个字,顿时就知道对方是何人这么大阵势了,迎接的队伍摆的跟打架似的。

    孟在古代的意思是排行老大,鲁庄公有个庶长兄,提起来如雷贯耳,当年上学的时候还学过关于这个人的文章,其中有一句话非常有名“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而这个庆父,便是鲁庄公的庶长兄,孟是他的代称,别看庆父与鲁庄公的夫人哀姜私通,还在鲁庄公去世之后,杀了两名继承人,可谓是臭名远扬,但是庆父是孟氏师祖,大名鼎鼎的显圣孟子,便是庆父的第二十世孙,孟氏从此处起源。

    吴纠看了一眼战旗,便知道对方定然是公子庆父,排场如此之大,似乎是要扬威立信。

    齐侯也看了一眼对面的阵势,只是冷笑了一声,说:“庆父这花把势,还敢跟孤眼前戏耍。”

    他说罢了,就放下缁车的车帘,不再往前去。

    车驾很快就在时水旁边停了下来,因为齐侯不方便出国界,另外一方面,齐侯也是这次公主的公公,辈分很大,也不便迎接。

    于是车驾停在时水边上,并没有跨越两国国界,很快所有的车队都挺稳,齐侯这才从车架上缓缓步下。

    鲁国的军队见齐国的车驾停下,就听到“咕噜噜”的车辙声,很快三两轺车成箭头状排布,也快速向时水边碾压过来,也停在了水边。

    那当前轺车上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战甲,肩披红色披风的男人,男人蓄着胡须,看起来有三十岁左右,生的身材高大,面相颇为凶残,国字脸配着一双虎目,嘴唇颇厚,长得却是刻薄模样。

    男人后背插着一面纛旗,上面也只有一个字孟。

    显然便是鲁公的庶长兄公子庆父了。

    庆父见齐侯已经下了车,并不敢托大,便从轺车上“踏!”一声跳下来,笑着说抱拳作礼说:“齐公有礼,寡君特派庆父迎接齐公大驾!”

    齐侯只是微微一拱手,说:“有劳。”

    庆父笑着说:“公主已安顿在时水之畔,齐公一路车马劳顿,请入幕府!”

    齐侯轻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哂笑还是什么,淡淡的说:“又不是行军打仗,何来幕府一说?”

    幕府在那时代是打仗时候搭设的军事指挥机关,因着齐国和鲁国现在还是敌对状态,分外胶着,文姜虽然说通了鲁公,但是鲁公不太甘心,所以想要昭显一下鲁国强大的国力国威,特意让庆父带了大部队来,摆个好看的架势,敲一敲齐侯,所以自然弄了个幕府。

    庆父被齐侯这么直白的一说,脸上挂不住,脸色有些不好看,撇开目光不理,正好看到了站在齐侯身后的吴纠,立刻笑着转移话题,说:“这不是纠老弟,数月前纠老弟还与我把酒言欢,今日难得一见,一定要痛饮才是。”

    他说着,还上下打量了一下吴纠,那眼神有些奇怪,直勾勾的。

    吴纠只是淡淡一笑,作礼说:“纠有公务在身,不便饮酒。”

    庆父一开场就被连撅了两下,齐侯是冷冰冰的拒绝,吴纠则是不着痕迹的拒绝,但无论是哪种,都让庆父觉得很没面子。

    而这个时候,救场的人就出现了,就见又一辆轺车快速行驶过来,车上站着一个纤细的杏黄衫子少女。

    吴纠一看,虽然不识得,但是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因为那少女已然开口了,离得老远就在喊:“纠哥哥!是纠哥哥来了么?”

    吴纠赶紧低下头,不着痕迹的往齐侯身子后面错了错,想要把自己挡住,降低一些存在感,那少女不必说了,定然是公子纠的烂桃花一朵,周室之女王姬了。

    王姬连喊了好几声“纠哥哥”,就听齐侯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开笑话的口气,侧头看着他,“呵”的低声一笑,说:“再过两日,就该改口唤作纠伯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