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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权宜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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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国的宫门口,只供奴隶出入的小门旁边里外各站着一个人,那两个人似乎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回禀王子,郑国边境伏击的队伍已经得手,假齐侯也已经混入了齐国奔丧的队伍,很快就能到达郑国都城,只是”

    那穿着粗衣的男人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对面的一个暗红衣裳的男子皱眉说:“只是什么?”

    那粗衣男人被他轻飘飘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说:“只是只是伏击的队伍说还没有成功抓住齐侯本人齐侯身手颇为厉害只是受了一些轻伤让他给逃脱了。”

    那暗红衣裳的男子脸上露出不愉之色但是声音仍然淡淡的也很轻,说:“废物,必须抓住齐侯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那粗衣男子立刻说:“是王子小人这就回去传令。”

    那暗红衣裳的男子又说:“你尽量不要进宫来,只是记住斩草除根便罢了,随机应变,以免传令的路途遥远,浪费了时机。”

    “是。”

    那粗衣男子说完,立刻抱拳做了一礼,很快就调头走了。

    暗红色衣裳的男子轻轻将门掩上,稍微等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准备走了。

    只是他没走两步,却险些吓了一跳,竟然迎面就遇上了一个人,那人身材高大,脸上生的络腮胡,样貌彪悍凶残,一双虎目总是像怒瞪着什么,正是齐国的虎贲中郎将虎子。

    虎子走过来,那暗红色衣裳的男子主动作礼说:“拜见大人。”

    虎子看到他,憨厚的笑了一声,说:“不要跟我作礼,隰朋大哥临走的时候还特意让我照顾你哩,有什么难处么?”

    易牙笑了笑,说:“有劳大人费心,并没什么难处。”

    虎子笑着说:“那便好,那便好。”

    他说着,又说:“我不耽误你了,我先走了。”

    易牙点了点头,说:“大人请便。”

    易牙等着虎子错开往前走,也就往膳房走去,他走出去不远,虎子却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易牙,那双虎目更显得锋利了

    召忽和东郭牙匆忙的在树林中穿梭,那些追兵就像是黏在他们身上了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

    在营地的时候,公孙隰朋指挥虎贲军断了追兵后路,召忽看到齐侯和吴纠冲向树林,立刻就想去追,但是哪想到冲进树林之后,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楚。

    再加上前面的齐侯夺了一匹马,已经带着吴纠快速往前冲去,召忽落在后面,一下就被甩开了,后面追兵不少,几个漏网之鱼涌进树林里,只有三骑冲向齐侯和吴纠,剩下的都被召忽拦在后面。

    别看召忽身材并不高大,看起来反而像是个文人,但是他的武艺可比谋略要出色,召忽四岁已然是个剑客,在没有入朝之前,他便是个李太白口中“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那种游侠剑客。

    后来召忽才被齐国收拢,与管夷吾和鲍叔牙结交,渐渐有些荒废了武艺,但是大家都知道,召忽是一把藏在鞘中的宝剑,若是真正用到他的时候,宝剑的封芒依然不会消失。

    召忽将长剑引剑出鞘,他没有马匹,站在树林之中,一张略微清秀的脸,看起来却像是黄泉土里爬出来的恶鬼,他脸上都是血迹,但是并不是自己的血迹,而是喷洒上来的,白色的衣裳也全是血迹,看起来异常可怖。

    无数追兵涌进树林,却都被他拦住,漏网之鱼少之又少,召忽几乎是杀红了眼睛,感觉手臂有些麻嗖嗖的,显然是已经要脱力的前兆,但是他却无法停歇下来。

    源源不断的追兵涌进来,召忽脑子里嗡嗡作响,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只是麻木的挥舞着手中的佩剑,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斜地里冲出一骑战马,马上一个高大的大汉大喝了一声,猛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嗤!!!”一声,长剑当头砍下的一瞬间,召忽却看到一个影子快速冲出,“嘭!!!”一身冲过来,一下砸在自己身上,将自己砸出老远,猛地就压在了自己身上,两个人瞬间滚出很远。

    召忽累的几乎爬不起来,眼前黑了一瞬间,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赫然发现东郭牙趴在他身上,只不过东郭牙没有起来,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东郭牙后背滑落在召忽的脖颈上。

    召忽一愣,用手抹了一把,竟然是血,而且流血量不小,血水滚滚的流下来。

    东郭牙身材高大,趴在召忽身上一动不动,召忽吓了一跳,似乎一下就清醒了,耳朵里又听到“踏踏踏踏”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赶忙将东郭牙一推,翻身跃起,抓住自己的宝剑。

    东郭牙被他一推,猛地就醒了,嘶了一口气,声音非常沙哑虚弱,说:“别推,疼”

    召忽险些被压死,把东郭牙一推开,这才发现东郭牙后背有一条很长很长的伤口,从上至下,由深渐浅,一看就是刚才那追兵用剑劈下,直接劈在了东郭牙的背上。

    东郭牙有气无力的倒在地上,一瞬间脸色和嘴唇都苍白了,仿佛是失血过多,也仿佛是疼的,召忽看了一眼他,紧了紧手中的佩剑,又看了一眼冲向他们的黑影,嗓子快速的滚动,似乎在想对敌之法。

    就在这个时候,东郭牙轻笑了一声,说:“快走罢。”

    召忽呼吸都凝滞住了,瞬间那些黑影快速的冲黑暗中冲了出来,召忽猛地一眯眼睛,脸上露出狠辣之色,快速迎上去,“嘭!!!”的一声,直接将一匹战马砍倒,紧跟着快速向前冲了几下,将剩下几个大汉全都斩下战马,顿时全身犹如从汗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召忽来不及停顿休息,一把抓住一匹战马,快速跑过来,扶住已经昏厥的东郭牙,脱下自己的上衣,将东郭牙的后背伤口勒紧包扎。

    东郭牙已经在昏迷之中,却被召忽“野蛮”的包扎疼的猛地睁大眼睛,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要疼死了,召忽一把将高大的东郭牙扛起来,扔上马背,然后快速翻身上马,说:“不要闭眼。”

    东郭牙疼的不行,感觉一条命已经差不多都去了,召忽动作粗暴至极,但是也快速至极,猛地一甩马鞭,战马快速冲出,将后面的追兵甩开。

    召忽和东郭牙一路往前追,不过和齐侯吴纠的路岔开了一些,两个人冲进树林深处,召忽发现东郭牙禁不住马匹的颠簸,他后背裂开的越来越大,召忽绑在他伤口上的衣裳全都湿透了,东郭牙气息游离。

    召忽一狠心,连忙跃下马去,将东郭牙也解下来,然后踢了一脚马屁股,让战马自己向侧方向冲出去,然后带着东郭牙找了个杂草密集的地方,将东郭牙正面朝下放在地上。

    召忽以前是个剑客,他身上都是常备着伤药的,赶忙将东郭牙后背上绑着的衣裳拆开,然后拿出伤药,扒开塞子,洒在东郭牙的伤口上。

    但是东郭牙的伤口太大太深,几乎是皮开肉绽,还在不停出血,血水冲刷着药粉,瞬间就给冲没了,召忽急的一头是汗,也不敢大声说话,嘴里轻声说着:“大牙!你醒醒,不能睡,睁着眼睛,睁着眼睛”

    不过召忽连说了好几声,都不管用,伸手拍他的脸也不管用,东郭牙的表情反而像是慢慢安逸起来,眉头也展开了,就要熟睡过去。

    召忽气的头上都是冷汗,瞪着东郭牙,伸手在他伤口上一按,东郭牙那叫一个疼,浑身一个激灵,猛地就从安详的美梦中醒了过来,嗓子里发出“嗬”的一声大吼,但是吼声还没喊出来,已经被有先见之明的召忽一把捂在了嘴头上。

    东郭牙瞪着眼睛,一双略显狭长的眼睛险些给瞪成圆的,嗓子快速滚动,粗喘好几口气,喃喃的说:“东郭好歹是中大夫的救命恩人中大夫竟这这么粗鲁”

    召忽听他还能贫嘴,冷笑了一声,说:“你再敢闭眼,我还摁你伤口。”

    就在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沙沙沙”的声音在周边徘徊,召忽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东郭牙轻轻点了点头,两个人都不说话,东郭牙趴在地上,召忽尽量降低下盘,蹲在他旁边。

    就看到几个黑影快速从旁边走过去,一边走还一边说话。

    其中一个人看起来像是外族,人高马大,说话听不懂,旁白竟然还有个“翻译”,笑着和那大汉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转头对身边的黑衣裳男子说:“听好了,从今天起你就要假扮齐侯,有内应会接应你,指点你齐侯的一切日常,你听话就可以,与公孙隰朋的大部队接头之后,不要停顿,立刻带他们进入郑国都城,以免夜长梦多,知道么?”

    召忽听得奇怪,稍微探出一些头来,往外一看,让他震惊的是,那黑衣裳的男子,虽然只看到一个侧脸,但是真的和齐侯长得一模一样,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为了显得逼真,他的衣裳还给弄了一些血迹,脸上有个伤口,玉冠也碎了。

    那些人走的匆忙,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召忽心脏狂跳不止,这些人竟然弄了一个假的齐侯,这可就糟糕了。

    可是他们根本不可能马上就回营地,树林里全都是追兵,而且东郭牙身受重伤,召忽只是着急,却没有别的办法。

    就在召忽着急的时候,又有追兵在树林里来回迂回,似乎在寻找那些逃跑的人

    天色已经开始将近黄昏了,齐侯和吴纠从早上开始停留在林子里,这么长时间后面都没有人追来,应该是不会有追兵了,但是两个人都不敢贸然往前走,毕竟天色还亮,恐怕被追兵发现。

    齐侯将吴纠的衣服烤干,又将自己的衣裳脱下来,烤了自己的衣服。

    吴纠穿上干松的衣裳之后,感觉瞬间好多了,衣裳还暖洋洋的,缩在旁边有些困倦,就慢慢的睡着了。

    齐侯赤着膀子坐在一边,正在烤自己的衣裳,他身材高大,身上肌肉非常有力,但是并不显得纠结,反而流畅的很,齐侯的皮肤不似吴纠那般白皙,小麦色还要偏深一些。

    随着烤衣裳的动作,手臂上的肌肉一隆一隆的,看起来非常有力。

    齐侯将自己的衣裳烤得差不多的时候,一回头,就看到吴纠竟然缩在旁边睡着了,他全身都缩在一起,虽然衣裳已经干了,但是这么睡觉肯定会冷,身子不停的打着轻颤,但是依然在梦乡中没有醒来。

    齐侯赶紧将自己烤干的衣裳披在吴纠身上,不过说实在的,如今是初冬,又是黄昏时分,没有了日光,的确挺冷的,齐侯打着赤膊,幸亏他身体素质比较好,虽然觉得冷,但是也能抗一抗。

    不知为什么,反正齐侯看到吴纠睡着了,还偷偷松了一口气,赶紧把自己下面的衣裳也脱下来烤。

    方才自己烤上衣的时候,吴纠就用好奇的眼神浏览着自己身上的肌肉,好像在观摩点评一般,那目光让齐侯真的十分受不了,感觉皮肤上都在爬着什么虫子,很奇怪,还有一股热嗖嗖的气息从某个不可言喻的地方窜上来,那感觉就更加奇怪了

    幸好吴纠睡着了,齐侯把自己的衣裳全都烤干,环顾了一下四周,天色黄昏了,马上就要看不清东西了,他们一天没有吃东西,没有喝水,齐侯感觉还行,毕竟自己身强体壮,但是吴纠嘴唇已经干裂了。

    齐侯就趁着四周没人,赶紧站起来找找有什么野味或者野果之类的可以果腹。

    齐侯倒是很幸运的,虽然是初冬,不过抓到了一个野味,很快走回来,趁着吴纠没醒,把野味处理了一下,然后像模像样的插上一根树枝,放在火上烧烤。

    吴纠睡得正香,他体力透支的厉害,还沉浸在梦想之中,结果他的美梦突然变成了噩梦,也不知怎么的,梦里突然着起了火,而且火势巨大无比,浓烟滚滚,呛得吴纠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咳!咳咳咳”

    吴纠咳嗽着,就听到耳边还有人咳嗽着,声音很真实,也不像是做梦,吓了一跳就醒了过来,睁眼一看,不是做梦,真的有浓烟,黑黝黝的腾上天空去。

    吴纠赶忙坐起来,瞪大了眼睛,就看到齐侯打着赤膊,一张英俊的脸,还有那完美的身材,都被浓烟给熏黑了,看起来特别滑稽。

    但是吴纠却没心情笑那个,而是说:“你放狼烟么?!怕那些追兵找不到咱们?”

    齐侯好心给吴纠烤野味吃,哪知道那些新找来的柴火是怎么回事,往火中一添,竟然冒出滚滚的烟来,也不知是不是树枝的品种不对。

    结果还被吴纠给“刺棱”了,心情不是很好,说:“狼烟是什么?”

    吴纠差点被他气死,赶紧爬起来,用手抓了几把土,埋在冒着烟的火堆上,这才把浓烟给掩盖掉。

    两个人不敢在原地停留,毕竟烟真的太大了,于是便往里走了不少,没想到树林中还有一方小湖水,湖水不是很大,但是清凉得很,两个人便在那里停留下来。

    齐侯还拎着那只被熏得黑漆漆的野味,又弄了火,这回不冒浓烟了,把野味放在火上烤。

    吴纠见他忙叨,自己也没有插手,毕竟他还累着,刚才又因为狼烟的问题紧张了一下,头疼脑涨的厉害,就坐在一边休息。

    很快齐侯就把野味给出来了,竟然露出一脸兴致勃勃的表情,举着野味就过来了,说:“二哥,来尝尝孤的手艺?”

    吴纠先是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快速逼近,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大坨黑漆漆的不明物体,外形凶残的必须要打马赛克,黑坨坨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野味儿。

    因为齐侯烤野味是整体烤的,都没有切开,所以外面糊的不成样子,里面肯定还没熟,一股刺鼻的糊味儿迎面而来。

    吴纠看着那坨黑黝黝的东西,眼皮一跳,心想着,听说吃糊的东西容易得癌症

    齐侯用随身的小匕首将野味切开,果然,外面黑漆漆,一切开里面冒着血水不说,内脏也没掏,竟然还有一股骚气味道,吴纠闻着糊味儿和骚味儿,还有内脏的血腥味,“呕”一声,竟然差点吐出来,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齐侯虽然也被自己的野味震惊了,但是看到吴纠这反应,还是有些不愉快的,毕竟自己可是辛辛苦苦,从黄昏劳作到天黑,吴纠白吃瓜竟然还这种反应。

    吴纠吐归吐,但是如今是初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野味,若是真的浪费了,今天晚上恐怕没得吃,他已经很饿很饿了。

    吴纠只好把齐侯的小匕首拿来,然后将糊掉的外皮全都割掉,里面的内脏剖开取出,然后把野味切成小块,插在树枝上继续翻烤。

    最后终于烤熟了,但是没有任何佐料,只能白嘴吃,齐侯吃着肉片,还点评了一下,说不好吃,肉柴的紧,还有土腥味儿,塞牙、不咸,还有股糊味儿。

    吴纠啃着又柴又硬的肉干,听着齐侯的点评,翻了个白眼儿,没有理他,两个人好歹果腹之后,吴纠就看着那湖水发呆。

    他是个有洁癖的人,下午睡了一觉,体力渐渐好了一些,体力恢复之后,就开始有更高的要求了,那就是吴纠想洗澡。

    之前又是逃命,又是奔波,又是狼烟,还用手扒土,熏了一身油烟味儿,吴纠就更想要洗澡了,一想到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就浑身不舒服。

    吴纠忍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站起来,齐侯立刻说:“去哪里?”

    吴纠指了指前面的湖水,说:“我去那边洗洗手。”

    齐侯不放心他一个人,便也站起来,说:“孤同二哥一起去。”

    洗洗手其实只是一种好听的说法,吴纠是想去洗澡,不过也没有拒绝齐侯一同,毕竟都是男子,也没什么避讳的。

    两个人走到湖边,吴纠蹲下来摸了摸湖水,竟然不是很冷,把手伸进去晃了晃,洗了上面的油腻和污迹,感觉瞬间舒服多了。

    洗了手就更想洗澡了

    齐侯等着他洗手,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突听“簌簌簌”的声音,转头一看,吴纠竟然开始脱衣裳了!

    齐侯吓了一跳,说:“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吴纠脱衣裳的速度很快,虽然已经天黑,但是月光有些明朗,淡淡的月白色洒下来,将吴纠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冷光,看起来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那纤腰长腿直晃人眼,齐侯下意识的就背过身去。

    吴纠则是没注意,说:“稍微洗一下,身上太脏了。”

    齐侯险些被他气死,说:“水里冷,你快上来!”

    吴纠却不听他的,齐侯想要拉他,怕他伤寒,但是拉哪里都不是,愣是下不去手,只好又背过身去。

    别看摸着不冷,但是水真很凉,吴纠下了水,很快又跑回来,蹲在岸边轻轻撩水冲洗着。

    齐侯却感觉初冬的天气,自己竟然出了一头大汗,分外的燥热。

    吴纠蹲在河边,样子颇为专注,洁白的仿佛是一只仙鹤,稍微弯下脖颈戏水一般,齐侯看一眼都觉得目眩心脏“梆梆梆”的狂跳不止。

    水虽然冷了点,但是吴纠感觉神清气爽的,刚要再往里挪一挪,齐侯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吴纠的胳膊,吴纠吓了一跳,就看到齐侯的目光,好像是野兽一样,又像是火焰,盯得自己浑身不自在。

    齐侯也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咳嗽了一声,声音莫名的沙哑,说:“别往里了,快出来罢。”

    吴纠没当回事,就点了点头,反正也洗的差不多了,齐侯见吴纠终于不洗了,顿时松了口气,赶紧把自己的衣裳递过去给他擦水,然后让吴纠披上自己的衣裳,齐侯再拿着湿掉的衣服去烤干。

    等两个人忙碌碌的吃完了东西,洗了澡,终于歇下来,坐在火堆边取暖,齐侯说:“你睡一会儿罢,咱们后半夜往回走走,我来守夜。”

    吴纠点了点头,也没客气,就想睡觉,但是不知怎么了,可能是下午睡多了,也或许是因为怕追兵偷袭,真到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儿的坐在火堆旁边,都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太寂静了,齐侯突然开口说:“二哥之前是不是踢了我一脚?”

    吴纠听他开口,一瞬间头皮发麻,怎么齐侯还记得这个事儿,真是小心眼子。

    吴纠干笑了一声,说:“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齐侯似乎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声,当然是对“权宜之计”的哂笑,笑的吴纠更是头皮发麻。

    就听齐侯说:“在我继承侯位之后,还敢踹我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齐侯的口气淡然的厉害,似乎在回忆什么,吴纠也是敏锐,听出了齐侯话里有话,继承侯位之后?那也就是说,以前有人也踹过齐侯了?

    就听齐侯淡淡的说着话,仿佛是因为太寂静了,想要打开一些话匣子,眼睛注视着跳动的火焰,陷入了回忆之中,幽幽的说:“二哥定然不知道,二哥小时候有娘亲照应着,也没有受过这些苦,但我不同当年大哥诸儿经常来拿我当顽意戏耍,若是我告到君父面前,反而会被君父大骂一顿,久而久之,也就不怎么说了。但是诸儿仍然会时不时的就来欺负人。诸儿年长咱们许多,那时我还很小,力气不如他大,那日诸儿心血来潮,就把我踹进了湖水中,当时湖水也很冷,我不懂水性,一下水便懵了,又抽筋儿”

    齐侯说的很慢,继续说:“我当时使劲挣扎,冒出水面,但是听到的却是诸儿和他的寺人们放肆大笑的声音,我一个堂堂齐国公子,竟然连寺人都能任意耻笑,就因为我没有娘亲撑腰,不是长子,那时候我心里非常恨,恨不得一剑斩了他们,但是也很可怖我被寺人救上来之后,还容不得去告状,就被诸儿倒打一击,他怕君父怪罪,直接说是我顽皮,自己坠水,若不是他看到派人及时营救,恐怕我的小命儿便已没了,当时君父很生气,责骂了我一顿,还用鞭子抽在我的背上,足足抽了十鞭子,若是我顶嘴,顶一次就再加一鞭子”

    齐侯说到这里,笑了一声,说:“我这辈子,恐怕最怕的就是水了。”

    吴纠没想到齐侯的童年竟然这么悲惨,这么一想,其实吴纠还有点内疚,之前在梁丘邑,他也不知齐侯怕水是有心理阴影,还以为齐侯只是单纯的旱鸭子,所以才想要戏弄他,同意游湖的,后来齐侯坠入水中差点没了命,吴纠这么一想其实有点后知后觉的内疚。

    早上踹了齐侯那一脚,也有点内疚,早知道他是因为这样怕水,那应该是好言相劝的,这么踹下去不知是不是又给齐侯留了点心理阴影。

    吴纠不知道说什么好,齐侯一笑,说:“没想到多年之后,我又被人踹下水,但是这回反而是二哥要救我。”

    他说着,抬起头来看着吴纠,目光灼灼然的,看的吴纠莫名觉得脸上有些烧烫。

    就听齐侯幽幽的说:“亲大哥要加害我,反而是二哥救了我一命你说,血统除了划分宗族和氏族,还能有什么用处?”

    吴纠听罢了,心中猛跳好几下,一下不明白齐侯这是什么感慨,暗示自己并非齐国血脉么?

    吴纠没有说话,齐侯说:“二哥快睡罢,一会儿又要开拔了,你这身子定然受不了。”

    吴纠也觉得应该睡觉,因为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和齐侯聊天好,于是便躺下来,还以为自己睡不着,但是没有多久,竟然就睡着了。

    这次吴纠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竟然梦见自己溺水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了齐侯的故事,他竟然梦到了湖水,没什么逻辑性可言,不知怎么就溺水了,呼吸不畅,十分的难受,有什么堵住了自己的口鼻。

    吴纠张开嘴,想要大口呼吸,但是仍然呼吸不畅,噩梦中还有章鱼窜进了自己的嘴里,章鱼须子太恶心了了,在自己嘴里乱闯,还缠住了自己的舌头,吓得吴纠狠狠一咬牙。

    就听到“嗬!!!”一声,吴纠心想着,果然是噩梦,这章鱼怎么还会呻吟?

    就在吴纠被憋的气闷难当的时候,终于醒过来了,睁开眼睛还在树林了,根本没有溺水,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章鱼,吴纠松了口气,翻身坐起来,结果就看到齐侯坐在火边,但是脸色很难看。

    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人招惹齐侯,但是齐侯脸色黑的好像锅底一样,抿着薄薄的嘴唇,不知对着火堆沉思什么。

    齐侯看到吴纠醒了,淡淡的说:“后半夜了,收拾一下咱们回去看看。”

    吴纠点了点头,伸了个拦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然后不经意的奇怪说:“君上说话有些不自然,是染了风寒么?”

    吴纠只是关心他一句,结果就见齐侯脸色更不好了,只是淡淡的说:“哦,没什么,刚才吃野味的时候,烫到了舌头。”

    吴纠更奇怪了,烫舌头还有延迟的,怎么之前讲故事的时候没事儿,现在说话跟个大舌头似的?

    不过吴纠也没有细想,赶紧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把火给灭了,两个人就准备往回走。

    天色黑的很透,还是后半夜,他们抹黑的往回走,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就生怕有埋伏的追兵偷袭出来。

    不过一路走得很流畅,追兵似乎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完全没有什么。

    两个人慢慢的往前走,几乎差不多走到营地的时候,就听到“沙沙”一声,齐侯和吴纠瞬间都紧张起来。

    齐侯拉住吴纠的手臂,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手指在嘴唇上压了一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吴纠点了点头,能感觉到齐侯的肌肉都隆起来了,绷得紧紧的,硬邦邦的,似乎已经进入了全程戒备。

    齐侯慢慢将匕首引出鞘,让吴纠跟在自己身后,然后齐侯就轻轻的向前开路,一点一点的,与此同时,就听到那“沙沙”的声音也很轻很轻,慢慢的朝他们逼近。

    吴纠紧张的要死,不知道是不是伏兵,这时候应该没什么野兽,伏兵的几率大一些,不知是多少人。

    齐侯全身的肌肉都绷起来,就在这一霎那,齐侯猛的一眯眼睛,快速将自己手中的匕首掷出去。

    “当!!!!”一声,一瞬间那匕首似乎没有打中伏在草从中的人,反而打中了什么金属,发出一声金鸣声。

    就在这一霎那,黑暗的枯草中发出“呼”一声,猛地黑暗撕裂,一把明光光的宝剑突然冲出,齐侯眼睛一眯,快速一推吴纠,两个人瞬间分开,宝剑劈在中间。

    只是一瞬间,吴纠惊讶的大喊了一声:“召师傅!”

    那边的人也惊讶的大喊了一声:“公子!”

    原来那“沙沙”的声音并不是什么伏兵,而是躲起来的召忽和东郭牙,东郭牙受了重伤,小命是保住了,但是召忽不敢带着他乱跑,听到有人逼近的声音,也以为是追兵。

    召忽没想到看到了吴纠,满脸惊喜,但是转头一看齐侯,又看到齐侯脸上那深深的伤口,顿时怒气一下就冲上头顶,想到了在树林里听到的“假齐侯”的事情,那假齐侯脸上也有伤口,当即大喝了一声,说:“好你个不要脸的细作,看剑!”

    齐侯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那边两个人还在厮认,结果下一刻,召忽竟然举着宝剑就杀了过来,不由分说对着齐侯当头砍下。

    齐侯一惊,猛地向侧面扑出,衣衫本就烂了,“刺啦!”一声就被召忽给刮掉了袖子。

    召忽却不停,当下继续跟上,吴纠已然傻了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那边齐侯见召忽招招下狠手,当即喝道:“召忽!你要弑君不成?!”

    却听召忽冷笑一声,说:“杀的就是你这个杂碎!”

    吴纠更是被召忽的“豪言壮语”给弄得愣住了,没想到召忽这么大胆子。

    齐侯手中没有武器,再加上召忽动作凶猛,又有宝剑,齐侯显然不敌,就差抱头鼠窜了,东郭牙看的着急,猛烈的咳嗽了好几声,后背的伤口险些被拽开了。

    召忽一愣,就在这个时候,吴纠赶紧冲上去,拦住他们,说:“等等,都别打了!”

    召忽看着吴纠,一脸着急的说:“公子,你起来,让我剁了这个不要脸的杂碎!”

    齐侯被他指着鼻子大骂,气的都要冒烟儿了,冷声说:“放肆!召忽你反了!?”

    召忽呸了一声,说:“对于你这不要脸的细作,我还有更放肆的!”

    吴纠一听,怎么感觉这事情不对,连忙说:“召师傅,这到底怎么回事?”

    召忽说:“公子,您过来,别被这杂碎给迷惑了,他是假的,是白狄人的细作!”

    吴纠吓了一跳,说:“什么?”

    召忽把在林子里看到白狄人带了一个假齐侯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公子可以问大牙,大牙也听到了。”

    吴纠和齐侯一听,顿时都是心惊胆战,这白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他们还要进郑国都城,如是真让他们进了都城,那便糟糕了,到时候有口莫辩。

    齐侯的脸色立时就冷了下来,召忽还对着齐侯大骂,吴纠赶紧拦下召忽,怎么说在树林里逃命的时候,也是齐侯救了吴纠,若不是如此,吴纠早就没命了。

    对于恩仇吴纠还是分的很清楚的,当下说:“召师傅你误会了,这真是君上,君上一直和我在一起,并非细作。”

    召忽一听,有些傻眼,东郭牙咳嗽了几声,召忽赶紧扶住他,东郭牙说:“中大夫莽撞了,东郭观这言行举止,的确是君上。”

    召忽小声说:“你这大牙,现在才告诉我。”

    东郭牙虚弱的轻笑了一声,说:“我方才见你骂的痛快,所以”

    召忽险些被气死,齐侯被骂了好久,但是如今也不能小心眼,只能装作大度的说:“算了,不知者无怪,召师傅也是心急。”

    吴纠说:“眼下之事,咱们赶紧回去看看,队伍到底走了没有,若是走了,那便麻烦了!”

    众人当下也不敢耽误时间,召忽扶着东郭牙,四个人结伴快速往前走,很快就回到了扎营的地方。

    结果一回去,果然部队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有已经灭掉的火堆,而且火堆看起来灭了许久许久,显然走了很久了。

    齐侯脸色难看的说:“咱们必须加快脚程,若是让他们进了都城,咱们就有口莫辩了。”

    齐侯虽然这么说,但是他们面临的境况不容乐观,一来是因为他们没有干粮,也没有水,这地方荒郊野岭,又是初冬,不知还能不能打到野味了。

    二来是因为他们没有代步的工具,齐国的军队都是最精良的配置,所有的虎贲军都有战马,并不是步兵,这样一来他们的双腿根本没办法和骑马比,前面的人又早就离开了,一瞬间就落下了不少差距。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他们如何进城?

    这里是郑国边境,还没有遇到关卡,因为近些年郑国内乱非常严重,一连换了五位国君,所以郑国的关卡,尤其是边关的关卡,就变得异常严格,不是随便就让人出入的。

    他们这人,虽然都是贵族,要么就是大夫,但是一个个看起来跟难民似的,齐侯脸上受了伤,东郭牙后背受伤,如是被盘问起来,绝对是麻烦。

    这么多问题堆在眼前,众人都有些不乐观。

    但是前行还是要前行的,否则他们留在这里,很可能会被追兵卷土重来。

    四个人一路往前走,很快就走出了扎营的范围,仍然继续前行,从后半夜走到天亮,又从天亮走到黄昏,足足走了一天,别说是吴纠了,就算是召忽和齐侯也觉得体力不支,他们这里还有东郭牙这样的伤员。

    东郭牙下午的时候就昏厥过去了,召忽背着他往前走,后来因为召忽体力消耗太大,齐侯就主动提出来背着东郭牙,幸亏那时候东郭牙并没有醒过来,众人也没有提出异议。

    齐侯就背着东郭牙走了两个时辰,黄昏的时候又是召忽背着东郭牙继续走,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东郭牙竟然还突然发热起来,肯定是后背的伤口有些感染,浑身烧的滚烫滚烫的,吓到了召忽。

    召忽看着东郭牙的脸色,说:“咱们要找个地方歇一歇,大牙他的情况不好,需要休息,还需要饮水。”

    这荒郊野岭,根本没有水喝,举头望过去,一片荒芜,而且天色阴沉下来,竟然还有点要下雪的感觉。

    众人实在没办法,只好又背着东郭牙走了一会儿,找了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把东郭牙放下来,吴纠在四周观察了一阵,又找了个高石头站上去观察,在一片荒芜中,吴纠竟然看到了一些白烟。

    吴纠一愣,随即睁大了眼睛,说:“召师傅,快快!背上东郭师傅,那边有人家!”

    召忽一听,当即高兴坏了,说:“真的?”

    他说着,快速将东郭牙背上,吴纠指着前面,说:“那边有炊烟,定是人家!”

    结果召忽和齐侯还挺有默契,两个人都异口同声的问:“炊烟是什么?”

    吴纠无奈,也来不及解释,赶紧往前跑,众人跑了一阵,果然看到了一处房子,房子非常简陋,但是的确是人家,冒着炊烟,正在做饭,房子前面还有一片地,如今是冬天,地里没有东西,院子里晾着很多干菜。

    他们冲过去,有一个差不多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在院子里正在拾掇东西,看到他们吓了一跳。

    毕竟他们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而且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有血,那小丫头没见过这样的仗势,吓了一跳,就要跑回房子里去。

    齐侯连忙上前一步,说:“这位姑娘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那小丫头听齐侯一说话,声音还挺好的,齐侯就是很会伪装,声音伪装的极其温柔,小丫头顿时就停住了,躲在门板后面,露出一对大眼睛,说:“你们是什么人?”

    齐侯仍然用温柔的嗓音说:“我们是路过的商贾,想要进城去,但是遭到了劫掠,有人受了重伤,想请姑娘收留我们一日。”

    那小丫头仔细看了看齐侯,虽然齐侯脸上有土,横着一道伤疤,看起来挺狰狞的,下巴上还有一些胡子茬,有些狼狈,但是仔细一看,齐侯身材高大,长相英俊不凡,又有一种贵族气质,说话还温柔有礼,那小丫头仿佛没见过这种人。

    小丫头脸上一红,有些羞赧的说:“我去问问爹娘,你们等一会儿。”

    说着便笑着进去了。

    吴纠一看,好家伙,美男计,齐侯用的也是炉火纯青的。

    那小丫头进去了一会儿,很快大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这回不只是小丫头,还走出来一个青年壮汉,那壮汉看起来也就二十岁的年纪,很年轻,面色黝黑,一看就是干粗活儿的。

    壮汉是小丫头的哥哥,特意出来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好人,那壮汉的眼神一浏览,就看到了吴纠,顿时一愣,然后就跟小丫头一般,一张黑黝黝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讷讷的说:“快请进快请进,姑娘请进。”

    吴纠刚要走进去,结果就听着那壮汉对着自己喊了一声姑娘,这些众人全都愣住了,就连半昏厥的东郭牙都清醒了。

    吴纠顿时有些无奈,自己这一身男子打扮,如何像个姑娘?就算清秀的话,自己也不是那种雌雄莫辩的清秀罢?如何就变成了姑娘!

    那个壮汉看到吴纠,似乎还颇为喜欢,一见钟情似的,吴纠恐怕误会,就说:“对不住,我不是姑娘”

    他说着,齐侯插嘴了,指着吴纠淡淡的说:“这是我夫人。”

    他的话一出,召忽险些一颤,就将背上的东郭牙直接给摔下去,那壮汉和小丫头顿时脸上都显露出失落的神色,简直好不伤神。

    吴纠一听,顿时转头看了一眼齐侯,就听齐侯低声笑着说:“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吴纠心想,齐侯就是小心眼子,肯定还记得之前自己的“权宜之计”呢。

    小丫头和壮汉还是引着众人进了房子,里面非常简陋,但是并不是太小,他们进去之后,就看到了小丫头和壮汉的爹娘,年纪都不轻了,一家子人相当淳朴,虽然家里穷的不行,但是很热情,也很好客。

    因为他们中间有伤员,小丫头特意把房间收拾出来,一共只剩下一间空房,不过还有另外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也可以腾出来打个地铺。

    吴纠他们把受伤的东郭牙背进房间,让他趴在榻上,先休息一会儿,小丫头赶忙去弄了热水,找来了一些伤药。

    召忽谢过小丫头,小丫头以为他们真的是商贾,还说他们走过来的那片林子经常有强盗出没,很多来郑国做生意的商贾都被抢了。

    召忽给东郭牙换药,小丫头又弄来了伤药,脸色红扑扑的低着头递给齐侯,说:“这位大哥,你也上上药罢。”

    齐侯笑眯眯的谢过小丫头,转头对吴纠说:“有劳夫人帮我上药了。”

    吴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拒绝,只是拿过伤药,然后洒了一些在他脸上的伤口上,故意摁了两下,齐侯明显疼的哆嗦了好几下,但是因为碍于面子,不能嚷出来,额头上都是冷汗,看起来可狼狈了。

    小丫头还以为齐侯的伤口沾了伤药疼的,连声安慰了他好几句,齐侯只能干笑几下。

    等召忽给东郭牙上了药,东郭牙就沉沉睡去了,召忽留在房间守着他,齐侯和吴纠就出了房间,小丫头笑着说:“我家里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你们一度奔波,一定累了,我给你们造饭去罢?”

    他们来的时候,这户农家本身就在造饭,只是被打断了而已,现在小丫头回了石头搭的简易膳房中,又继续做饭了,吴纠一见,就过来帮忙,齐侯也跟着,打算套套口风,问问这里离进城还有多远。

    吴纠将袖子挽起来,准备帮小丫头做饭,小丫头笑了一声,说:“姊姊,你皮肤可真好,没想到还会做饭呢?大户人家的媳妇儿,不是都不会做饭的么?”

    吴纠:“”

    吴纠眼皮直跳,只好拿起旁边一块饼子,“当当!”两刀,直接给剁开了,手法那叫一个犀利,看的齐侯头皮发麻。

    农家的东西很有限,基本就是主食,然后熬口汤喝,就着热水将粗粮的主食吃下去。

    吴纠看着灶台上有几位调料,虽然很有限,不过还是有用的,当下把调料混了一下,然后涂抹在饼子上,再将加工的类似于锅盔一样硬实的饼子放在火上烤。

    这个空当,齐侯就跟小丫头套话,小丫头听说他们要进城去,笑着说说:“真巧呢,过几天我和大哥也要进城去哩!要不这样罢,我们可以送你们,赶牛车,不用走路哩!”

    吴纠一边加工这饼子,一边脑补了一下齐侯坐牛车的样子,仿佛还挺雅致的?

    齐侯却也顾得不这些了,能进城就行,齐侯笑着确认说:“你们怎么也要进城去?”

    那小丫头完全没有心机,如实说:“不止哩,我们还要去都城哩,因为每年冬天都没有粮食收,我爹爹以前在都城给一户打人家做工,现在年纪大了做不动,一到冬天,我大哥就会去给那户人家做工,每年能带回来许多粮食呢。”

    能耕种的时候,小丫头一家人就用外面那些田地耕种,自给自足,已到了冬天,小丫头的哥哥就会千里迢迢的跑到都城去打工赚钱,然后来年开春儿再回来。

    小丫头也会随着大哥去,一来见见世面,二来也可以给人家洗洗衣裳,做做针线活儿赚钱,还有就是能在都城买一些补贴的家用带回来。

    他们再过几天就会启程,齐侯一听,正好可以通过小丫头和那壮汉通过关卡。

    这里是郑国的边疆,想要通过边疆关卡是很难的,他们若是一起进城,肯定方便,然后一路也有照应,人多了也能鱼目混珠,防止被那些别有用心的白狄人发现,再好不过了。

    只是有一个问题,那便是牛车的脚程肯定不快,还要几日之后才能启程,这样一来,他们与前面的部队又拉开了很长的距离,如此的话,恐怕他们到了郑国都城的时候,那假的齐侯早已进了郑宫。

    但是齐侯再纠结也没有任何办法,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毕竟东郭牙身受重伤,还有些发热,如果能休息两日,再好不过。

    齐侯当下便和小丫头说好了,一起进城去,小丫头一听,这叫一个高兴,说:“那就说好了!”

    晚上的饭食很粗糙,就是饼子,就着一碗热汤,汤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只是有些咸味,毕竟这里水苦,若不加点东西煮沸了喝,实在难以下咽。

    不过小丫头和壮汉,还有他们的爹娘却觉得这饼子和热汤实在与众不同,味道简直是好吃,他们从没想过,饼子竟然能这么好吃。

    吴纠只是把几位调料混在了一起罢了,便把方法交给了小丫头,小丫头笑的眼睛直弯,笑着说:“姊姊你当真聪明的紧!”

    吴纠一口气差点被她呛着,于是便不说话了。

    吃过了晚饭,吴纠和齐侯就把事情和召忽东郭牙说了一遍,东郭牙已经醒过来了,还有些发烧,但是并不是那么严重,伤药已经起了作用。

    东郭牙挣扎着要坐起来,结果被召忽拦住了,说:“你老实点儿躺着,我可不想背着尸体。”

    东郭牙说:“君上不必因为东郭耽误脚程,尽快上路才好。”

    召忽听他这么说,又想大骂他,不过齐侯先开口了,说:“东郭师傅放心休息便好,不必担心这些,既然咱们已经落后,就算在入都城之前拦住了队伍,他们有备而来,还有内应,恐怕也早有诡计,咱们不如安心下来,步步为营,这才好不自乱阵脚。”

    吴纠也觉得是这样,听召忽的叙述,那个假齐侯肯定是有内应的,不然怎么可能学的像齐侯,还把大军给带走了,军中那么多能人,公孙隰朋鲍叔牙管夷吾曹刿子清都在,竟然没有一个发现齐侯是假的,假齐侯是有备而来,他们也要小心谨慎的对待才是。

    吴纠说:“东郭师傅当下的最重要的事儿,便是养好身子,一切都不用担心。”

    齐侯说:“夫人说的是。”

    吴纠冷不丁听齐侯开玩笑,当下气的直接一下踹过去,直接踹在了气候的膝盖弯上,齐侯“嘶”了一声,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弯儿,不过没有生气。

    召忽瞪着眼睛,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两个人开顽笑,感觉眼前的齐侯,果然是假的罢!还是一剑砍了这个杂碎的好

    齐侯和吴纠很快退出来了,让召忽守着东郭牙,东郭牙受了伤,吃过东西应该早些睡觉歇息才是。

    吴纠和齐侯就退出来,两个人去了旁边堆杂物的房间,房间比较大,但是阴冷,也没有正经的床榻,只是个地铺,再加上是冬日,更是冷得厉害。

    小丫头和壮汉特意多拿来一床压着的厚被子给他们,吴纠彬彬有礼的谢过,那壮汉顿时脸红的不行,赶紧就调头跑开了,弄得吴纠一头雾水。

    吴纠抱着被子回来,就发现原来因为小丫头和壮汉误会他们真的是夫妻,所以本身只有一床被子,现在给了一床,一共才两床。

    可是这两床被子,其实都不厚,若不是摞在一起盖着,肯定会冷。

    齐侯倒是一脸坦然,坐在地铺上,冲着吴纠招了招手,说:“二哥快来,早些休息,好不容易有个容身之所。”

    吴纠走过来,看到齐侯已经自然的躺下来,也就躺下来,齐侯帮他把被子盖上,两个人盖着一张被子,上面再押上了一床被子,这样一来还挺暖和的。

    不过地凉的厉害,躺了一会儿,吴纠就发现,不是身上冷,是后背冷,透心凉的冷气钻进来,弄得吴纠骨头直发寒。

    吴纠一直打哆嗦,齐侯似乎感觉到了,忽然翻了个身,面向吴纠,然后伸手将吴纠搂在怀里。

    吴纠吓了一跳,刚要推开齐侯,齐侯就说:“二哥不是冷么,正好我也冷,咱们挤一挤就都不冷了。”

    吴纠一听,的确是这个道理,尤其齐侯体温高,若是忽略了两个人挨得很近这个不太舒服的条件,其实齐侯还是个不错的暖炉。

    吴纠慢慢放松下来,起初还有些紧张,不过后来抵不住沉沉的睡意,就靠在齐侯的怀中睡着了,睡下之后还伸手紧紧搂住齐侯的腰身,把脸颊抵在齐侯的脖颈上,撒娇一样的蹭。

    吴纠倒是睡着了,齐侯却睡不着了,他感觉吴纠体温凉丝丝的,却仿佛抱着一个烫手的碳火,吴纠的发丝蹭在自己的脖颈上,轻飘飘的,还特别的痒,不知为什么齐侯总觉得吴纠的头发香香的,软软的。

    齐侯试探了两下,看吴纠真的睡熟了,就轻轻搂住吴纠,用下巴在吴纠的头发上轻轻蹭了两下,吴纠没醒过来,还是有些被打扰了,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这一声,可谓平地炸惊雷,齐侯觉得可能是自己自从重活一世,想要做的事情太多,所以根本没有功夫去纾解自己的情欲,更别说齐侯对他那些妾夫人已经心灰意冷,没有任何感觉了。

    齐侯总觉得自己有点问题,心跳很快,他竟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睡觉时候又乖顺又清秀,一股冲动袭上来,让齐侯脑袋顶都发麻了。

    齐侯连忙深吸几口气,但是因为美人在怀,那感觉越来越明显,怎么也压不下去,或许是一连紧张了几天,突然松懈下来,就会想一些奇怪的事情,齐侯怎么压也压不下去那种怪异的感觉。

    就在齐侯挣扎着,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吴纠不知梦到了什么,突然腿一曲,膝盖猛地抬起来,正好“咚”一下撞在了齐侯身上。

    还挺准,撞得齐侯一个激灵,差点直接废了,连忙从地铺上一滚就爬了起来,然后快速冲出了房间。

    吴纠隐约听见很匆忙的声音,从梦中被吵醒了,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就看到齐侯“尿急”一般跑了出去,心想着烦人,上厕所还那么大声儿。

    吴纠根本不知齐侯被重创的痛苦,过了好久齐侯才回来,躺下之后和吴纠拉开一定的距离,生怕吴纠再来一下,真的把自己给废了。

    这一晚上虽然条件艰苦,但是比在林子里强多了,吴纠睡了一个好觉,齐侯则是做了一晚上很奇怪的梦,他梦到和人翻云覆雨,那人乖顺又,简直哄得齐侯百般欢喜,恐怕没人再能把齐侯伺候的如此舒坦了。

    结果齐侯定眼一看,那辗转低笑媚眼如丝的人,顿时吓得他一身冷汗,猛地就醒过来了。

    吴纠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齐侯又“尿急”,心里好生奇怪,昨天晚上不是去过了么,难不成齐侯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齐侯莫名打了好几个喷嚏,还以为是昨晚着凉了,都不知道吴纠在背后把自己揣摩了好几遍。

    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东郭牙身体素质好,后背的伤口开始愈合,早上起来的时候,烧已然退掉了,只是失血过多,脸色仍然苍白,被召忽扶着起来坐了坐,没一会儿就觉得头晕,又躺下来了。

    吴纠起身之后就进来看看,本想问问东郭师傅的伤怎么样了,结果刚一进来,就见一阵风似的召忽,“嗖!”一下就冲出了房间,险些撞到吴纠。

    吴纠一脸诧异的看着夺门而出的召忽,还以为召忽和东郭牙吵架了,其实平日里两个也经常吵架,不过多半都是召忽一个人面红脖子粗的,东郭牙完全是笑眯眯的模样,最后还是东郭牙赔不是,召忽也不记仇。

    结果今日情况有些不对劲儿,吴纠赶紧进去说:“东郭师傅,你没事罢?”

    东郭牙趴在榻上,脸色没什么异常,反而带着微笑,说:“无事,劳公子挂心了。”

    吴纠看了看门外,说:“召师傅这是”

    东郭牙只是一笑,说:“恐怕中大夫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做。”

    吴纠眼睛转了一下,难道也和齐侯一样,尿急?

    吴纠陪着东郭牙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今天不需要赶路,小丫头和那壮汉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一早启程开拔,往郑国都城赶路。

    所以东郭牙也不必着急,还可以继续休息一天,吴纠大体问了问东郭牙的伤势,就不打算打扰他休息了,于是便起身告辞,东郭牙不能起身,只是伸手作礼,说:“有劳公子费心。”

    吴纠退出门之后,就发现召忽蹲在门外面儿的院子里,不知在干什么,低着头,伸手拨着地上的土,好像在抠蚂蚁一般。

    吴纠走过去,召忽愣是没发现,还险些吓了一跳,“嗬!”的一声,抬头说:“是公子啊,吓着我了。”

    吴纠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了两眼召忽,召忽被他看的很不自然,拍了拍手站起来,说:“怎怎么了公子?”

    吴纠狐疑的说:“召师傅怎么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召忽立刻反驳说:“没有,哪里有?”

    吴纠笑了笑,说:“那召师傅为何脸红呢?”

    召忽一愣,随即快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是看不见自己是不是脸红的,但是摸起来也不热。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咳咳”一声,齐侯从旁边走了过来,他其实早就过来了,不过吴纠在和召忽说话,结果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些什么,只是听到一耳朵,吴纠问召忽为什么脸红,结果召忽真的脸红了。

    齐侯一见,就走过来,笑眯眯的说:“二哥和召师傅这一早就相谈甚欢?说些什么呢?”

    吴纠还没来得及搪塞,召忽像是被掩了尾巴一样,立刻说:“我回去照顾大牙了。”

    他说着,快速告辞,一个流烟儿就跑了,弄得吴纠莫名其妙的。

    齐侯则是看着召忽对吴纠脸红,虽他不知原委,但是心里有些隐约不是很舒服,尤其在昨晚做了一个怪梦之后,更觉着不舒服,但是说不出来由。

    小丫头和壮汉这天都很忙,两个人的爹娘身子也不行,吴纠就包揽了做饭的任务,召忽照顾东郭牙,按理来说,虽然齐侯是个落难的国君,但是好歹也是金贵的贵族,应该闲着才好。

    但是因为吴纠一个人忙不开,便把齐侯给叫过来了,齐侯听吴纠叫自己,还挺高兴的,就走过去,以为吴纠需要自己打下手做饭。

    虽然齐侯是个从没进过膳房,并且以膳房为耻的贵族,但是看着吴纠对理膳这么情有独钟,而且仿佛是有什么巫术一般,简简单单的食材都能被他变得美味起来,其实齐侯也有点好奇,蠢蠢欲动的。

    结果齐侯刚踏进膳房,吴纠就把他给轰出来了,发了一把斧子给他,说:“厨房里没柴了,若是小丫头和她兄长再走了,恐怕两位老人家冬日烧柴取暖都是问题,劳烦君上砍点柴出来。”

    齐侯一听,傻眼了,说:“砍柴?”

    吴纠见他站着不动,将斧子塞在他手里,指了一下旁边堆得乱七八糟的,没有劈开的柴火,说:“这儿,君上上次在梁甫山,不是劈过柴?”

    齐侯听他提起梁甫山,顿时就想起曹刿的刁难了,他的确劈过柴,那可是他生平第一次,齐侯还以为不会有第二次了,但是完全没想到,第二次就在眼前。

    吴纠见他还是不动,试探的说:“若不然君上造饭,纠来劈柴?”

    齐侯看了一眼吴纠那细胳膊细腿,似乎有些认命,叹了一口气,把吴纠手中的斧子接过来,把袖子也挽起来,开始劈柴。

    齐侯虽然以前没正经劈过柴,但是这种农户人家烧柴也不讲究什么美观,只要能烧就行,齐侯体魄很好,力气很大,劈柴不在话下。

    召忽出来帮东郭牙倒水的时候,就看到齐侯正撸着胳膊劈柴,汗水从他脸颊上滚下来,“噼啪”的掉在旁边的土地里,看的召忽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赶忙揉了揉,然后一脸不可置信的走过去。

    齐侯连看他都不看一眼,就当没看见那震惊的目光,只是专心劈柴。

    召忽端了一碗烧熟的热水回去,关上门就迫不及待的往里跑,小声说:“大牙!大牙我跟你说!”

    他一边跑,手里还端着水,差点给洒出来烫到自己,东郭牙看的心惊胆战,但是他下不去床,连忙说:“中大夫慢些,仔细水烫。”

    结果东郭牙的话还没说完,召忽还是“哎”一声烫到了手背,顿时红了一大片,召忽险些将碗扔了,不过那满满一碗水扔了可惜,召忽愣是忍着没扔,把碗放在了案上才松了口气。

    东郭牙连忙说:“让你慢些,果然烫到了。”

    召忽没管手背滚烫,只是甩了甩,说:“大牙,你绝不知道,君上在外面儿,竟然劈柴呢!”

    东郭牙没什么惊讶的,只是拉着而召忽,让他在榻边坐下来,然后挽起一些他的袖子,将他烫红的手背露出来,一边轻轻动作着,一边说:“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召忽说:“这还没什么可惊讶的?”

    东郭牙一笑,说:“君上年幼的时候是吃过苦头的,再加上无知篡位,君上和公子都逃难到其他国家,并不是吃不得苦的娇贵坯子,再者说,如今农家好心收留咱们,君上劈些柴,给长者过冬烧,也的确在情理之中,因着并不惊讶。”

    东郭牙缓缓道来的,仿佛有理有据,召忽撇了撇嘴,说:“说的一道道儿,穷酸。”

    东郭牙却没生气召忽的气,而是低头轻轻吹着召忽的手背,皱着眉说:“恐怕要起水泡了,幸好这天气冷,不然中大夫有的苦受了。”

    召忽没注意,感觉到被烫的火辣辣的手背上,有微风轻轻的吹着,顿时又痒又痛,说不出来的奇怪,当即脸上“咚!”一下就红了,瞬间把手缩回来,仿佛又被烫了似的,结巴的说:“你你喝水罢!”

    东郭牙见他的反应,似乎觉得有趣,笑着说:“君上和公子都让中大夫照顾东郭,但中大夫竟是这么照顾恩人的,水如此烫口,刚把中大夫的手背给烫起了水泡,中大夫竟然叫东郭快饮水?”

    “你”

    召忽被他给狡辩的说不出话来,瞪眼说:“别以为你阴险狡诈,端出公子来我就怕了你。”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看起来真的很奏效,东郭牙笑眯眯的说:“有劳中大夫,帮东郭牙把水吹凉些。”

    召忽气的满面通红,端起水来,狠狠的说:“怎么不烫掉你的大牙,哈哈大豁牙!”

    他说着,自说自话的笑起来,仿佛聊以自慰,东郭牙也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吴纠很快做了饭,而且还专门多做了一些保存时间长,而且软一些的干粮饼子,然后腌了一些小菜,方便两位老人家自己在家里的时候吃,也不需要怎么开火造饭了。

    齐侯劈了柴,进了膳房,就看到吴纠倒腾了一大堆小菜,奇怪的说:“这是什么东西?”

    吴纠说:“浓缩一些的汤汁,老人家若是想喝些稀的,把这个小菜倒上一锅水一烧,调味也够,做起来也方便。”

    齐侯还从未见过这种东西,竟然如此神奇,兑上水一烧就能变成一锅汤?当真神奇了。

    吴纠心思很细,将饼子、腌菜和汤料分别放在不同的罐子里,然后仔细告诉两个老人家,态度一直很温柔。

    齐侯在旁边看着,突然觉得吴纠其实很温柔,并不是平日里展现的那种疏离,他对待陌生人竟然都会这般温柔,而且仔细,若用好人和坏人来区分,吴纠定然是个好人。

    齐侯做了一辈子的国君,他觉得自己能做到去爱护百姓,但是说到底也只是做一个面儿,出一些政策,但是并不能面面俱到到波及每一个百姓,相对于吴纠来说,齐侯觉得自己并非是个好人。

    吴纠忙活完了,就看到齐侯站在身后,盯着自己,那目光灼灼的,看的吴纠浑身发毛,差点给他烧出一个大窟窿来,还以为齐侯又在想什么阴险的注意算计自己

    当天晚上,众人全都早早歇下,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天色灰蒙蒙的,小丫头和壮汉就在外面拾掇了,赶上牛车,众人准备上路。

    因为东郭牙受伤还是比较严重,所以小丫头特意少带了一些东西,让东郭牙躺在牛车上,虽然有些不太雅观,但是国君都走着,东郭牙这待遇也是极好的了。

    因为他们的衣裳都破了,召忽的还染了很多血,根本没办法穿,穿了也会被城门的守卫盘问,不容易进城,于是小姑娘把兄长的衣服拿出来给几个人分了分。

    众人分了分衣裳,打算换了衣裳就赶路的,结果吴纠发现,怎么衣裳少了一件儿?

    怎么看都是三件儿,就是少了一件儿,五以内的加减法吴纠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绝对不会眼瘸。

    这个时候小丫头已经腼腆的走过来了,特别不好意思的说:“姊姊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妹妹这里的衣裳粗陋,姊姊可千万别嫌弃。”

    吴纠瞪眼一看,裙子!

    怪不得只有三件儿男子衣裳,原来齐侯的“权宜之计”,小丫头和壮汉因为太质朴,还真的当真了,他们根本没想吴纠为什么有喉结,身材为什么比普通女子高,为什么说话有点低沉,为了礼貌,其实他们根本都没敢多看吴纠一眼,毕竟吴纠是“有夫之妇”,不方便多看

    吴纠看着那裙子,顿时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回头瞪了一眼齐侯。

    齐侯被他这样一瞪,没觉着生气,反而觉得挺受用的,浑身瞪得挺爽快,竟然还想笑,能把齐侯瞪的爽快的,恐怕只有吴纠一个人了,也不知是为什么。

    齐侯在吴纠威胁的目光下,连忙上来打圆场,笑着说:“姑娘,这恐怕不合适,我家夫人还是穿男子衣裳方便一些。”

    那小丫头立刻说:“那我帮姊姊再拿一件儿来。”

    换了衣裳之后,众人都是一身粗衣,看起来低调多了,但是齐侯那张脸,一脸容貌就不低调,二来他脸颊上有个很深很长的伤疤,忍不住让人多看几眼。

    于是小丫头便给齐侯找了个草帽儿,戴在头上正好遮掩着脸上的伤疤,瞬间从英俊迷人的一代国君,变成了乡土气息的赶牛汉子,格外接地气。

    众人终于上路了,没有半个时辰就进了城,边城的守卫果然非常严格,毕竟这些年郑国很不安定,一连换了五位国君,的确要戒备一些,以免其他国家趁着郑国内乱来偷袭。

    他们从边城进入,也是郑国不大,走了一日便到了国都门口,都城是最繁华的地方,人来人往的,城门下络绎不绝,有官兵把守着,一般没有带什么东西的百姓可以直接通行,带了东西的百姓开箱验货就能进去。

    不过今日似乎有些特殊,所有的人都要经过排查才能进入都城。

    吴纠有些奇怪,小丫头笑着说:“姊姊,不用担心,没啥的,是因为齐国的国君到了都城,所以这些日子的排查就严格一些,一会儿也过去了,不碍事儿的。”

    吴纠干笑了一声,心说什么齐国国君,恐怕是那假齐侯,真正的齐国国君,就在你身边儿呢。

    因为他们打扮的实在太接地气,很快就通过了都城的城门,官兵只是多看了一眼吴纠,都没带多看齐侯一眼的,像菜市场扒拉白菜一样,就把齐侯给扒拉进去了。

    齐侯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也不能说,众人顺利通过,小丫头就准备带他们去吃些东西,毕竟一路劳顿的,干粮路上也吃完了,大家肚子也都饿了。

    齐侯吴纠他们都没有钱,想要吃东西饮水,自然要跟着小丫头和壮汉走,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他们正要去吃口东西,然后再想想怎么才能进入郑宫,把那个假齐侯给拎出来。

    结果还么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嚣张大笑的声音,郑国都城因为迎接齐侯的事情,戒备森严的,竟然有人在街上肆无忌惮的大笑,听起来有些奇怪。

    那边有不少人围拢过去,但只是远远的看着,并不走近,似乎是怕事儿,不敢过去。

    众人遥遥一看,原来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竟然在都城中公然调戏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颇为年轻,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一看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但那调戏人的纨绔很嚣张,笑着说:“怎么我今儿请小姐喝杯酒,你们还不给脸子了?祭仲还要给我爹几分薄面,你这个小妮子,不过是个寡妇,反倒猖狂起来了?”

    那纨绔说着,就对着女子要动手,旁边的丫头拦着,但是根本拦不住,被一下就推开。

    吴纠还心想着不能冲动,看看情况再说,毕竟那个纨绔口中提起了一个人,那便是祭仲,祭仲是辅佐了五代郑国国君的元老大夫,在管夷吾鲍叔牙这些人还没有扬名立万的时候,祭仲可是东周第一权臣,祭仲都要给面子的人不知是什么人物。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那丫头的兄长似乎是个暴脾气,也不管祭仲是谁,没听说过,当下就冲过去了,拦在女子面前。

    吴纠一看,顿时有些头疼,但是只让那壮汉一个人冲出去,恐怕要被纨绔的人揍,当下也率先走过去。

    齐侯在后面似乎有些不同意,但是看到吴纠走上去,也顿时跟了上去。

    纨绔见突然有人杀出来,不耐烦的说:“什么狗东西,也敢挡爷爷的路?”

    那壮汉听了生气,瞪着牛一样的眼睛,纨绔似乎有些害怕壮汉的怒目,就躲在打手后面,扫了一眼人群,看到吴纠,顿时脸色又猥琐起来,说:“这位小娘子,穿着男人的衣裳做什么?”

    吴纠差点给气死,心想郑国人都是近视,不过面上幽幽一笑,说:“这位大人,你公然调戏人,又对国相口出狂言,不怕闹到国君面前么?再说了,如今齐国贵客正在宫中做客,惹了贵客雅兴,恐怕这位大人也吃罪不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