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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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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化弄人,他竟然真的是你们家族的宗室。呵,小川子,身为季氏嫡室你竟会不认识他?”

    “从未见过。本家只认血亲,不论生熟。既如此,本家唯有保之。”

    巧的是,这位存之公子也姓季。

    “陛下脾气总是让人不敢恭维。唉,那小阎王怎么偏偏找上你们家的麻烦了。”皓烟叹了口气,由此可见他对那个“小阎王”也是伤透了脑筋。

    与此同时,季氏世家的家主也知晓了这份结果。宗室,却不是嫡室。这说明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外孙子。

    “此子不是纯血青冥,可为何血脉之力反而强于纯血的宗室?莫非是老夫哪一个女儿在外找到了一个强大的靠山?奇怪,老夫九个女儿,她们好像都是嫁给了其他家族……只有老二、老七,一个嫁到了风家,一个嫁到了寒家。老七的儿子好像很早就不见了,莫非是老二家的?”

    想了想,季老还是觉得不对劲。

    “或许不是女儿。难道是老夫哪个儿子入赘到哪个异族大世家了?唉,此子果真扑朔迷离。”

    索性,他拿出了传音璧,对里面说话道:“存之,一定要将那小子保住,不惜一切代价!”

    季老从座椅上站起来,背着手走到门口,心道:看来是有必要来一回家族集会了。

    “明白了。”

    简洁地回答了一句,季川将传音璧揣回去了。

    “季大人那边怎么说?”

    “爷爷说,把他保住,不惜一切代价。”

    “难道这小子还真的身份非凡?”皓烟若有所思地向池子看去。池水上的镜像中,季霖仍然瞑目打坐。

    蛊州,“阴曹地府”。

    魔君之子的居室中传来一声声咆哮。

    “你个逆子,看你惹的好事!”

    “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就不能消停吗!”

    “朕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唯恐天下不乱儿子!”

    一向沉稳的魔君陛下此时全然失态,黑得什么也看不见的脸上两团红光如烈火焚烧,气急败坏地在儿子床边来回跺着脚走,每一来回就要冲他儿子吼一句。

    “哼,谁让你不管好本大爷?反正烂摊子是你的事情,不给处理得让本大爷满意,本大爷就不认你这个爹!”躺在床上的魔皇子一点没有伤者该有的安分,同样冲着魔君大喊大叫。

    “你眼中还有朕这个爹吗?在老子面前称‘本大爷’,胆子够肥啊!”魔君严重的怒火燃烧得更旺了。

    “哼,反正那个小子打伤了本大爷,你个当爹的不替儿子做主,还有啥资格称王称帝?哼,魔鬼之君王的位子早晚会是本大爷的!”魔皇子冲他龇牙咧嘴,”要是你不给个交代,本大爷就和你反目!”

    “哼嘿嘿,”魔君怒极反笑,架起胳膊来,“看在昱儿和旻儿的份上,今日就且放过你一次!”然后转过身,龙纹披风一甩,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

    “桀桀,他们两个?这个身体迟早是本大爷的!”魔皇子沙哑地吼了一句,算作最后的发泄之后,终于平静下来,危险地眯起眼,腥红色的魔纹忽地亮起来,“还有那个伤了本大爷的小子,你给本大爷洗干净了脖子等着!哦,不,让你死太便宜你了,本大爷如此仁慈,怎么会忍心让你痛痛快快地死去呢?桀桀……”

    魔皇子不愧是魔君与鬼皇的结晶,既有了魔的不可一世,也有了鬼的睚眦必报。

    带着浑脑子的怒气,魔君回到了殿堂,坐在了王座上。正巧,屁股还没坐热,季川就只身一人到来了,并跪伏在地上。

    “罪子何在?”魔君冷冷地问。

    虽然是孤身一人前来,但季川一点没有惊惧与忐忑,不卑不亢又不失恭敬地道:“陛下,本家对此深表歉意。此子非常,乃本家宗室,恕难从命。”

    “哼哼,宗室?季家当朕是白痴吗?”魔君抬起手来,漆黑的魔掌对准了季川,“此子因失意而伤吾儿,其罪过虽有之,无伤大雅,只要尔等肯交出他来便既往不咎。若是尔等为了保之而不惜欺骗朕,那就是犯了欺君之罪,罪不容诛!”

    “陛下误会了,家族绝不是为保之而欺骗陛下。小子执阴阳盘而来,若陛下仍不肯信服小子,就请陛下屈尊往见此子,小子亲自采血验之。”季川眼帘低垂,语速仍旧不急不缓,丝毫不惧命线上悬着的魔君之掌。

    “见他?他有什么资格让朕去见他?”魔君的手没有移开。

    这时,皓烟再一次出现在殿堂。

    “陛下,臣得知了一件事情。陛下可能对此事有兴趣。”

    “什么事?”魔君将手放下。

    皓烟上前,俯身对着魔君低语云云。同时,季川轻轻地闭上了眼,脸上仍是一成不变的漠然表情。

    “所以,还望陛下三思。先见了那小子,再下定论吧。”

    “依卿所言。”终于,魔君微微颔首,竟是同意了。然后又看向瞑目的季川,黑脸上两团红光算是不那么太刺眼了。

    “领路吧,季家的小子。”

    “遵命。”后者起身来,微不可查地对皓烟投去感激的眼神。同时转过身,还没等魔君起身,就不紧不慢地向外走去。

    “这小子是季家那老头儿的大孙子?”魔君低声问道。

    “嗯,陛下怎么看?”皓烟笑眯眯地问道。

    “不错。他的器量和胆量都不一般,甚至比得上昱儿。”

    “太子殿下吗?只可惜陛下的皇子们却是……”

    在皇子的居室中有三个衣橱,放在三个不同的位置。魔皇子还在床上躺着,难能可贵地安静下来。忽然,他身上那线条凌厉的猩红魔纹开始发光,开始扭曲。同样开始扭曲的,还有他额端的两根利而壮的尖角,一边扭曲一边伸长。眉心上方的那一条横向的缝隙诡异地沿中点垂直偏转了,黝黑的皮肤“唰”地白了。

    魔纹的猩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湛青的藤状魔纹;狰狞的鬼角伸长,长为细长而弯曲的尖锐鬼角;略突起的眉骨平整了些,不安的鬼眉舒展,成了微弧的水弯眉。甚至他的脸型也有了变化,看起来像个十七八岁的风流倜傥公子哥。

    那一双轻闭着的眼缓缓张开,一圈一圈的螺旋印在湛青的眸中如水面被激起的縠纹,也似深不见底的海之漩涡。这双縠纹青瞳使他的气质多了分忧郁。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轻笑,若有若无。接着他直起身来,盖在身上的被子顺着胸膛滑落

    ,他的上半身缠着包扎伤口的布条,上面暗红的血迹斑驳,看样子的确是受了不轻的伤,甚至此刻还隐隐沾染上了暗青的血丝。

    似乎对身上的伤浑不在意,他将身子挪到床边,轻轻地弯下腰,穿上了青龙舄,慢慢地站起身来。床边的裘衣和短衫他并没有扫过哪怕一眼,而是走到了屋子东面的衣橱前,取出了袍衫与鹤氅,又准备了一条将换的长裤以及腰带,抱着衣物到了后院。

    “澜洏。”他轻轻一唤,后院的池中央泛起层层涟漪,水里竟出现了一个柔美若水的少女。

    “殿下。”澜洏从池中央漂游着到了岸边,看到他身上染血的布,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殿下,你这是……”

    他只是带着淡笑轻轻摇头,却不说话。

    “让妾身为殿下浣洗。”

    幽禁之间。

    “轰轰轰……”

    伴随着头顶上的响声,不算明亮的光线照进了黑黢黢的幽室,一些细碎的石沙掉进来。

    “请出来吧。”上面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年轻男子声音。

    “怎么个出来法?”他撑着膝盖站起来,用手挡住了有些刺眼的光线,眯着眼抬头向上看。上面有三个黑影,其中一个头那部分还有两个红点。

    上面没有再传来声音,只见其中一道黑影飞了下来,像抱小屁孩一样把他拦腰抱起,飞了上去。原来是好脾气的季川特意把他送上来了。

    “嘶——我的腰!咳,总之还是谢谢你了。”季霖心里的表情很复杂,可是就是不能映射到脸上去,只是面无表情地揉着本就没什怎么痛的腰。

    “哗——”石门一下子重新闭合了。

    “别客气。”本来习惯于保持沉默的季川总觉得此时不说什么实在局不过,就随口回了他的那句谢。

    这时,季霖又发现一个家伙正在看着自己,他回头一看,发现是那个脸上有两团红光的黑影。他愣了愣,又上下打量了眼,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段话:“哇,这位仁兄长得真有特色。我这也是从来没有想过在大白天看见谁却给我一种‘现在是半夜’的错觉。”

    魔君身子一晃,红眼中血芒乍现!

    “此子果然非凡!”听了季霖这么一席话,被魔君不吝言辞夸胆识的季大公子生平第一次对谁有了一种发自肺腑的敬佩。

    “敢和堂堂魔君这么说话的,据我所知,他是蝎子粑粑独一份。”皓烟的表情比一直肃然的季川丰富多了,有惊疑不定,有不可置信,也有戏谑,后者居多,“有好戏看了。怎么办呢,季大公子?”

    “……静观其变吧”季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魔君眼中两团红光一闪一闪,迈了三步走到季霖面前。他将右手抬起,就如之前他抬手对准季川的架势。

    “糟!莫非真的保不住了?”季川眼中首次出现了慌乱无措。

    就连皓烟也没有对他的眼神开玩笑,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魔君和那只缓缓举起的手。“怎么回事?莫非君主与那位大人原来是仇人?”

    当局者季霖也察觉到了局势的微妙变化,他看着魔君的眼,心里意识到:自己刚才这番话定然是将他惹到了。但是魔君放出了王者的威压,使季霖动弹不得,进退不能。

    “不好,这是……”季川感觉到了施加在季霖身上的王之威压,心里更加忐忑不安,甚至在踌躇要不要动手了。

    “看来是我判断失误了。”皓烟皱起了眉,咬紧了牙,“真不应该告诉陛下的……”

    此时,魔君的那看起来狰狞可怖的漆黑魔掌已经举到季霖头顶,他那丈高的魁梧身材使得掌心在此时是对准了季霖的天灵盖。

    季霖的虹膜中边缘隐隐有了青灰色的芒。他眼里没有恐惧,没有绝望,有的是一种死寂。

    怎么了,是要死了吗?

    死了就死了吧,自己在蛊州,他们不会知道的。

    嘿,不想我此生不堕杀道,竟然也会被……是因为鳄屠带来了死亡?

    无所谓了,若是有来生,我将不再顾忌战械与杀戮,看看到那时我又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