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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梦见十四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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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鸿国历天册九年春,古城下了场雨。

    雨势不小,没有半点文人笔下的淅淅沥沥,反而淋淋漓漓,把古城湿了个透。

    本来这样的天气,酒楼的小二该趴在桌上,无聊的睡觉,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小二跑前跑后,忙得满头大汗,肩上的抹布都快用得比脸还黑了,客人依旧不断的往进走。

    来的客人不为吃饭,也不为躲雨,进门就打听一件事——

    千家又死人了!

    事情是一大早跑去卖饼的武小郎最先发现,于是也属他最有发言权,平日总被人讥笑的五尺汉子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神气十足的站在板凳上,昂首挺胸,毫不厌烦的把说了不下二十遍的话又说了一次:“今早俺卖饼经过千家,里面阴森森一片,隐隐有哭声传来,俺找了个丫鬟一问,才晓得又死人了,千家死人不是稀奇事儿,但大伙儿知道这次死的是谁不?是千家的老管家!

    “以前老管家活着的时候,虽然千家每月都死人,但因为他的威望,都是有屁不敢放,现在老管家死了,恐怕千家今天之后,就剩那小孽障了!”

    武小郎是地道农民,平日说话粗俗,今次同一番话说多了,虽然土气的本性不改,但听来竟有几分说书先生的味道。

    众人也是百听不厌,像酒徒闻到了佳酿,奈何佳酿不多,只好用筷子一边在碟子里拣选瘦肉,一边回味。

    “这千家也真够倒霉的,自打三年前生了那个小孽障,白灯笼就没取下来过,每个月不死点人都不正常!想我少年时,那千家还是远近闻名的大户,出行马车用的轱辘都是金子做的,那些家丁丫鬟哪一个走路不是趾高气扬,神采奕奕?现在呢?不说金子做的轱辘,就是连出行的马车都看不见了,更别提丫鬟家丁,一个个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走路就没看到过正脸。”

    “那千家的小孽障实在厉害,刚出生就克死母亲,他父亲发了疯,失去踪影,没过几个月又克死爷爷奶奶,不到一年,但凡跟他有些亲近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而且每一个都死相惨烈,死无全尸啊!这么多年,也就那个贴身丫鬟易儿八字够硬,到现在还活着,不过看这个兆头,那丫鬟也活不了多久了。”

    “千家千年家业,当年富可敌国,人人艳羡,如今尽付流水!更可惜的是那些陪葬的人,都是活生生的命啊!”

    ……

    春雨吵嚷不休,酒楼里众人也议论不停。

    千家的事儿绵延十年,离自个儿不远,其中更透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于是众人说起来总是会有种莫名的兴奋和刺激,也因为这样,每个人都有言可发,说起来也是激烈无比。

    比众人更兴奋的自然是酒楼的掌柜。

    此时他正抱着个算盘,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就像看见了一堆银子一样。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他对“千家又死人了”这样的消息确实喜闻乐见,甚至还幻想,千家为什么不每天都死人呢?当然,终究只是个幻想,而他也明白,这次老管家一死,千家众多奴仆失了约束,铁定会在一个时辰内卷着千家值钱的东西跑个干净,以后多半也不会再出现“春雨客满楼”的盛况了。

    如此想着,一时有些怅然,心道,这老管家晚死几年该多好啊。

    春雨依旧下着,噼里啪啦砸在石板街上,像是除夕爆竹响,不过喧闹有余,欢庆却无论如何也谈不上。

    这时候,酒楼里走进一名青年。

    说得正兴起的众人没注意到青年,以为不过又是一个好事人,所以自然也没注意到青年干整的衣服,不沾半点雨意的鞋履。

    青年走进酒楼,环视一眼后,径直走向掌柜,面带微笑的说:“掌柜的,跟你打听个人。”

    酒楼掌柜放下算盘,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青年一遍,发现后者服饰华贵,气度雍容后,立时堆起一个笑容,笑呵呵的问:“客官想要打听谁?尽管问,这方圆百里就没有小老儿不知道的人。”

    青年笑了笑:“那就好,我打听的人应该不难找,是千家的孩子,三岁左右,唤作千亦。”

    “啪!”

    酒楼遽然一静,掌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有人的酒杯摔落了地,骨碌碌的滚了出去。

    屋外春雨密密,春风惊寂。

    ……

    千亦做了一个梦,梦到很小很小时候的事。

    事情已隔了十四年,有时候回想,似乎很遥远,然而伤痛却仿佛是昨天才刻上,依旧疼得不敢用力呼吸。

    这是千亦最不愿回想起的一段过往,也是他现在为什么努力活着的原因。

    因为迷茫,所以想要知道;因为想要知道,所以寻找。

    千亦慢慢坐起身,发现风雪常驻的雪山已静默在身后,他身处雪山山麓,四周是一片森林,天空已没了雪。世界被夜色深深的浸染,星河中几粒星辰宛如河底的珍珠,悠然沉浮着,摇曳在一婉伤月旁边。寂静的夜,只剩晚风依旧顽皮着,飘摇在木叶里。

    身边,天鸿刀靠着竹篓,已入了鞘,黄金战衣正盖在自己身上。

    扭过头,千亦看见两个女孩都睡着了。小微微抱着懒懒,呼吸均匀又似乎有些小心翼翼,睡得并不安稳,小白狗则大大咧咧的趴在小女孩怀里,一面呼呼大睡,一面还流着口水,时常还发出些“狗语”和磨牙的声音。

    另一边,雨寻烟靠在树上,抱着长剑,一副守夜的姿势,只是很不敬业的睡着了,晚风撩拨着女孩的青丝和衣襟,微微洒洒的,像是落着轻轻的小雨。

    千亦盯着雨寻烟看了半天,映在眼中的火光越来越亮。

    他并没有别的意思,如此盯着人家,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只剩一件单衣,而“神秘消失”的外衣却被女孩穿在身上。

    千亦并不介意别人在没有衣服穿的时候,借走自己的外衣,和残夜住在百锻山的时候,有好几次几乎是穿着布条回去的,所以现在还有一件单衣,他觉得也无所谓。可是——

    衣服是怎么脱下来的?

    千亦在昏迷前,明显发现体内的刀气已然不受控制,在这种情况下,寻常人根本没法靠近自己的,即便有一定的修为也多半会受重伤。

    雨寻烟的修为,千亦知道,王境巅峰,这修为在年轻一代极为不错,然而并不意味着能在自己失去意识,无法对体内刀气控制的时候,毫发无损的脱下自己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

    可千亦认真看了,女孩分明一点伤也没受,只是精神有些疲惫罢了,那么——

    为什么?

    一瞬间千亦都差点以为给人生带来最大的不幸已经消失,可当他微微放开对体内刀气的束缚时,近处的大树却直接被斩出一道深深的刀痕!

    千亦看着树体上的刀痕,微微沉默。说实话,他有些失望,不过并没有被影响到心绪。

    十七年来,一直幻想的事,十七年后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达成。

    况且,此刻他心中还有希望。

    千亦再一次把目光投在女孩身上,然后——

    慢慢地把手伸了过去。

    雨寻烟穿着千亦的衣服,或许因为只是一件外衣,所以有些松,晚风很容易便拨开了女孩的衣领衣角,几许洁白如玉的肌肤映着幽然星光,落在夜晚。少年这时候,趁着女孩熟睡之际,把手伸过去,这画面无论怎么看,都很难让人生出好的想象。

    而确实,当千亦的手握住女孩赤.裸晶莹的玉足时,雨寻烟一下子睁开了眼,于是毫无疑问的看到了少年,也瞬间误会了千亦的意思。但千亦却根本没有任何要躲闪的意思,反而认真的端详着女孩的脸,甚至用指头摁了摁女孩可爱的脚趾,想知道女孩有何反应。

    下一刻,千亦知道了,雨寻烟的脸蛋惊起一片羞红,宛如朝霞初生一般,竟连夜色也掩盖不住。

    而后,蓝光撩天而起,伴随着女孩咬碎银牙的羞恼:

    “臭流.氓,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