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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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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义商号的门前,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马车——乌金木的车身,四面车窗皆覆盖精美绸缎的帘子,窗框镶金嵌宝,可见其主人定必非富则贵。

    自马车上,下来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男人。

    那人穿一身棕黄色的光鲜绸缎,但腰背微弯,想来,应是长年累月躬身低头所致,约莫是大户人家的管家或仆役。

    他走到队伍的最前头,头昂得很高,鼻孔几近朝天,对排在约莫第二十二、三位的一个年轻男子说:“你,给我让开!”

    那年轻男子衣着略朴素,兼且身量矮小,站在队伍中仿佛凹陷了一角,难怪被人盯上。

    他被那中年男人如此无礼吩咐,立即竖起眉毛,怒道:“我为何要让开?”

    中年男人侧了侧身,让年轻男子能看到他坐的那辆马车:“你可知道我们家老爷是谁?”

    “我管你家老爷是谁,你要买酒就请往队尾排,先到先得!”

    年轻男子毫不退让。

    中年男人权当他孤陋寡闻,哼了一声,撇嘴道:“我家老爷乃是南院枢密副使俞欣,你识趣的话,便快快让位给我,否则耽误了我家老爷的酒兴,为你是问!”

    “哦——!”年轻男子丝毫没有畏惧,一边拖长声音“哦”了一下,一边用力翻了一个白眼,言语间满满的嘲讽与不屑:“原来是南院枢密副使俞大人家的,失敬,失敬!”

    中年男人一怔,不晓得眼前人何故如此嚣张。

    年轻男子一拍他前边那人的肩膀:“格里萨,告诉他我们家老爷是谁!”

    排前面的那个名唤“格里萨”的人闻声转头,是个满脸络腮胡字的男人,他朝中年男子一个抱拳,大声道:“我家老爷是知南院枢密使事萧弘勋,你找我家老爷有何贵干?”

    辽国官制,分北、南院,北面官主要是管理契丹和其他游牧民族的事务,南面官主要是管理汉人、渤海人的事务。

    南面官的最高机构是南枢密院,又称“汉儿司”。

    南枢密院,长官为南院枢密使,副官为知南院枢密使事。

    其属官有知南院枢密事、南院枢密副使、知南院枢密副使事、同知南院枢密使事、签书南枢密院事等。

    中年男人的家主俞欣是南院枢密副使,年轻男子的家主萧弘勋是知南院枢密使,官大一级。

    “知南院枢密使事萧弘勋大人?”中年男人略一沉思,看这两人打扮朴实,心想,知南院枢密使事萧家高车大马,怎会有如此歪瓜裂枣的家丁?他自然是不信:“萧大人家的管家祖先生老身甚是相熟,小子,你莫要诓骗冒认,仔细你们的皮肉!”

    年轻男子朝他哼了一声,又再翻一个白眼。

    络腮胡男子看到队首那处,有一人自商号里出来,连忙用手肘碰了碰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也朝那边一看,立即来了神气:“巧了,你自己问祖先生去!”

    中年男人往那边一看,果然是知南院枢密使事萧家的管家祖兴贤。

    他心下信了八、九成,立即略略弯身,一拱手,露齿笑道:“方才多有得罪,小兄弟见谅,见谅!”又问:“怎的祖先生派了你们这么许多人来排队?”

    那年轻男子看他服软,也不免狐假虎威起来:“马裘酒今日起限购,每人最多只能买两个小酒埕。”说得兴起,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指了指前后三、四人,说道:“看你识趣,便实话告诉你,我们这前后七人都是南院枢密使事萧家的。”

    他再指了指前面一排十数人:“那前面的,全都是南院枢密使府的人!我们两队人马都已经是排第二轮的了。”说着,年轻男子左右看了看,嗤笑一声,问道:“老头,你带了多少人来?”

    中年男子一愣,继而一惊。

    他带了多少人?

    大管家就派了他一个过来。

    不,还有一个马夫,大管家想着他们两个人搬搬抬抬几轮,应该是足够的了。

    他看向后方密密麻麻的队伍,眼光一亮,忽地心生一计。

    年轻男子似乎看穿他的心思,猛一拍他的肩膀:“老头,我劝你不要打歪主意。”他侧身出列,指着后方的队伍,如数家珍:“这里过去十四个,是北院太师府的;接下去二十二个,是北院司徒府的;再接下来二十个,是北院郎君府的;往后十七八个,北院都统军司的北院统军使府的人!”

    他得意地一点中年男人的脑袋:“你自己好生想想,那个你惹得起?”

    中年男人脸如土色,木木地张着口,喃喃道:“怎、怎么办呀?买不到马裘酒,可就遭殃了!”

    “还不快到队尾去!”

    年轻男子一脚踢他。

    中年男人猛然醒悟,连忙快步往队尾奔跑,跑得几步,又折返,回到马车那处,一把扯下车夫,两人一同去排队。

    耶律驰、耶律骢两人完完整整看了这么一幕,惊得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半晌,耶律驰叹息道:“荒唐,真荒唐!”

    耶律骢猛猛点头,附和道:“可不是!简直堪称奇观!”

    更奇、更荒唐的还在后头——

    就在长长的队伍为方才的“插队风波”扰攘喧哗之际,詹禄从孝义商号里头匆匆地走出来,手里提了一个十寸长宽的篮子。

    耶律驰朝詹禄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耶律骢,问道:“那个,好像是你铁赤剌舅舅的账房先生?”

    耶律骢定睛一认,摇头道:“不,账房先生是另一个,这个是……”他好生想了一会儿,也记不起詹禄的名字:“反正是铁赤剌舅舅的食客吧。”

    他又轻轻摸着下巴,惑然不解地自语道:“他出来做什么呢?”

    谜底很快就解开了。

    詹禄从篮子里掏出一块块小小的木牌,逐个交给队伍里的人。

    前方队伍纷纷骚动。

    “什么事情?”

    耶律骢转头,好奇问耶律驰道。

    “你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诸位!”

    队伍的前头,詹禄大声道:“诸位稍安!由于马裘酒存货不多,如今我们按筹码来贩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