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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五章 陇晋纷争夜未央之反出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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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上午,孙腾在家中没事,正准备到后花园去练武,没想到皇帝派中常侍张景嵩上门传诏,要孙将军进宫,皇帝有要事“商量”。张景嵩和孙腾的关系很好,孙腾一当上直阁将军,张景嵩就投靠到他的门下,这家伙也是靠着孙腾的庇护,这才保住了中常侍的位置,所以,平时他在孙将军面前简直就是一条哈巴狗。

    此时,哈巴狗笑吟吟地对孙腾说:“侍中大人喜事临门,请随奴才进宫听候佳音。”

    孙腾听说有喜事,也就喜滋滋地跟随张景嵩跨进麟趾殿。

    孝武帝这是单独召见大臣,孙腾心里暖洋洋的。孙氏本来就是草根,自小跟随高欢屁股后面,靠拳头说话的土包子,更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此时在皇帝面前享受如此殊荣,简直是让他受宠若惊。元修赐坐后,亲热地说:“爱卿功高仁厚,朕此时封卿为侍中,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今后还会有更大的任用,爱卿可得好好的为朕分忧哇。”

    孙腾一听此话,高兴得忘乎所以,一再表示自己将效忠皇上,唯皇上马首是瞻。只要皇帝一声令下,指到那,打到那,绝不含糊。

    皇帝不在乎这家伙有怎样的忠心,更不在乎他怎样的表决心,而在乎怎样的挑起这家伙的花心。话锋一转,说:“爱卿有此心意,很好。朕正是因为孙卿的忠诚,要很好的赏赐您。朕现有一妹平原公主,想来爱卿您也是见过的,朕欲招卿为婿,尚平原公主。”

    天呐,有这种好事?还果然是大喜事。皇帝这么一说,孙腾欢喜得眼睛都瞪大了,激动得无以言表。

    皇帝见孙腾上钩,故意又站起身来,很艰难地转动身体,度了几步,很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孙腾听皇帝嘴里的“福音”没有了消息,急忙问:“平原公主怎么呐?”

    皇帝晓得对方内心已被逗得痒痒的,才故作为难地说:“本来,朕与平原公主已经商量好,事情就这么定了。可是,没想到好事多磨,昨日,封隆之听说朕欲招将军为妹婿,居然拦住朕的御辇,不让朕回宫,要朕答应将平原公主下嫁给他。朕实实出于无奈,不敢贸然将平原公主许配,故尔找将军前来商量此事。”

    孙腾听了元修的话,一腔兴高采烈掉进了冰窖里,脸都气成了猪肝色,没想到自己会遇到个这样的朋友,正在考虑如何向情敌发起进攻,所以一时无语。

    皇帝略一沉吟,再在孙腾胸中火上浇油:“孙将军忠诚恭谨,历来效忠王室,堪为六军表率,朕久已属意于将军。可封爱卿人望品德皆在将军之上,朕实是不好贸然拒绝他呀。难堪,难堪。”

    孙腾本来就是个直肠子,一听封隆之居然不顾战友之情,挖自己的墙脚;而且在众人眼里,人望品德皆在本人之上。孙腾也不顾战友情,忍不住要揭封老兄的老底,让皇帝晓得此人究竟是怎样的一副“人望品德”,立马火冒三丈地说:

    “他封皮是什么东西(封氏小名封皮),前年高王欲迎陛下为帝,他曾在高欢面前说‘平阳王闺门不谨,居然留住三个妹妹在身边不予外嫁,这样淫*荡的家伙为人君,我一辈子也不愿在他驾下为臣’。陛下想想,如此大不敬的逆贼,若让他尚平原公主,岂非引狼入室。”

    元修一听封隆之犯下如此“大不敬”之罪(孝武帝此时急于抓封隆之的过错,也没有仔细想想,即便是封隆之当时曾有此话,那时元修尚未登基,怎么能以“大不敬”为其治罪呢),有了罪名,当即传令直阁将军王思政带领四名羽林军卫士,前去捉拿“大不敬”的封隆之。怕其外逃,就让他们告诉封氏说:“皇帝有事相商,请入谒麟趾殿。”

    王思政领命,带领羽林军卫士,急匆匆赶往封府。封隆之在孙府给孙腾留下书信一封,刚回到家中,听说宫中派王思政带领羽林军上门“相请”,自己刚从皇帝身边回来,此时皇帝又突然相“请”,这事的节奏频率也太快了吧,这里面一定是大有文章。封隆之平时因和王思政二人政见不和,多有龃龉,此时此人居然上门传诏,脸上秋风黑脸的,显然是包藏祸心。

    封隆之命仆从殷勤地接待使者,脑袋里在打主意。王思政此时只想尽快将此人捉拿归案,制止封隆之的殷勤,冷冰冰地说:“皇帝诏命,有要事找封侍中商量,请封大人立刻随我进宫,这样也可速去速回。”

    “速去速回”的话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提醒了封隆之,他在思考怎样拖延时间,以便金蝉脱壳。跟随在王思政身后的一个羽林军卫士原是封家乡邻,在斛斯椿重组羽林军的时候,此人靠了封隆之的推荐才得已挤身羽林军行列,为了报恩,此时急忙以目向封示意,警告他千万莫踏进陷阱。

    封隆之自然会意,知道此去是凶多吉少,他不是傻瓜,自然不会轻易上当。就装作很高兴的样子对王思政说:“王将军稍候,下官这就进内室去换一身干净衣服,即与将军一道进宫,仆从,快快献茶!”

    王思政本来是非常聪明的人,没想到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一时大意,也没仔细想想,此人刚从皇帝身边回来,换衣服显然是个借口,而这借口显而易见是谎言。王思政以为此行是百分之百的胜算,对这样的借口未加思索地贸然就点头同意了。

    封隆之趁此机会,转身进入内室,从内室跳窗逃到后院,跳上战马,一溜烟逃出了洛阳城。见到城外豁然开朗的景色,逃犯的脑子里也豁然开朗了。

    封隆之此时虽然逃出城外,却一路辗转徘徊,思来想去,皇帝要捉拿一个逃犯,到处都将是天罗地网。一个逃犯,在洛阳周边胡奔乱跑那将是很危险的事。天地之大,此时居然无一块栖身之处。为了安全起见,他不敢再瞎奔乱闯,就藏在树林里,等到天黑,悄悄溜进洛南山庄一农夫家里,修书一封,急忙派人送往晋阳,寻求高欢的庇护。

    高欢在晋阳接到一连串的坏消息,先是贺拔岳被杀,后又传来侯莫陈悦在山林中效法尔朱兆,悬颈缢死。如此一来,关西所依赖的各大军阀,尽成死灰,这一切让高王十分沮丧。此时又接到封隆之的求救信,那还得了,急忙派娄昭带领十名轻骑兵,携带高王特赐的通关文书,赶到洛南,将“钦命要犯”安全地护送到晋阳。

    元修听王思政说封隆之已然逃逸,急忙传诏张景嵩通知各州府郡捉拿“钦犯”,并且发布命令:“人人皆可得而诛之”。传诏之后,皇帝气恨难平,气急败坏之下,也不顾王思政是昔日的好朋友,破口大骂,送给王思政一顿“狗血淋头”。

    王思政挨骂,孙腾心里好不高兴。封隆之逃遁,这一来自己就没了竞争对手,尚平原公主应该是十拿十稳的事了。满心欢喜之下,缺少爱的家伙忍不住心骚口渴,不知好歹地追问皇帝一句:“陛下,微臣和平原公主的婚事什么时候办理?”

    元修气恨于孙腾的无能无耻而且无赖,气得对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大声咆哮:“滚,快滚!你们都给我滚!”

    孙腾没想到皇帝绝口不提为元明月赐婚的事,居然还大发雷霆,怀着上当受骗的感觉,和王思政一起灰溜溜地退出了麟趾殿。

    上当受骗的孙腾灰溜溜地慢腾腾摇回家中,半路上越想越气恨,牙痒痒手痒痒的只想杀人。没想到一场好事,怎么就惹得皇帝勃然大怒。孙腾百思不得其解地回到家中,见到封隆之给自己的留言,顿时恍然大悟,恨恨地骂道:“狗日的家伙好歹毒。”一时气急败坏之下,冲动的魔鬼就附在了他身上。孙腾想杀人,很容易就有了杀人目标,此时把一腔愤怒都撒在了传诏的中常侍张景嵩身上。

    孙腾出任羽林军直阁将军期间,张景嵩对孙将军刻意巴结,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没想到还未到生死交关的危急时刻,朋友就出卖了自己。孙腾一怒之下,也未考虑严重后果,携带利剑,直入宫门,要去找“朋友”算账。

    宫廷门禁对孙腾来说犹如自由市场。因孙腾在直阁将军任上多年,带剑出入宫禁已成惯例,值班的羽林军卫士见孙将军带剑入宫,也就未加阻拦。孙腾手提宝剑,在内侍府四处寻找张景嵩,刀剑指处,把内侍府杀得天翻地覆。张景嵩吓得躲在假山后面,待孙腾在内侍府嚣张撒野时,连滚带爬地逃进麟趾殿,哭诉着请孝武帝救命。

    元修既惊讶于孙腾的张狂,更惊讶于皇室宫禁的形同虚设,一怒之下指令王思政带领羽林军捕杀孙腾。皇宫里一时号令四起,到处都在呐喊:“捉拿刺客孙腾。”

    孙腾听见呐喊声,大吃一惊,皇宫内的刺客就是逆贼,那是灭九族的重罪。听见呐喊声,孙腾被一腔怒火烧昏了的头脑顿时就清醒了。自己的身份变成了“谋逆”的刺客,赶紧逃命要紧。他急忙冲到皇宫御马监,牵出一匹战马,扬鞭摧马,风急火燎地逃出了洛阳。

    封隆之、孙腾两位爱将都逃到了晋阳,洛阳城中再没了高欢的心腹,这一来对皇帝的一举一动都陌然不知了,高欢思来想去决定另派一名间谍安插到皇帝身边,为此征询封隆之的意见。

    封隆之因一个女人而争风吃醋,结果落入元修的圈套,自然是羞愧不已,向高欢进言说:

    “皇帝宅心仁厚,绝想不出‘二桃杀三士’的险恶毒计,都是斛斯椿在京独揽大权,挑起天子与大王的对立,如今因孙腾大闹宫禁,大王与元修已是势不两立,得首先解除斛斯椿安插在各州郡的余党,显示大王的威势。而后再剥夺斛斯椿的权力,孤立皇帝。那样一来,一切还不都由高王说了算。”

    高傲曹建言说:“徐州刺史潘绍业被杀后,皇帝任命王鸷出使徐州。徐州军事重地怎能落入元修手中,大王应该尽快派出能员,去接管徐州防务。王鸷不善军务,胆小怕事,只要我们派人施以威胁利诱,不怕他不俯首听命。”

    大丞相本来有权委任州刺史,高欢深知徐州落入元修手中,就和荆州贺拔胜、雍州宇文泰连成一片,形成了对晋阳的扇形包围圈。要打破敌军的“第一岛链封锁圈”,徐州无疑是最重要的一环。

    高欢当即委派邸珍为大都督、徐州刺史;段宁为副都督(此人就是当年识人于寒微、预言新兵蛋*子高欢有发达一天的怀朔镇将段长的儿子),率领百名骁勇的鲜卑骑兵,直扑徐州。

    王鸷刚到徐州不久,听说大丞相派来抚慰使,忙带领徐州僚属到徐州城西三十里的夹河寨迎接邸珍,希望新官能给大丞相一个好印象,今后在官场顺风顺水。王鸷一见来使,率众人上前恭敬地行礼。没想到鲜卑骑兵呼地围了上来,雪亮的千牛刀直逼王鸷的脖颈,吓得刺史大人差点尿了裤子。

    段宁最鄙视这些伪娘娘似的“男子汉”,恶狠狠地对吓得几乎瘫痪的王鸷说:“大都督邸珍受大丞相委派,前来接受徐州防务。”徐州司马斛斯栎自恃朝中有斛斯椿,很不服气地分辩说:“徐州刺史王鸷大人可是由天子委派的,怎能由你们随意胡来。”

    这个嘴硬的家伙,话还未说完,鲜卑骑兵手起刀落,斛斯栎再冒不出一句牢骚话,颈项上冒出一串血泡。

    段宁指着徐州司马的尸体,狰狞地笑着说:“你们统统交出各自管辖防区、城门、库房的钥匙,回去向皇帝交差去吧。”徐州僚属们一个个解下身上的钥匙交给段宁,被押解着灰溜溜地跟随鲜卑骑兵,回彭城各自接走自己的家属,流泪告别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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