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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一纸休书 掌伤文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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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轻痕悠悠醒转,耳畔,闻杨路声音喜道,“醒了!醒了!九儿……”

    叶轻痕缓缓张眸,上方,是熟悉的床帐。手机看小说M。bgq8。cc 才是最佳选择!这里,是叶宅中,自己的屋子。侧头望去,但见三个哥哥齐齐奔来,关切、疼惜、喜欢,诸般神情均显。

    眸光稍移,但见杨氏兄妹立于床脚,也是满脸关切,向她凝注。可是……

    “子安……”喃声低唤,叶轻痕撑身欲起,向叶惊鸿问道,“六哥,子安呢?”昏倒前一刻,似是听到他焦灼的大吼,可是,为何竟不见他?

    叶惊鸿忙将她扶住,劝道,“九儿!你身子不适,再躺会儿罢!”

    叶轻痕微微皱眉,暗哑的声音,固执问道,“子安呢?”

    “子安……”叶惊鸿微窒,闭唇不语,转头向两位哥哥望去。

    一缕不安,骤然袭来,苍白面容,越发白的透明。叶轻痕微微摇头,一手将他推离,便欲下床。

    叶惊鸿忙道,“九儿,子安有事先归,你留一晚再回罢!”

    “有事先归?”叶轻痕轻念,是何事,竟令他在自己昏倒后离开?他此时回去,难道,府中又出了大事?念及叶若的死,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掀被下床,急道,“子安定是有事,九儿须助他!”也不寻衣裳,向门外直闯。

    “九儿!”叶惊风忙伸臂拦住,柔声劝道,“子安自归,自有子安的道理,九儿听话,养一日再回!”

    叶轻痕退后一步,环目而望,众人眼中的无奈、怜惜、心疼……诸般神情落入眼中,令她的心,一阵紧似一阵。究竟出了何事?他们,似在隐瞒什么!

    转过头,明眸直直望向杨陌,问道,“杨大哥!出了何事?子安呢?”哥哥们口中问不出的,他应是不会欺瞒罢?

    “九儿!”杨陌眉端微蹙,神情带出一丝犹疑。眸光移开,向叶惊鸿瞅去一眼,双唇张了几次,终究不曾说出一语。

    叶轻痕的心,一阵阵发冷,难道,子安有甚意外?明媚双眸,迅速泪水充盈,转过身,向房门奔去。

    “九儿!”叶惊弦张臂欲阻,却被叶惊鸿一把拉住,微微摇头。轻道,“既是劝不住,便……由她去罢!”

    只这一停,叶轻痕娇俏身影已夺门而出。急奔出后院,片刻不停向大门飞掠,刚至门口,但闻身后杨路唤道,“九儿!”

    叶轻痕回头,但见杨路身形微晃,片刻已赶至身后,一把将她拉上,说道,“九儿,轿子随子安回去了,姐姐送你罢!”一手扶了她,向杨府的车子行去。

    叶轻痕归心似箭,闻她并不劝阻,也便随她上轿。

    车行缓慢而平稳,叶轻痕心急如焚,却又无法可施。几次挑帘而视,终于见文府大门在望,不等车停,便急急起身,向车下跃去。

    杨路一惊,忙唤道,“九儿,慢些儿!”急跃下车,一把将她扶住。

    叶轻痕跃下马车,但闻琴声叮咚,自府内流水般泻出。“是子安!”叶轻痕轻语,一颗悬着的心,瞬间放松。摆脱杨路的扶持,快步向府门奔去,方跨入大门,飞奔的脚步,蓦然顿住。

    前厅门口,文子安依旧一袭素衣,带着满脸的宁静,专心的抚着面前的……落雁琴。

    “子安!”叶轻痕轻唤,心,没来由的慌乱。多久了,不曾见过他这样神情?温和、淡漠,也……疏远。

    见她飞奔进门,文子安眉端微动,却不曾起身。“少夫人!”一旁侍立的丫头捧着一封书信迎了上来,恭谨的声音里,有着一丝生涩,低声道,“少爷……命奴婢交于你……”似是怕她拒却,一把塞入她手里,转身退了回去。

    “书信?”叶轻痕疑惑的垂眸,下意识的将信拆开,跃入眼帘的,竟是锥心刺目的两个大字——休书!

    叶轻痕脑中,轰然巨响,刚刚清醒的意识,再次陷入迷乱。那俊逸潇洒的字迹,在眼前变一片模糊,微微摇头,叶轻痕不信的摇头道,跨前两步,唤道,“子安……”方才,在叶宅,不是一切如常吗?为何隔了一个时辰,他,竟会给自己一纸休书?

    “叶小姐!”温文的声音,带着一丝清冷,将她的话截断,“从此后,你我便为路人,请回罢!”

    “为什么?”叶轻痕难以置信的摇头。这,不是她的子安!

    “母亲说的对,我文子安系出名门,终究不能与一个商贾之女共度一生,我……亦非你的良人!”疏冷的语气,令她再也无法辩出一丝他真正的情绪,连那琴声,亦是不起一丝微澜。

    这,竟是他真正的心声?一片酸涩,掠上心头,叶轻痕呆呆怔立,泪眼模糊中,看到前厅中,慢慢步出的文夫人,和……阿茹娜长公主。

    “阿茹娜公主?”叶轻痕轻念,脚步不自觉的后移,双眸惊恐的大睁,瞪视着阿茹娜脸上灿然的笑容,和……她望向文子安,温婉多情的双眸。

    “这不是真的!”叶轻痕急急摇头,挣扎的望向文子安,“子安,你说你只要九儿一人,你说你那番言语只为敷衍母亲,子安,这不是真的,莫要吓九儿……”这不是真的,定是什么弄错了!

    “小姐,是真的!”淡淡声音接口,叶语脸色苍白,自文夫人身后慢慢绕出,含泪望向叶轻痕,低声道,“方才,姑爷与公主一同回府,已将此事禀明夫人!”

    昏眩的头脑,令她脚步不稳,身子一晃,又勉强站稳。喉间,涩涩低喃,“真的……禀明夫人?”此事,竟是真的?

    “这是真的!”阿茹娜清朗的声音,字字顿出,“叶小姐,对不住,子安已应了本宫!”

    “应了……本宫?”叶轻痕的心,掠过一抹尖锐的痛楚。果然是阿茹娜有意子安?只是,子安竟然依从?“原来如此!”叶轻痕轻轻咬牙,这几日,阿茹娜时时召文子安入府……那日,二人于书阁中独处一夜……是真的!

    紧咬的牙齿,尝到了一丝血腥,涌上的泪水,却已生生忍回。一个负心背盟的男子,已不值她流泪!

    叶轻痕轻轻摇头,唤道,“叶语,走!”毅然转身,向府门行去。

    “小姐!”叶语疾唤,迈前两步,停于文子安身侧,落泪道,“小姐,叶语……不能!”压抑的呜咽,带着浓浓的歉疚。

    “叶语?”叶轻痕诧然回头,向她定定注视。

    望着她惊异的眸光,叶语的身子开始簌簌发抖,轻声泣道,“小姐,我……我……”

    “叶语,还不快与你家小姐说清楚?”文夫人冷冷的话语自后传来,令叶语的身子,抖若风中落叶。

    “叶语?”叶轻痕眉端微蹙,明眸露出一丝犹疑,“有何事要说?”

    “小姐!”叶语低唤,扑嗵跪倒,向前膝行两步,磕头道,“小姐,叶语……叶语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叶语……叶语……肚子里,有了……有了姑爷的骨肉!”一句未了,已痛哭出声。

    琴声戛然而止,文子安安然不动的身形,有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摇摆。叶轻痕脑中一片空白,踏前一步,难以置信的瞪着叶语,问道,“你……你说什么?”

    痛哭转为呜咽,却清晰的重复,“小姐,叶语……有了姑爷的孩子!”叶语缓缓抬头,惨白的面颊上,泪水纵横,落泪的眸子,含着歉疚,和……绝望。

    “不,我不信!”叶轻痕大喊,惊乱的摇头,急奔上前,一把拉上她的衣襟,喊道,“叶语,怎么会?这不是真的!我不信!我不信!”回转身来,慌乱的望向文子安。

    怎样的抛离?怎样的背弃?一个是最心爱的丈夫,一个是最亲近的姐妹,他们竟如此待她,而且,非止一日!

    “叶小姐!”文夫人冷然开口,“叶语温柔和顺,赛你良多,子安受你诸多闲气,会喜欢叶语,有何不可?”向跪伏于地的叶语望去一眼,唇角掠过一抹意,声音里,是难以压抑的兴奋,“方才,公主已应了子安,纳叶语为妾,你……”

    话声微顿,一双精明的眸子,向她上下打量,唇角扯出一丝不屑,悠然道,“古来女子三从四德,而你,不许丈夫纳妾,令子安处处受你牵制……将丈夫管的如此严实,到了此时,后悔也迟了!”

    “三从四德?”

    “纳妾?”

    叶轻痕头疼欲裂,木然的眸光,慢慢移动。自叶语扫向文夫人,又自文夫人掠向阿茹娜公主,最后,落于一身泰然的文子安身上。“子安!”干渴的声音,涩涩的挤出最后一丝挣扎,“这……是真的么?”

    低垂的眼眸缓缓上扬,文子安平静淡漠的面容,竟无一丝变化,淡然摇头道,“叶小姐,走罢!何苦自取其辱?”没有任何解释,琴上手指轻抚,琴声叮咚,一曲再起。淡然、安稳,仿若,一切本该如此。

    注视着他绝然的神情,倾听着他不起微澜的琴音,叶轻痕缓缓阖上双眸,轻轻咬唇,压下泛涌而上的心痛,点头道,“好吧!终究是我叶九看错了你!”手指不自觉的握紧,这休书,是他肯给她的唯一的东西了罢?

    头脑的昏沉,令她再不愿多所纠缠,转过身,强忍着辅天盖地而来的黑暗,一步一步,向大门外行去,“我自做我的商贾之女,你去攀龙附凤,你我,从此便是路人!”

    眼前,阳光隐去,层层黑暗正漫天席地的席卷。断然踏出的脚步,于跨出府门的瞬间,有了一丝虚软。身子摇了几摇,慢慢向后倾倒。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捕捉到的,是几声琴声叮咚……

    半年前,绝世公子文子安的亲事,于大都人心中,尚留有清晰的记忆。哪知,事隔半年,文子安攀上长公主阿茹娜,便将风光嫁入文家的富商之女休弃。

    风姿绝世,超然无双的文子安,竟是一个负心薄悻、攀龙附凤之徒。一时,大都人众皆惊,朝野纷议。皆叹文子安忘恩负义,叶家小姐真情错付,众议声里,半年前那满城艳羡的婚礼,变为一场闹剧。

    那日之后,文子安日日留宿驸马府,再不曾见过叶轻痕,也再未催促刑部办案。叶若之死,终究成了悬案,叶家将叶若尸身领回安葬。

    暮春时节,陌上杨柳烟浓。朝阳方起,叶轻痕与杨路共乘一辆轻便马车,向城外驰去。车后,叶氏兄弟与杨陌策马相随。出了城门,叶惊风勒马唤停车子,向叶惊弦、叶惊鸿道,“二哥、小六,便送于此处罢,我会照护九儿!”又转向杨陌拱手道,“杨兄弟留步,叶三告辞!”

    杨陌轻轻点头,车前下马,掀了车帘说道,“杨路,此去莫要调皮,好生照应九儿!”见妹妹点头,又转向叶轻痕,深深一望,笑道,“九儿,莫忘了杨大哥,过几年,杨大哥不做官了,便去瞧你!”

    叶轻痕心中窒闷,闻他一言,不禁落下泪来,哽咽道,“杨大哥,九儿……对你不住!”

    杨陌轻轻摇头,探手将她小手轻轻一握,轻声责道,“杨大哥是九儿哥哥,何须说这些话?”

    杨路一旁抿唇而视,见二人这样神情,将唇一撇,不满道,“哥哥,杨路方是你嫡亲的妹子,为何偏疼九儿?”

    杨陌一笑,横她一眼道,“平日多少书信均唤不回你,偏此时这样计较!”

    叶轻痕亦是破涕为笑,搂了杨路笑道,“姐姐莫恼,你将杨大哥送给九儿做哥哥,九儿有八个哥哥,由姐姐挑去!”

    杨路粉面微红,轻轻向她一推,嗔道,“九儿,莫要胡说!”眼波盈盈,却藏着一丝喜悦。

    杨陌轻轻摇头,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竟将哥哥做了礼物!”又嘱咐几句,方恋恋将车帘放下,转向车外斜跨的叶桑,笑道,“小桑儿,这一路去,莫要贪玩才好!”

    叶桑小嘴一撇,嗤道,“杨大人,几时曾见桑儿误事?”

    杨陌微微一笑,转向叶惊风道,“三哥,舍妹顽劣,一路上,有劳三哥费心管束!”

    叶惊风笑道,“杨路这样性子才好,若不然,岂不将九儿闷煞?”含笑作别,翻身上马,呼喝声中,率众随从拥着车子驰去。

    大路一侧,两列侍卫皂衣箭袖,骑乘骏马,簇拥着二人缓缓行来。一个风姿嫣然,一个俊逸无双,正是这几日,大都人交口窃议的长公主阿茹娜,与攀附权贵,抛弃糟糠的大司农文子安。

    二人并骑笑语,且说且行,扬目见叶惊风一行奔来,文子安唇角笑容一僵,默默策马,道旁避让。叶惊风眸光向他略略一扫,马不稍停,一掠而过。微风抚过,车侧小帘轻扬,车内叶轻痕略显憔悴的容颜一现即隐,车马交错,相背而行。

    去了!

    文子安心底自念,一颗心,似已紧紧相随,稳坐马鞍的身形,却不曾微动。

    “子安!”阿茹娜低唤,清亮双眸,掠过一丝担忧,向他凝注。

    “公主!”文子安温文低应,唇角漾出一个灿然笑容,润如珠玉的声音,便如晨间露珠,朗朗洒落,“子安从不知晨间骑射这样有趣,往后还烦请公主带领!”

    阿茹娜微笑点头道,“来日方长!”眸光带上浓浓的赞许,续道,“子安,本宫多日不见夫人,今日无事,正可去请早安!”

    “家母岂敢担当!”文子安谦应,躬身为礼,让她先行。

    叶惊鸿三人立于城门一侧,见文子安一行入城,均避于一旁,默默而望。文子安眼眸瞥见,只颔首为礼,跃马入城。待公主随从过尽,叶惊鸿方叹了口气,向杨陌道,“杨兄,我与二哥须赴店中结算帐目,就此失陪!”

    杨陌道,“两位请便,杨陌亦须回太医院!”三人入了城门,拱手而别。

    与此同时,大都西城门,正有几人策马入城,一路向叶府驰去。马上人风尘仆仆,正是三月前,与叶惊风同赴江浙的叶惊涛一行。

    驰至门前下马,叶惊涛见府门紧闭,不禁笑道,“不想小六也会偷懒,这样早了,竟是大门不开!”也不唤随从,自个儿扬手拍门,唤道,“叶塘!叶亭!开门!”

    随着唤声,大门“吱呀”打开,叶明迎了出来,见是叶惊涛,不由一怔,随即喜道,“五爷,为何今日方归?”忙扬声唤家人相迎,自个儿奔出替他牵马。

    叶惊涛笑道,“了了事,回家里转一遭,探问小七下落,自是晚了些!”脚步向院内行来,闻厅内寂静无声,诧道,“二爷、六爷竟是一早出去?三哥可曾回来?”

    叶明自后随入,随口道,“三爷回来多日,因九小姐被姑爷休归……”

    “什么?”叶惊涛大吼,一把擒上他的衣领,喝道,“你说九小姐什么?”浓眉虬结,怒发如狂。

    叶明吓了一跳,结巴道,“九小姐,被姑爷……被姑爷休归!”

    叶惊涛惊怒交集,咬牙狠骂道,“该死的文子安!”手臂疾推,将叶明掷于一旁,转身疾奔,一把夺过马疆,飞身跃上,疾驰而去。

    叶明大急,大声唤道,“五爷!五爷!话还不曾说完……”

    叶亭正自内院奔出,见这样情形,不禁大惊失色,急喊,“五爷!五爷!快快回来!”追出门时,叶惊涛的快马已消失无踪。叶亭连连顿足,急道,“糟了!”不敢多停,夺过一匹马来,匆忙跃上,飞驰疾追。

    方转过街角,但觉马疆一紧,已被人一把拉住,喝道,“叶亭,何事?”

    叶亭心中惶急,回头一望,却是杨陌策马而立。不由心中一喜,急唤道,“杨大人!我家五爷今儿回来,闻小姐被休,便冲将出去,怕是要寻姑爷晦气……”

    “糟了!”杨陌大惊,不等他说完,便调转马头冲入窄巷。

    文府门外,文子安温文而笑,正扶了阿茹娜下马。骤闻身后马蹄声疾,随却一声大喝,“文子安!”

    文子安愕然回头,但见马上人飞身疾掠,双掌带风,势夹奔雷,向他胸前直击。

    “五哥,使不!”一人疾声高呼,一人一骑自巷中冲出。眼见相救不及,飞身离鞍,一足疾勾。道旁一只石鼓夹着劲风,向文子安身前疾掠。

    但闻轰然巨响,碎石纷飞,石鼓已为掌力击中,顿然碎为千余碎块,四下崩散。叶惊涛双掌余势不衰,仍向文子安奔去。

    文子安大惊,疾唤道,“五哥……”

    话方出口,但觉劲风袭体,叶惊涛双掌未到,掌力先至。杨陌心胆俱裂,大呼道,“五哥……”危急间,但见石屑纷飞中,一条青色人影疾扑而至,挡于文子安身前。

    “砰”然声响,排山掌力直直击上青衣人。青衣人身形一震,向后疾跌,直直撞上文子安。

    文子安但觉喉间一甜,一口血箭飙出,身子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撞上门前石狮,摔落尘埃,便即寂然不动。

    叶惊涛余怒未歇,疾步赶上,扬起一掌,便向他天灵盖击下。

    杨陌飞身赶至,大吼道,“五哥!”一掌横插,将他一掌截下,另一掌斜抹,向他面门连环直劈。侧眸见文子安面色惨白,双眸紧闭,心头一片慌乱。

    叶惊涛猝不及防,被他逼退数步,不由暴声怒喝,“杨陌!你敢助这薄悻之徒?”双掌一错,向杨陌抢去。

    杨陌侧身闪过,急道,“五哥,住手!”

    阿茹娜见奇变横生,一时惊的呆了。转首见文子安口中鲜血狂涌,直挺挺倒于地下,不禁又惊又怒,喝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刺杀朝廷命官!来人!与我拿下!”

    喝令声中,两旁军士齐声呼喝,向二人疾奔而来。阿茹娜身旁两名玄衣护卫身形疾起,掠过军士头顶,向叶惊涛直扑。

    叶惊涛冷笑道,“难不成五爷还怕你?”双掌一错,向二人迎去。双方未接,杨陌疾掠而前,一掌将两名护卫逼退,另一手向叶惊涛探手擒拿。

    叶惊涛不防,急急后掠避让。杨陌双掌如影随形,自后赶上。叶惊涛武功比杨陌略弱,此时又被他抢了机先,竟招招处于下风,只怒吼连连,拚力反击。

    众军士见二人相斗,杨陌又时时出手替叶惊涛挡格,一时不知杨陌是友是敌,齐齐呐喊,将二人围于中间,展开一场混战。

    阿茹娜见叶惊涛掌风呼呼,身形矫捷,虽有杨陌相阻,仍是勇猛无匹,不由暗暗心惊,连声呼喝。众军士闻令,脚步纷移,东奔西窜,瞬间集结成阵。阿茹娜轻吁出口气,冷笑道,“叶家兄弟固然了,却未必逃出这九结大阵!”

    文子安生死不明,阿茹娜结阵以待,叶惊涛却一招紧似一招。杨陌心急如焚,又不能分说,只催动掌力,向叶惊涛步步紧逼,竟与众军土成联手之势。

    叶惊涛怒火中烧,只能拚力支撑,眼见杨陌双掌又至,忙侧身避让。哪知方踏出一步,便觉脚下一绊,踉跄退出两步,脚下又是一绊。叶惊涛一惊,百忙中侧身回头,眸光扫处,但见人影交错,寒光耀眼,不知不觉,已陷入阵中。

    趁他心神微分,一兵士长戟骤出,于他脚下横截,叶惊涛一个踉跄,向后直跌。杨陌见他站立不稳,疾步抢上,向他左肩一掌击出。

    叶惊涛肩头中掌,越发无力反击,踉跄跌出几步,身形未稳,身侧已有二人扑至,一左一右向叶惊涛双肩疾抓。

    眼见叶惊涛成擒,杨陌疾步抢上,双掌齐出,将二人格开,顺手回拉,将他拽于身后,疾呼道,“五哥,暂且住手!”又回身一腿,将袭来一人踢飞,大声喝道,“住手!听我杨陌一言!”

    叶惊涛被他步步相逼,又受他一掌,心中本是又惊又怒。欲待再战,却见他以背心要害相对,竟毫不设防,不禁一呆,喝道,“杨陌,你捣什么鬼?”

    阿茹娜眼见叶、杨二人武功卓绝,若非杨陌力阻,欲拿叶惊涛,必会多所折伤。见他二人身陷大阵,也不怕他逃了,沉声喝道,“且住,本宫倒要听听,杨大人有何话说?”

    众军士齐退两布,却依旧布阵而防。杨陌向叶惊涛横去一眼,朗声道,“公主殿下,文大人身受重伤,该当及早医治,再多纠缠,岂不枉送了文大人性命?”

    阿茹娜悚然一惊,转眸见文子安僵卧阶前,竟不知生死,不禁心中慌乱,急道,“还请杨大人诊治!”

    杨陌不敢迟疑,向叶惊涛低声道,“五哥且莫乱来,在此候我!”疾步向文子安奔去。

    众军士闻阿茹娜号令,闪身放他出阵。杨陌奔至文子安身畔,但见鲜血犹自于他口中涌出,心中更惊。运指如风,连封他十余处穴道,转身回望,眸光定于阿茹娜身畔一人身上,“你!”伸手一指,向那人命道,“速去院使府,与管家说,将我药箱与书房红色锦盒速速送来!”

    那人一怔,向阿茹娜望去,阿茹娜顿足道,“还不快去?”催了那人上马,亦疾步赶来,俯身见文子安那等模样,心中急怒更甚,手臂自后疾挥。

    杨陌正俯首细查文子安气色,却闻阵中“啊”的一声,急急回头,却见叶惊涛左腿中钩,单膝跪地,两柄长戟已架于颈上,两名护卫疾扑而上,将他死死按于地下。

    杨陌一惊站起,喝道,“公主!这是何意?”

    阿茹娜冷笑道,“此人刺杀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杨陌!”叶惊涛身不能动,却毫无惧色,抬头骂道,“九儿何错,竟遭休弃,你既助我,又为何拿我?你个反复小人……杨陌……”拼力挣扎,喝骂不休。

    杨陌充耳不闻,向阿茹娜沉声道,“但请公主速速放人!”

    阿茹娜一声冷笑,不理杨陌,大声命道,“与我将他双腿打折!”

    “慢着!”杨陌大喝,右足一抬,踏上文子安颈项,沉声道,“公主若伤叶五,文子安便以性命相陪!”

    阿茹娜一惊,喝道,“杨陌,你敢!”

    杨陌眸光稍移,向叶惊涛远远一望,幽冷双眸,露出一丝笃定,淡道,“公主!文子安重伤,天下除我杨陌,怕是无人能救!你若伤叶惊涛毫发,我杨陌只需束手不救,文子安便须陪葬!”

    阿茹娜怒道,“杨陌,你敢要胁本宫?”

    杨陌淡笑道,“叶五是杨陌至交,杨陌不能不救!”见她仍怒目而视,不禁微微摇头,悠然道,“公主,文大人伤重,公主若再迟疑,耽搁了时辰,杨陌便是想救,也束手无策了!”

    阿茹娜心头一惊,咬了咬牙,当机立断,喝道,“好!我且将叶惊涛打入天牢,若你救不活文大人,便等着给他收尸罢!”单手一挥,闻铁链声响,叶惊涛喝骂声中,已被锁的结结实实。

    “就是这样!”杨陌点头,右足一松,自文子安颈上移下。眸光向文子安身侧青衣人一扫,瞧服色,似是阿茹娜麾下一名青衣兵士。那人受叶惊涛一掌,早已筋骨齐断,当场毙命。

    杨陌心中暗惊,瞧方才情形,此人是被人掷出,替文子安挡上一掌,若不然,文子安此时,定与此人一般。

    他心中念头电闪,眸光自四周一扫,并不见有何异样。手中丝毫不停,将披风拽下裹了文子安,平平抱起,上身纹丝不动,脚步却向文府内疾掠,口中喊道,“劳烦公主寻觅上好人参,越多越好,要快!”呼声未绝,身影已消失于门内。

    杨陌望着文子安了无生气的面容,一颗心,是满满的焦灼。托于他身后的手掌丝毫不敢松懈,真气源源送出。

    七天了,所藏灵丹用尽,日日以参汤续命,再辅以他浑厚的内家真力,文子安的伤势,仍是毫无起色。所幸的是,七日来,他虽昏迷不醒,脉像微弱,却并无大的凶险。

    杨陌心急如焚,却不敢表露半分,如今,他身上牵系的,不仅仅是文子安一人性命,还有打入天牢的叶惊涛。

    若是文子安不治,叶惊涛必处极刑,叶家兄弟,又岂会甘休?还有……脑中闪过一抹娇俏身影,杨陌的心,一阵抽痛。她呢?方离开大都的九儿,又将如何?

    “杨大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将他神思唤回,“参汤熬好了,这就和公子服用么?”

    “嗯!”杨陌点头,伸手接过参汤,俯唇一试,慢慢喂文子安服下。

    七日来,阿茹娜命人封锁了文子安所居小院,除杨陌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入。便连熬制参汤的丫头,亦是她身旁亲信。

    待参汤饮尽,轻轻将文子安放回,杨陌缓缓起身,说道,“你记,每隔两个时辰,喂公子服一回参汤,不可少,亦不能多,切切记!”见丫头点头,拖了脚步向外间去。盘膝坐于椅中,暗暗调息,驱除满身疲累。七日来,内力渐显耗竭,此时,已只能勉力支撑。

    院门外,脚步声响,阿茹娜公主推门而入。见杨陌打坐,亦不惊扰,径自向内室来,向房中丫头问道,“怎样?”不意外的见她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坐下。

    一盏茶时候,杨陌自外回入,躬身一礼,唤道,“公主!”

    阿茹娜抬眸逼视,淡问道,“杨陌,文大人这样不生不死,你要本宫如何放过叶惊涛?”颓然的声音带着丝丝失望。

    “杨陌尽力而为!”杨陌低应,满心的疲惫,已无法持有笃定的语气。慢慢行于床侧,向床上惨白如纸的面容凝注。七天了,他仍然昏迷不醒,若他就此一死,叶氏兄弟必劫天牢,那时……眼前,似现出叶家兄弟陷身军中,拼力血战……

    杨陌心头一紧,双眸骤然阖拢。大元兵马,岂是叶家可抗?

    垂于床侧的手掌微温,已为人握上。杨陌一怔张眸,枕上,文子安峰眉紧皱,神情痛楚,双眸却缓缓张开。

    “子安!”杨陌大喜,急急俯身,探视他的腕脉。

    “文公子!”阿茹娜一跃而起,抢前两步,急急呼唤。

    “公主!”杨陌忙唤,一臂将她挡下,摇头道,“莫要碰他!”垂了头,但见文子安黯淡的双眸微睁,正向自己凝注。

    强压心跳,杨陌轻声问道,“子安,可识杨陌?”

    不能微动,文子安只双眸微闭,又缓缓睁开。杨陌大喜,又问道,“子安,你可知出了何事?”

    双眸透出一丝迟疑,向他怔怔而视。杨陌心底一沉,正欲再问,却见他茫然双眸,透出一丝焦灼。杨陌心头微动,直身站起,向阿茹娜道,“公主,容杨陌诊视!”

    劝开阿茹娜,杨陌身子稍斜,挡开旁人视线,倾身床内,俯耳于文子安唇边。

    文子安口唇微动,伴着一阵阵断续的呼吸。杨陌侧耳凝听,神情由凝重转为震惊。“子安!”轻声低唤,微微摇头。注视下,却见他双眸闪过一丝焦急和……哀恳。

    幽深双眸,向他定定凝注,杨陌轻吁了口气道,“文大人既醒,当会无恙!”抬头一瞬,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文子安唇角掠过一抹淡然笑意,双眸阖上,又昏昏睡去。

    文子安醒后,仍日日以参汤为食,神智一天天渐趋清醒。隔了半月,已可勉强坐起。便在此时,南疆战事突变,阿茹娜来辞,第二日亲自率兵出征南疆,只留驸马府十余家将护持文子安。

    三个月后,一骑战报报入朝廷,顿然间,朝野中,又是猜议纷纷。第二日,朝堂传旨,命文子安上殿。

    此时文子安方可行走,但皇命难违,只由家人扶了,上殿见驾。

    元惠宗妥欢帖木儿居高临下,向阶下拜伏的文子安注视良久,温言道,“文爱卿重伤在身,原不该传见,只因南疆战事,需大批粮饷。司农司内,不能无人啊!”叹了口气,又道,“爱卿任这大司农半年,所缴钱粮赋税当往年两年,朕今日此举,实是无奈啊!”缓缓摇头,向一旁内侍示意。

    内侍领命,踏前一步,展手中圣旨读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司农司大司农文子安,恪尽职守,纯良忠义,念其身体染恙,不益操劳,特,免去大司农之职,封荣禄大夫,钦此!”尖锐嗓音高声道出,殿前顿时一片窃议。

    文子安成亲之日,御旨亲封大司农一职,辉煌一时。到如今,重伤未愈,便被免职,虽说升了从一品的荣禄大夫,却如从前一般,有官无职,一个闲差罢了。

    众官纷议中,闻文子安虚弱无力的声音响起,“文子安谢圣上恩典!”温文语气,一如往昔。一语道罢,便以手抚胸,发出一阵急促喘息,连连咳嗽。

    内侍步下玉阶,将圣旨送于文子安面前。妥欢帖木儿凝神注目,但见他勉力撑身,接过圣旨。面容平和,竟是宠辱不惊。一时间,妥欢帖木儿心中满是烦闷,轻哼一声,道,“文大人身子不适,杨大人,替朕赐杯茶喝罢!”衣袖一拂,退下殿来。

    去岁叶家小姐与蒙根其其格争嫁文子安,只道便此捏上叶家咽喉,令他们不不以敌国之富为大元尽力。哪知这看似光华夺目,温文淡雅的文子安,妄图攀附公主,竟将叶家小姐休回……牙关紧咬,心中怒气暗生,却无从发作。

    杨陌躬身领命,一手扶起文子安,命内侍斟碗茶来。一手接茶,双眸向文子安冷冷凝注,淡然唤道,“文大人!”并不将茶交于他手中,却探手入怀,摸出只小小瓷瓶,瓶盖推开,瓶身倾倒,白色粉末细细流出,全数倾入茶中。

    杨陌手端茶碗,轻轻摇晃,向前一送,冷冷道,“文大人,万岁赐茶!”

    殿上百官未退,这一幕,尽皆瞧入眼中,却无人胆敢多言。万岁赐茶,满朝皆闻,可这茶中放药,是万岁授意,还是杨陌妄为?

    文子安向杨陌默视片刻,双手缓抬,慢慢将茶接过。眸光垂下,白色粉末早已消失无踪。平静双眸,波澜不兴。温文神情,一丝未改,双手微缩,缓慢、却绝无迟疑,慢慢送于口边,一仰而尽。

    殿上,一片死寂,众官均摒了呼息,默默向他注视。

    将茶盏交回,文子安拱手道,“多身杨大人,子安告辞!”躬身一礼,转过身,慢慢向殿门行去。挺直的身体,绝无一丝颤抖,行出的脚步,却略略偏移。

    “咣”声轻响,一脚绊上殿门门槛,文子安一个踉跄,向前扑跌而出,“砰”声倒于殿门之外。

    “瞎了!他瞎了!文大人瞎了!”一声惊呼,自众官中传出,众人齐齐一惊。门外,文子安摸索着爬起,双手前伸,脚步试探着蹭出,摸向石阶旁的石栏,双手扶住,慢慢向阶下行去。

    风姿绝世的文子安,顿然光芒尽去,变为一个可怜可叹的瞎子。随着他蹒跚的背影,往日众多冰冷淡漠的眼神,此刻,尽皆变为怜悯。

    瞎了!

    失去了公主的护持,失去了叶家的倚仗,失去了圣上的恩宠,杨陌竟敢当殿下毒,毒瞎了文子安!

    一个月后,战报飞至,南疆大捷,阿茹娜长公主班师回朝。此一役,南疆叛乱尽皆平复。

    胡和鲁将军战死,追封柱国公!

    蒙根其其格重伤!

    巴特尔将军负伤!

    骑都尉原青岩战死,因立奇功,追封广威将军!

    其余将士,死伤无数。

    令全军振奋的是,与阿茹娜长公主同回的,还有被围困三个月之久,力战至最后一人的驸马——阿木古郎。

    胡和鲁麾下所余将士,尽皆归入巴特尔将军麾下,驸马阿木古郎力战不屈,大扬大元朝廷国威,封骠骑卫上将军,协理军务。

    蒙根其其格腰后中枪,已无法站立。脖颈中箭,自左而右,一箭洞穿,令她再也无法成言。两处重伤,虽奇迹般活了下来,却已形同废人。

    阿茹娜班师回朝,第三日便来探望文子安,去后,如约将叶惊涛放出。叶氏兄弟南归,自此退出大都。

    文夫人送阿茹娜出府,望着鸾驾远去,一颗心,已沉入深谷。所有的指望,终于尽数落空。随着休妻,引叶惊涛来袭,文子安身受重伤,无力管理政务,被免去大司农一职。文府的荣耀,仿若空中烟花,一闪即逝。

    文子安眼盲,驸马还朝,攀龙附凤之想亦成奢望。更令她心寒的,是不久之后,官府内眷中忽传,文子安早成废人,已不能身为人夫,更不能育有子嗣。

    第一次,她对文子安有了些许愧疚。若非她苦苦相逼,或者,文子安不会休妻,若不休妻,又岂会惹叶惊涛上门?浓浓的绝望中,仍是含着一丝指望。或者,传闻并非属实。文子安,或仍可延续文氏香火。

    转回文子安居处,往日清雅幽静的小院,此刻,是一片颓败。文夫人摒退左右,向文子安悄声询问。

    初时,文子安默然不语,空洞无神的双眸,露出一片怔忡的茫然。随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追问,只抿了唇,默默点头。

    沉重迅猛的打击,令文夫人几欲发狂,但,当瞧向叶语已然隆起的肚腹,心中,又起一念。咬了咬牙,当日,便命他堂前行礼,纳叶语为妾!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文子安的骨血,只须他姓文,便多一份指望。

    文子安再未有一丝抗拒,默然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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