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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十几天时间,上京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雪花很细,甚至堆积不起。

    落在掌心,很快就化成一滩雪水。

    飘飘扬扬,似梨花院落。

    这雪,像南方的,轻柔婉约。

    因着雪并不大,所以宫中的宴会举办的还是热热闹闹的。

    倚栏看着窗外的雪景,方太后感叹来句:“母亲曾说过,她生哀家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雪,柳絮般的绵软。”

    一晃,上京再次迎来了小初雪,可是,她的头顶发丝,也变得同雪是一样的颜色了。

    “上京确是少这样的雪。”苏嬷嬷取了件大红色的狐裘披上方太后的背上,“娘娘又在想先夫人了,等娘娘的寿辰过后,可叫上大长公主和圣人娘娘一道去看看先夫人。”

    见方太后还兀自看着窗外,苏嬷嬷又道:“为了娘娘这回的生辰,咱们圣人可是下大功夫了,就说娘娘那件孔雀翎编织的裘衣,圣人都是眼都不错的盯着,生怕有一点的错处。”

    “还是攸宁最孝顺。”太皇太后转过身子,裹紧裘衣,“官家怎么样了?”

    天气冷了后,越来越耐不住凉。

    若仔细看她的脸色,只觉苍白的可怕。从前岁月中的风霜冷箭,短短几月,全部显现了出来。

    苏嬷嬷一边抱过刚刚弄好的小手炉,塞进太皇太后的怀里,一边道:“近来官家都在忙科举的事情。不过倒是记得,给圣人寻了一个懂医术的宫女,放在圣人身边呢。”

    “你亲自去替哀家传话,官家要干什么,尽管同意便好。”太皇太后抱紧手炉,道。

    尽管是生辰的好日子,还是不住的犯困。

    连声咳嗽起来。

    忙不欠迭的给太皇太后拍背通气,苏嬷嬷道:“您早就吩咐过了,暗影卫来时可就说过了。”

    “也是了,咳咳,人老了,这记性就不好。”太皇太后的声音尽显老态,“咳咳……那,景鄞那事,昭阳到底是怎么弄的?”

    “这个,老奴也不是很清楚,待会大长公主就该进宫了,殿下想必都会告诉娘娘的。”苏嬷嬷理好太皇太后旁边的书简,便低头退下了。

    寂静的殿内,铜漏滴滴的水声清澈,她回忆起了上次暗影卫来后,她猛地咳出了一口血。

    两个没有血缘的祖孙,还能要求什么呢?只要他对攸宁好就够了。

    但愿结局不是,兔死狐悲。

    上天给予她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昭阳大长公主进宫也是先到的椒房殿,准备同攸宁一道去长乐宫的。

    大长公主普一进门,便言:“你哥那个逆子,竟逃了婚事,跑去了晋北。圣人可有法子使人去将他给我抓回来?”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实不该再叫她老人家替不安分的后辈担心。

    攸宁忙给昭阳顺气:“父亲竟也不管吗?”

    照理来说,哥要逃出去,必躲不开父亲的耳目,除非……

    “你父亲那人,自从回了那边,可就悠哉游哉,好不快活了,哪还管你们兄妹的死活!”昭阳冷哼,当真前仇旧怨一道发泄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母亲的气竟然还未消?”攸宁亲自给昭阳端了盏茶,笑道,“满上京谁人不知,昭阳大长公主闭紧了房门,不让驸马踏进一步呢!”

    昭阳接过,搁在一旁,拉过攸宁的掌心就是一下:“泼猴在宫中一点也没学乖!还随意多舌父母的房中事。”

    “我也只在母亲身边这样。”攸宁依偎进昭阳的怀里。闻着母亲身上特有的馨香。

    一如还是待嫁闺中的女儿一般。

    被攸宁这么一闹,昭阳是什么正经事也忘了,只催促着攸宁动作快点,赶紧去长乐宫才好。

    结果,到了长乐宫,攸宁一去安排晚宴之事,太皇太后便问起了宋五少爷宋景鄞之事。

    到底还是瞒不过自个母亲,昭阳一五一十的交待起来龙去脉:

    “去岁家里给他定了曲阜孔家的嫡长女,几天前刚刚完婚,可是礼毕结束不久,新媳妇左等右等也是没盼到景鄞进房,暗地里还以为被哪个小妖精勾去了魂,不知该如何伤心。”

    “第日一早,请安的时候,才发现,人早就跑晋北去了。”

    “好在那孔家女儿当真是名不虚传的,知晓前因后,一点怨恨也无,只说:夫君抱负远大,妾自当令其后顾无忧。”

    “只是新媳妇越这样,女儿心中也越是过不去,已经使人去追了。但是以景鄞那种烈性子,还准备令母后帮忙的,好歹把人给我带回来。也对孔家有个交待。”

    听罢,太皇太后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连新媳妇都能够理解自己的夫君,你一个做母亲的却不支持。依哀家看,把他丢在晋北磨磨性子也好。景鄞有这样的任性,说到底还是你当母亲的宠的!”

    昭阳撇了撇嘴,只觉自己有口难辩,这宠孩子的到底是谁啊!

    每当她想教训孩子都时候,景鄞可是都被您护着的!

    “说来说去,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与驸马的冷战到底还要几年?”比起不听话的外孙,她还是更关心眼前的女儿。

    她自诩自小教导昭阳也是用尽了心力,昭阳也没长的和前朝公主一般的跋扈不堪。

    可怎么还是堪不破心魔呢?

    “母后,两个人的路就那么一段,走完了也就是完了。这点,母后比昭阳更清楚不是?”昭阳亲自替太皇太后绾发。

    一束青丝变白发,不是岁月无情,而是人间多烦忧。

    没有什么时候比这时,更让昭阳感受到,从小护着自己的,护着自己儿女的母亲——

    白了头,邈了目。细纹密布了眼角脸颊。

    太皇太后叹息一声,不再言语。情之一事,最是烦人。

    因着太皇太后并不是爱热闹的性子,所以整个古稀寿辰是力求简洁的。

    但毕竟是曾经掌权过的一国太后,再如何简化,也是费了一番周折心思的。

    太皇太后是由大长公主与攸宁一道搀扶出来的。

    握着那只已然布满黄褐色斑点的手时,相互扶持的紧握。

    祖孙三辈心中具是感慨万千。

    赵煦早就等候在正殿外,自大长公主手里接过太皇太后的手。

    与攸宁一道搀扶到殿前。

    太皇太后端坐好后。

    赵煦攸宁领着众妃嫔贺太皇太后仙福永享,日月昌明。

    昭阳大长公主领着一众受邀外命妇,同贺太皇太后松鹤长春,灵椿龟贺。

    佳宴美肴,席开生平。

    朱妃的肚子已是八月,直挺挺的很是不便,虽有太皇太后发话,她可自行先回去休息,但近来一直小心翼翼的她,生怕被人抓住把柄,一直坚持坐于席上。

    五个月大的王淑妃,便坐在朱妃的身旁,脸上的慈爱如何也掩饰不住。

    浓的要滴出水来。

    “王姐姐一晚上,光盯着自己的肚子玩了,都不尝尝圣人精心布下人菜肴吗?”谢卉儿看的眼睛疼,终于忍不住的道。

    悠悠的拿起筷子,夹了筷最近的“金玉满堂”,细细嚼咽之后,王淑妃才回答道:“哪有,只是一时情不自禁,昭仪妹妹还请理解一下,姐姐即将当母亲的心里。”

    不屑的冷哼一声,谢卉儿不再理她。反正她独身一人,管别人干啥!

    倒是萧清瑜端起一旁的清汤,细尝一口,道:“这鸡汤炖的一点也不油腻,反而爽口极了。朱姐姐可要好好尝尝,看这样子,就是圣人担心你八月的肚子难受,特特备下的。”

    说的隐晦,倒是易懂。听懂的其他人,皆掩口轻笑。

    不就是说自王淑妃有孩子以来,就各种娇弱了些。人家朱妃怀着官家的第一个孩子,可没这样作的。

    王淑妃亦端起汤碗来喝,并不反驳,只是嘲笑这些人的无知。

    宫中看的是谁能笑到最后,而不是现在笑的开心。

    谁能理解她收到太皇太后赏的那盆夹竹桃之后的心情呢?

    酒过三巡,正酣。

    另一边同大臣一起庆贺的赵煦,微微有点熏意。

    一小太监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到底是长乐宫出来的,还算训练有数,清晰的禀告了事情——

    “朱妃娘娘她,不好了!”

    不说朱妃孕育着皇家的第一个孩子,身份贵重犹可知,单说如今朱家受皇家重用,当初边境一战也成立下汗马功劳。

    朱妃,怎么着,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朱妃是直接倒下的,昏迷,身旁的侍女根本来不及扶住她,直接垫在了她的身下。

    只是,下身的血红,耀眼的可怕。

    留着血的人,如死了般,毫无反应。

    王淑妃当场就被吓住了,孕吐反应连连,太皇太后亲自开口令其回宫休整。

    同时,宫中所有的女医与接生的婆子都集齐在了长乐宫。

    晚宴自是被迫中止了,昭阳安抚住所有的外命妇后,依次命人送出宫去。

    宫中所发生的一切,出去之后,那些人必须立马忘记。

    朱妃出事的那一刻,攸宁便明白了这代表着什么。

    她作为六宫之主,妃嫔出事她有着不可推卸的失察之罪。

    且还是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之上,见血事故,乃是她的不孝不祥。

    更遑论,寿宴的一切,都是她亲手抄办的。

    昭阳去忙的时候,坚定的话语还在耳边。

    “给我抬起胸来,此事与你何干?”

    便是真的有干,那也是没有干系!

    手被紧紧握住,冰凉的手触及到了温暖,心中也稍定几分。

    感受着外祖母满是皱纹的触感,攸宁对自己说:

    后宫永远都不是一个太平的地方,攸宁,你不是早已经准备好了吗?

    赵煦赶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酒味,虽然他对朱妃孩子并没有期待,但是也不能容忍在孩子这样的情况下出事。

    刑官心里、史官笔下第一个怀疑的人,可都是有直接厉害关系的,他的皇后!

    他看见的,先是瞒着安抚众人的昭阳大长公主,这样气场全开的姑姑,她好像从未见过。

    冷静的向所有命妇分析出所有的利害关系,以求人群中不能出现长舌之妇。

    忙的连轴转,却毫不显慌乱。

    一盆盆的血水自温泉殿侧殿被端出,太皇太后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朱妃一定要保下。

    那种情况,一看便知,孩子肯定已经没命了。

    两个人,一老一小,皆着大红的衣裙。

    一个是岁月沉淀下的雍容华贵,一个是华龄正好的鲜衣怒火。

    只是,两人的脸色都泛着苍白,一个是病积沉疴,一个是太过担心了。

    自小被保护的极好的人,没见过这样的生死场面,即使听说的再多,也会害怕的不是?

    他上前,将攸宁揽于怀中,低喃:“别怕,朕,皇祖母,昭阳姑姑和姑父,都在。”

    攸宁听着赵煦有力的心跳,好似回到了两人最好的那一段时间,两小无嫌隙,绕床弄青梅。

    她缓缓回抱上赵煦。眼角湿润出一片,泪湿了他的衣襟。

    太皇太后看在眼里,不知该欣慰还是担心。

    终究,松开了紧握的手,将攸宁交给了赵煦。

    以后的路,还得他们人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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