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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角处的花店静静伫立着，淡淡的花香和着植物特有的清淡从木质的窗子里飘出来。支起的窗棂上绿意几点，吊兰垂下的枝条仿佛成了最为天然的珠帘。
“谢谢！希望喜欢。”陌上把包好的花束递给顾客，弯起眉眼说着僵化的礼貌用语。
就着春假的空闲她把花枝阿姨的店打理了一下，虽然年味渐淡，但还是有那么些路人驻足，然后进来看看。算不上热闹，但也不冷清。更何况还有咪咪在。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并没有太多的留恋，只是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绊住了自己。
转身把几朵花剪下，让枝条浸入花瓶的水里。而后取来画板就简放在膝间，一笔一划描摹出这些花的形态。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幅了，她只是一昧地想要替花枝阿姨留下一些记忆，就算是一厢情愿。她似乎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完成繁忙的学业之后抽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
“姐姐。”稚嫩天真的声音穿透记忆忽然而至，落在耳边。
陌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门口，却只看见门外那一方小小的空间有限的土地。没有人。该是幻听？
手上抓着的笔有些落寞地继续排线条，笔尖微偏，便抹出一片阴影。铅笔的墨粉沾在米黄色的画纸细屑上，没有任何规律的纹理排布像是人生不可更改的轨迹。黯淡的光线落在纸上，落在她的侧脸上，静若画景。
“姐姐！”一只小手突然覆上陌上的眼，手套上突出的线头刺得她的皮肤很不舒服。手的主人明显有些吃力，踮起脚尖时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陌上身上。
掰开那双小手，回眸。
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笑得甜美，从窗子处斜射进来的暖阳的光照得她的脸上一片温暖。水灵的眼睛笑眯眯地弯成一条弧线，小脸蛋上浮现淡淡的腮红。
“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陌上放下画板，蹲下身捏捏她的脸问道。
小女孩把两只手交握在背后，身子微微前倾，两瓣唇轻轻触及陌上的脸颊，“不是一个人哦！我留下了印记，所以有人带我找到你了。”
陌上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很快地又化为笑意。温热的感觉在那一方皮肤上漫开，像是有天使的羽翼温柔地拂过。
孩子永远都这么天真烂漫。
至此之后，陌上或许永远没有摆脱掉那个印记。
“你果然在这里。”一片阴影自门口投射在陌上眼前，熟悉的声音里是淡淡的欣喜和自信。
他就那样站在逆光处。身后是未融的积雪，流泻的光蔓延至他的脚边。背光处，陌上抬头看居高临下的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总觉得他一定是在笑着的。
“哥哥说姐姐不在家就一定在这里。猜得好准啊！”小女孩天真的欢呼打破了花店里的静谧，花色的猫咪从睡眠中醒来，懒懒地张了张口，爪子无力地往前伸了伸，而后跳下桌子，乖巧地窝在自家主人脚边。
“猫咪！”小女孩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兴致颇高地逗弄它。
陌上站起身，略为疑惑:“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幸村眼里的笑意微敛，正了正面色，“小小在家待不住，非要来找你。”
“哥哥也很想出来的才对吧！而且我不小了，不要再叫我的绰号！”小小怀里抱着尚在挣扎的猫咪，小嘴嘟起来带着不满的情绪。
“小小？果然很小呢！”陌上低低地笑着，看到女孩越发不高兴的表情急忙改口:“很可爱的绰号啊！”
“是吗？”将信将疑的语气从嘴里吐出来，小小面上依旧不依不饶。
“嗯。不骗人哦！”陌上的手抚上猫咪背，细细帮它把毛梳顺，猫咪在小小怀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漫着倦色的琥珀猫瞳半眯着。
“我信姐姐的话，才不像哥哥那样总喜欢骗我！”小小对着幸村吐了吐舌，手里一松，猫咪便跑到了外面，她急急忙忙地追出去:“你别跑啊！”
“你就是这样坑你妹妹的？”陌上的嘴边含着笑意，清浅不失歆美。
她的眼里是小小追逐的身影，一片雪白中女孩和猫的嬉戏，好像记忆的流水开始倒退。很多年前，这里也是如此。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还应该有一个倨傲的小男孩。
“接招！”
“砸不中！哈哈哈……”
飞出的雪球被女孩躲过，回头却僵住了笑容，有些心虚地对男孩说道:“阿澈，你惨了！”
裹着大衣的老妇人抬手把脸上的雪抹掉，脸上堆满了咬牙切齿的笑容:“你们两个小家伙——”
“奶奶，我们知道错了！”
“姐，快跑！”
男孩一把扯过女孩狼狈地逃跑，寒风掠过脸颊，雪地上只留下一串不规则的脚印，两个小小的背影在远远的雪际线上变成质点。
老妇人松下面部的表情，呼出一口气，眼里蓄满无奈的笑意:“两个小祖宗。”
寒冷的冬天似乎因这欢声笑语柔和了不少，手腕上温热的暖意流泻进血液中。那种感动，经年未变。
“你在想什么？”幸村确认了小小还在外面，话语不经意间溜出口。
她眉间轻滑过一抹忧色，断然否决:“没什么。”
“我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这不公平。”他似笑非笑的声音像一阵风，滑过耳膜便再也抓不住。
或许是这静默作了催化剂，或许一种名为“离别”的愁绪占据了他的大脑，总之，他只能拙劣地打开话匣子。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好似没有听见他的抱怨，“我对你好像也所知甚少吧。有什么公不公平的说法？”
他们是朋友——最不坦诚的朋友。
也对，两个同样倔强得无可救药的人，两个同样喜欢逞强不肯露出一点脆弱的人，怎能奢求对方倾诉？
好像有淡淡的叹气声响起，陌上侧过头看向他时，他已转到她的面前。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陌上不清楚他想做什么，眼神质问无果后，视线放低，锁在地面。然而就是她松懈的这一秒，一个拥抱袭击了她。
幸村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的僵硬，以及后知后觉的挣扎。
“是情人节的还礼。”最后扯出这么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幸村自己都想嘲笑自己的狼狈。
明明只是想要好好告别，索要一些关心，但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就这么单方面地告别或许是更好的方式，也算是放下了一些羁绊。他明白，他需要的是什么，这么清晰的目标一直刻在他的心里。所以他不能放弃。就算是因为她，或者他们。
陌上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怀抱算什么，她像只被驯服了的猫咪一样依偎着他的胸膛，双手不自在地垂在身侧。
听着他的心跳，听着自己的心跳，没有丝毫的凌乱，这仿佛是同频率的律动。
“陌上——”幸村低低地叫了她一声，却没了后文。
这就像是有人说了一个故事的开头，但不打算告诉你全部。而你需要调动所有的想象力去猜想，其中总会有一些很不好的结局。
“嗯。”她敏锐地感知到他不会再说下去了，但她还是选择轻轻推开他，应声。
两双眸色各异的眼睛。
如果一个朋友给你一个拥抱，那么心跳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吧。他是这样，她亦如是。
然后很久以后，月森和她拥抱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两者的不同。但是，那是很久以后的事。
“抱抱！我也要！”小小跑进来抱紧陌上的腰，小脸仰起来明媚十分。
幸村脸上的笑意不减，似乎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
他最后走的时候，留下一束花——一束从她那里买走又送还给她的花。
陌上也许该知道的，当他背着小小的背影消失的时候，她就有了某种确定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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