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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如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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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信瑞面上的笑容越加的猥琐了而且还指使两个人把拦住了酒楼的门口不放沈沅和她的丫鬟出去。

    李修尧的一双长眉皱的就越发的紧了。

    他心中自然清楚不能得罪广平伯世子但是

    也不晓得为什么,他见到沈沅被人这样的把拦着心中就觉得很不自在。

    他想着,就当是还她前些日子让他搭船的恩情罢了。至于说眼前的这个广平伯世子难道他还会傻乎乎的自报家门,让他查到自己的身份不成?

    于是李修尧再不迟疑抬脚利落的就出了门快步的往楼下大堂走去。齐明见状也只得一路小跑的跟了过去。

    而楼下王信瑞的一个随从正在笑嘻嘻的说着:“王法?什么王法?姑娘你要晓得,我们爷可是当今的国舅爷。他说的话做的事,那就是王法。还有人敢来管当今的国舅爷不成?”

    沈沅心中冷笑。

    不过是有一个做了安嫔的长姐而已,这个王信瑞就敢自封自己为国舅爷了?简直就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不过她是不怕的。再如何,她的姨母可是众妃之首的贤妃难不成还不比一个嫔大?到时看这王信瑞还敢对她如何。

    沈沅正要说出她姨母是当今贤妃的事,这时就看到李修尧正在快步下楼梯。

    他一张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目光却是凛冽的。仿似就是那晚他手中拿着长剑面对一群水匪时的嗜血模样

    沈沅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心中一寒原要说出来的话竟然硬生生的打了个顿,一时就没有说出来。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李修尧已经走下了楼梯。而且他好像是在往她这里走来。只是他到她这里来做什么?莫不成是见她被人拦阻了,所以路见不平,要来救她?

    沈沅被自己脑中忽然而起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不过她立时就否认掉了。

    她是知道李修尧这次从山东聊城回京之后就被遣到了五军营去任职的。也是从此他就开始发迹,在北伐瓦刺的战争中立战功无数,不过短短两三年的功夫就成为了执掌三大营军权的大都督。

    虽然这是因为本朝重文轻武,所以大家都一窝蜂的去做了文官,导致做武官的人不多,才能卓越的武官就更少了,但也不可否认李修尧是个才能卓越的,所以才能这样快的就脱颖而出。

    不过,最重要的是,王信瑞的老子广平伯现在就在五军营里,职务还比李修尧高,李修尧会因为她的缘故得罪广平伯的嫡长子?

    沈沅自嘲的一笑,觉得自己一定是多想了。想必李修尧不过是要离开酒楼而已,只是因为他这个人原就是个冷面冷心的人,所以无论何时看着都让人心惊罢了。

    她微微的垂下了头,甚至往后退了两步,意思是要让李修尧过去。

    站在她对面的王信瑞看她往后倒退两步,只以为她这是要走,忙也上前两步,笑嘻嘻的说道:“美人儿,你”

    一语未了,忽然就听到酒楼外面有道清清朗朗的声音在问着:“国舅在哪里?”

    这声音里甚至还带了两分笑意。

    众人循声望了过去,就见一道清瘦修长的人正从酒楼外面慢慢的踱了过来。

    他穿了一件银白色绣云雁纹的锦袍,相貌生的俊美清雅。这样双手轻拢在袖中,面上带了两分笑意的缓步踱了进来,简直就是风姿无双。

    沈沅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先前她在宫门口遇到的那位年轻男子,永昌侯世子宋云清。

    不过王信瑞一看到宋云清,面上就有些变了色。

    宋云清身子斜倚在酒楼大门的门框上,目光带笑的看了一眼大堂里面。随后他唇角笑容微敛,问着:“怎么,原来我父亲不在这里?可刚刚我明明听到这里有人在说国舅爷在这里。王世子,你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信瑞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在宋云清带笑的目光注视下呐呐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可真是李鬼遇见李逵,立马就原形毕露了。

    宋云清的姑母是当今的皇后,若真论起来国舅也就只有宋皇后的兄长,宋云清的父亲永昌侯了。而王信瑞的长姐不过是个嫔罢了,他这样的就在外面自封自己是国舅爷

    原是用来震慑其他人,抬高自己身份的,但现在这样的话被宋云清听到了,若是他将这事往皇后那里一说,往后他长姐在宫中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连带着他整个广平伯府里所有人的日子恐怕都要不好过。

    于是王信瑞立时就怂了。他陪着笑脸就说道:“我来这醉霄楼也好一会儿了,并不曾见世伯在这里。想是世兄一时听错了也是有的。”

    宋云清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原来是我听错了。我刚还以为是有人在这里自封国舅爷呢。”

    王信瑞讪讪的笑,只说道:“没有的事。这天底下除了世伯,还有谁有胆子敢称自己是国舅爷?”

    一面说,一面暗中狠狠的瞪了刚刚说那话的随从一眼。只瞪的那随从如受惊的乌龟一样,恨不能把一个脑袋和一个脖子都缩到壳里面去。

    宋云清笑了一笑,没有说话,目光却瞥向了沈沅。

    沈沅这样娇艳的相貌,无论是谁,但凡见过了一次,总是不会轻易忘却的。所以宋云清一眼就认出了沈沅正是刚刚他在宫门口遇到的那位年轻姑娘。

    能进宫中探望的,那肯定是宫中有亲人,只怕位份还不低,约莫应当是位妃嫔。倒不晓得眼前的这位姑娘是宫中哪位妃嫔的家属?

    宋云清心中这样想着,目光又瞥向了一旁站着的李修尧。

    刚刚看到宋云清进来,又问出国舅的那番话之后,李修尧就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没有动。这当会察觉到宋云清在看他,他也看了宋云清一眼。

    宋云清心中微凛。

    犀利深沉的目光,只一眼,就感觉如同高山压顶一样的压迫气势。

    李修尧心中也惊诧于宋云清的风雅温和。素闻永昌侯世子是个闲雅雍容的贵公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一面眼角余光又看到沈沅已经带着丫鬟出了酒楼的大门,李修尧想了想,还是抬脚跟了出去。

    原来刚刚沈沅看到王信瑞在见到宋云清之后就身上所有的嚣张气势都消散了,一时是顾不上她的,她这时候不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左右她和宋云清以往从没有见过,这当会也实在不合适上前道谢。不然若冒昧上前,反倒还要教旁人以为她有心想要攀附人家呢。所以竟还是静悄悄的走了的好。

    好在她们出了醉霄楼的大门之后,徐妈妈就手指着前方青石板路上驶来的一辆马车惊喜的说着:“姑娘,咱们家的马车来了。”

    沈沅点了点头。待马车停稳之后,她立时就上了马车,又放下了车帘子,吩咐马车赶车快走。

    路上的时候她又特意的嘱咐了采薇和徐妈妈,今儿这事回去之后万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便是沈承璋都不能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父亲原就是个想法固执守成的人,还有个薛姨娘,正愁抓不住她的把柄。若这事让薛姨娘知道了,经由她在父亲面前添油加醋的一说,只怕父亲就会觉得今儿这事是她不自重的缘故才引来王信瑞这样轻薄的对待了。所以竟还是不让其他任何人知道的好。

    采薇和徐妈妈也深知这其中的厉害,所以当下便都说今儿的这事绝不会让府中的其他任何人知道。

    沈沅点了点头,有些疲累的闭上了双眼。

    马车一路到家,沈沅扶着采薇的手下了马车,进了府门。

    而在街角拐弯的地方,李修尧看着沈沅进了府门,这才转身往回走。

    跟在他身旁的齐明心中就感叹着,公子这一路紧随着沈姑娘,可又不上前同她说话,只是确认她安全无虞的到了家就走,可不是担心沈姑娘途中又有什么变故,所以才暗中的送她回来?只是他这样做,沈姑娘完全就不知道他的好啊,只怕下次见着他的时候还要躲着他

    这可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了。

    沈沅心中还在震惊着,正忙着量米煮饭的船家却是直起身来,同那长随说道:“是去京城的船,怎么?”

    那长随的声音响亮:“我和我家公子要到京城去,能不能搭你的船一程?船钱好商量。”

    船家看了沈沅的方向一眼,然后对那人摇了摇手:“我这船已经让人整个的都包了,不好再搭人的,小哥还是去别处再问问吧。”

    但聊城这里到京城的船原就少,现在又快到冬日了,江上风大,就更少了,一时之间还哪里能找得到船去京城?

    名叫齐明的长随面上有难色,但还是转过身去同正站在红枫树底下的李修尧说了:“公子,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这三日他们但凡看到船就要问是不是去京城的,好不容易的今儿终于终于碰到了一条去京城的船,可偏偏就叫人包下了,不搭人。

    但公子是接了吏部的文书,着他尽快去兵部报到的。走旱路太慢,所以这才想着要走水路,可若一直寻不到去京城的船

    齐明就又说道:“公子,不然小的去跟那船家说,只要他让我们上船,我们便多出些银子?或者小的也可以去求见那位包了这艘船的客人,但凡只要让我们上船,我们也可以给他银子?”

    李修尧目光瞥了一眼站在船头的沈沅。

    刚刚船家回话之前是看了沈沅那个方向一眼的,虽然他过后立时就将目光转了回来,但还是被李修尧给注意到了。

    想必那位年轻的姑娘就是包下了这条船的人。不过沈沅先前只回头望了一眼就极快的转过了头去,所以李修尧这时只看到了一道纤秀的背影。

    “算了,”李修尧收回目光,面上的神情淡淡的,“再问其他的船。”

    他是从不肯求人的。

    齐明无奈,只能应了一声。随后他跟在李修尧的身后,就要离开岸边。

    沈沅这时却是在采薇的耳旁低声的说了两句话。采薇看了已经走出几步远的李修尧和齐明的背影一眼,轻声的对着沈沅说了一声是,然后就走到船家跟前,小声的将沈沅的话说了。

    船家听了,忙扯开嗓子喊了起来:“那位小哥请留步。我们东家说了,要载您两位一同去京城呢,您两位请上船来吧。”

    齐明喜形于色,惊喜的叫了一声公子。李修尧心中也有些意外,但面上却半分未显,依然是淡淡的。

    他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那道纤秀的背影正消失在了船舱的门口。

    他收回目光,抬脚往回走,踩着踏板上了船。对着船家和采薇微微的颔首,又吩咐齐明拿了两锭银子出来分别给船家和采薇:“这是船金。”

    船家心中是想接这银子的,但又不敢接,目光不住的瞥向采薇。采薇自然是不接的,只说这是姑娘的吩咐。

    原是旁人包下来的船,这样让他们上船来载他们同行,且竟然连船金都不收,李修尧心中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提出要当面去谢一谢主人。

    采薇犹豫了一下,但随后还是带着李修尧往前去了。

    沈沅住在中舱。到了舱房前,门是关着的。采薇不好直接请李修尧进去,只回头对他说道:“公子请稍等,容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李修尧站定,对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有劳姑娘了。”

    采薇推开门,走了进去,又立时关上了门。

    沈沅正坐在船窗前看外面的江水,听到声音就回过头来。

    采薇屈膝对她行了个礼,轻声的将刚才的事说了,随后又道:“那位公子见奴婢不收船金,他就一定要过来跟您当面道谢。他现在就在门外,姑娘您看这事”

    沈沅不是很想见李修尧。

    上辈子她嫁给李修源,李修尧虽然是李修源的长兄,但因为是庶出,李修源的母亲不是很喜他。李修尧也甚少回去,多数只在军营里。不过后来李修尧军权在握,扶持了李修源嫡姐生的二皇子做了小皇帝,在朝中只手遮天,李家的人倒全要仰仗他了,再不敢如以往那样的轻视他。

    但上辈子沈沅嫁入李家之后和李修尧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李修源是不喜她的,不过是迫于她姨母的威逼才娶了她。但那个时候她是那样的愚蠢不堪,只想着自己的相貌生的这样的明艳,旁人见了无有不夸的,等时日长了,李修源又怎么会不欢喜她?

    但她满心欢喜的嫁给了李修源,可其后换来的不过是李修源从没有踏进过她房中一步。甚至连新婚之夜他都没有来见她。

    一开始她姨母还在世,父亲也好好的做着太常寺少卿,虽然李修源不理会她,但至少李修源的母亲待她还是好的。可后来她姨母死了,父亲也遭罢官,李修源的母亲便也开始不喜她。李府里的下人也个个都是一双富贵眼,捧高踩低的好手,她日子过的极是艰难凄凉。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知道了三妹遭薛家人嗟磨致死,五弟被人引诱的染了一身脏病,被父亲撵离家门的消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个人偷偷的跑到花园的湖边痛哭,猛然的就察觉到有人在往后拉她。

    她震惊的回过头去看,就看到李修尧正站在她身后。

    那个时候他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权戚了,眉眼间满是上位者的威压。

    他看了她一眼,面上很冷淡的说了一句:“人只有好好的活着,才能有机会让以往那些奚落践踏过自己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他是以为她想要跳水寻死的吧?

    沈沅唇角忽然弯了起来。

    最艰难凄凉的时候,有个人肯同自己说这样的话,哪怕他只是误会了,可这份好意依然还是值得心领的。所以刚刚她才会愿意载李修尧一程。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他往后会是朝中一手遮天的权戚。不说要讨好他,可至少也不应当得罪的。

    “这位公子客气了。”沈沅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只是坐在圆凳上,隔着薄薄的一扇门说着,“原只是顺路的事,值得什么?还要公子的船金,要公子来当面亲谢?公子请回吧。”

    她的声音很是轻柔动听,不过语气很平淡,仿似她对这世上的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一样。

    又让采薇出去送一送李修尧。

    采薇答应了一声,开了门出去。

    李修尧正在拱手朝门内致礼,声音亦平淡:“李某多谢姑娘高义,改日定当相报。”

    沈沅唇角又弯了起来。

    她是知道李修尧性子冷傲,宁流血不求人的,也不肯平白无故的受别人的好,不过今儿的事她可没有想过要李修尧报答的意思。

    她面向船窗,垂着眼,面色淡漠的看着波纹如绫的水面。

    上辈子在李家过了那样不堪回首的五年,这辈子她是不想再招惹任何李家的人了。今日顺路载李修尧一程,就当是还了上辈子他对她说那句话的恩情吧。自此后两不相欠。

    遣出去采买米粮菜蔬的人回来之后,船家便吩咐水手解了缆,扯起了帆。船离了岸边,又往前进发了。

    已经是午膳的时候了,小丫鬟青荷和青竹用朱漆大盘托了饭菜进来。

    一碟子切成块的四喜鸭子,一碟子十香瓜茄,一碟子炒面筋,再有就是一大碗的火腿煨冬笋汤,并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

    采薇将这些饭菜在桌上摆好,叫沈沅过来吃饭:“船上没有什么好食材,也没有什么好厨师,姑娘您将就着用些吧。”

    她记得以前沈沅在这些上面是极讲究的。饭菜稍微不合她的意了她便一口儿也不吃,还要发脾气,遭罪的不还是她们这些下人?所以看着桌上这样简单的饭菜,采薇的心里很是有些惴惴的,就怕沈沅会发脾气。

    但是沈沅走过来看到这些饭菜之后却是面上一点不悦的意思也没有,而是坐在桌旁的圆凳上,拿了筷子就开始吃饭。

    她吃饭的时候面上的表情极认真,也极专注。仿似她对每一粒米,每一片菜叶子都极爱惜,舍不得浪费一样。

    而确实,沈沅是不舍得浪费一粒米,一片菜叶子的。

    上辈子她在李家可是吃了好几年的糙米。菜更是不用说了,能有一碟子老菜叶就算难得的,所以眼前的这些饭菜,实在是很好。

    沈沅慢慢的吃完了饭,青荷和青竹收拾了碗筷下去,采薇绞了一块温热的手巾过来给沈沅擦手。

    沈沅接了过来,一面擦手,一面对她说道:“我刚刚吃着那四喜鸭子觉得味道很好,待会儿你和青荷青竹吃饭的时候也切一碟子吃吃。再有,常嬷嬷年纪大了,这鸭子只怕她是吃不动的。她又晕船,吐的厉害,待会你亲自给她送些鸭梨,焦枣和鲜菱过去。”

    采薇恭敬的应了,另叫了个吃过饭的小丫鬟进来伺候,自己则是退了出去,给常嬷嬷送沈沅吩咐的那些东西去了。

    薛姨娘心中则是十分的震惊。

    自打先前见过了沈沅,她就有一种感觉,沈沅较以往改变了许多,而现在,她简直都要觉得外面的那个人压根就不是沈沅了。

    她怎么就能前后变化这样的大?

    薛姨娘心中莫名的就觉得有些发慌,她赶忙的叫道:“老爷”

    她意思是要说几句话,最好能让沈承璋对沈沅的这种行为着恼,但沈承璋只以为她这是要为沈沅求情,于是他就抬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止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又神色淡淡的说道:“你不用为她求情,她要跪,那就让她跪。”

    他倒要看看她这次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肯诚心悔改。

    薛姨娘见沈承璋这样说,她肚子里的那些话也就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