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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窗户几乎沾满秘符。关上它，身体就是一个真实可触的仙境；打开它，身体就弱化成一个或一堆符号，犹如神话中的魔瓶，一缕青烟，阡陌通道。
今夜，我裂开窗户一角。
对面是家开了几年的小酒店，主人换了几个，招牌还是威武的“香阁里拉大酒店”以前，它比较本分，主营住宿，大厅挂着几个显示世界各地时刻的钟。后来，它走在转弯抹角的道路上，主攻娱乐，经常看见年青女子出入匆忙。今夜，缺少几根霓虹灯的预谋，气色几乎不佳，象是睡着了。门道幽深，象一个饥饿的喉咙。那个夹着煞有介事公文包的男人，转悠了四圈，当目光最后一次从招牌上收回时，果断的进得门去。
洒店右边是一个小吃摊，支在竹杆上的灯泡散发出懦弱的光茫，照耀在那些过期不作废的食物上，比如，油炸龙虾，麻辣鸡块，凉伴肚条等，看上去很美。摊主是一对下岗夫妻，表情唯诺。去年冬天，我去吃了一碗面条，味道不错。女主人见我吃得欢快，自作主张地给我烫了一点青菜，让我温暖。此时，桌边的一群男女几乎有些醉了，哄闹中，女人大笑，笑声尖锐急促，忘却形态。这样的夜里，无论怎样的热闹与温情，终究会在酒精面前缴械投降。
我是在急驰而过的车灯下发现他的，这个沉默的单脚乞丐，我曾多次在车站与他相遇。他是一个自觉的人，不主动要求群众施舍，盘腿坐在那儿，面色平静，目光散乱，既不关心行人，也不关心搪瓷碗里的收获，象是在思索让人孤独的哲学问题。某日深夜回家，发现他正望着楼下的自动取款机出神。我俯下身，轻轻地放了一枚硬币于搪瓷碗，硬币转了几圈儿，终于没有惊扰他的灵魂。今夜，他倦曲在远离酒店灯光角落中，正默默地看着那个不断地从垃圾筒中扒拉出东西的拾荒人。
拾荒人看上去是一个有着多年工作经脸的人。他躬着身子，低埋着头，不断地从垃圾筒里扒出东西来，汽水瓶，废纸，变质水果，塑料袋夜色中看去，他仿佛没垃圾筒醒目，象一个附在垃圾筒边缘的污点，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那个年代偷吃公粮的老鼠。突然，他大叫一声，手里挥舞着一件棉袄（也可能是毛衣）。从垃圾深处挖掘出的宝贝激发了他春潮般的快乐。他嘣嘣跳跳，乐不可支，几近疯狂。一连串模糊的怪叫中断了恰好路过的年青人，当时，他正唱着悲伤的情歌，看了看拾荒人，然后，飞起一脚踢在垃圾筒上。
我曾从一本杂志中看到一个摩登的经济名词“涓滴效应”书上解释说：涓滴效应（trickle-down effect，又译作渗漏效应、滴漏效应）也称作“涓滴理论”指在经济发展过程中并不给与贫困阶层、弱势群体或贫困地区特别的优待，而是由优先发展起来的群体或地区通过消费、就业等方面惠及贫困阶层或地区，带动其发展和富裕，这被称作是“涓滴效应”换句话就是随着富人的增多，增长的社会财富会象涓涓细流一样施惠于人。我不知道今晚这个拾荒者算不算“涓滴”的一个效应？从明天起，做一个有良心的人，劝他们到富人区接受更加丰满的“涓滴”
有人从小酒店走出来。站在门口，他拍了拍丰腴的肚子，打了一个无比颓废的呵欠，慢慢地朝出租车走去。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四人包围了他，他喊了一声“救命”随即就被密集的拳棍淹灭。此过程去掉了武侠电影中的繁文缛节，显得干净结实。对了，在众人目光探寻下，已经走得很远的四人，其中一个返回现场，温柔地拍着地上呻吟不止的伤员，说了几句按我估计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意味的警句。典型的昆丁塔伦提诺式幽默嘛。
夜色越陷越深，浓郁得几乎拎出水来。面摊上，男主人趴在桌上假寐，女主人叮叮当当清冼着碗碟，嘴里咕哝着自已也可能不明白的话语。那个拾荒者终于安静下来，坐在乞丐旁边，两团黑影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可能，在他们心中，相互瞧不起小本经营的人。
停电了，街道象似突然走进了棺材，集体沉默。在下一轮喧哗的间隙，黑暗中，我听到许多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