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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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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没想到,我会为逃避现实来到仙居。我被朋友按排住进了仙居中学的教师宿舍里。房子里没有电视,又不喜爱看书,整天石感到空虚、烦闷。朋友带我去了一趟文化宫。文化宫里设有舞厅、茶室,影院和球棋活动室。我不会跳舞,下棋,去文化宫不是看电影、录像,就是打几场台球和康乐球,然后走进茶室喝上一杯茶,就此打发时间。

    文化宫售票的是一个女陔,乌黑的头发扎成两条辫子,辫子用两条淡蓝的丝带扎着,淡蓝色的丝带象二只蓝蝴蝶栖息着。辫子不是很长,巧触着她的肩,随着她偶然一甩头,辫子不时还会跳了起来。女孩的脸上一直露着一种灿烂的笑,就象三月的桃花开在她脸上,配上那双扑闪扑闪的眸子,让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健康、清纯和美丽。

    我频繁的购票举动引起了她的注意。二个月之后,每当我去购票时,她总会点头示意,并报以嫣然一笑。就此开始,我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往文化宫跑,购票成了我最大的乐趣和幸福。购票时,总是怀着一种悸动的心,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睛、嘴唇和鼻梁,仿佛在欣赏一尊无比珍贵的艺术品,入了神,着了迷,有时竟忘了接她的票,在她的提醒下,才红着脸,接过票猛地跑开。

    有一次,我终于壮着胆向她说:“你好。”我的心不知怎的竟剧烈跳动起来,我害怕她不理我,让我自作多情,下不了台,脸儿发热。

    “你好。”她轻轻地说,声音细细的,但听起来很脆很甜“今晚看什么?”

    “电影。”

    “给你一个好位置。”她递给我一张票,并用一种友善的目光看着我。

    我顿时感到浑身不自然,脸上发热发厚,接过票跑了。

    以后的日子,我仿佛掉了魂,没神没主了。朋友问我是否身体哪儿不舒服,是不是病了,我说是病了。他又问是什么病,我就说是心病。朋友争大眼睛打量了我一阵之后,说我准是害了相思病,要我说出喜欢上哪位女孩。

    我腼腆地说了,我希望他能帮帮我,出出主意。朋友是一个热心人,也说售票的女孩确实标致,值得我去追,便替我想了一个法子。我怀疑朋友的法子有什么管用,但还是决定去试试。

    “你好。”由于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能这样称呼。“你好。”她照常笑意盈盈地递过票。

    我接过票,看着周围没人,便胆怯地问:“请问,仙居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你是外地人?”她盯着我看。

    我竟不敢正视她。“你怎么知道?”

    “凭你刚才这句话就够了,若是仙居人,哪有不知道仙居最好玩的公园和山的?”她说话随和,娓娓动听。

    我终于壮着胆子正视,目光和她的目光碰在一起。我发现她绝对没有一点一丝的恶意,更多的是一种友善,同时还隐约闪烁着一种令人难测的亮光。

    “你有时间带我去走走吗?”说了这话,我已决定豁出去了。如果被拒绝,我再也不会来文化宫了,因为我觉得自己已丢尽了脸皮。

    “我?”她惊讶了,脸上没了一种友善的笑。

    “哦。”我点了点头。我知道自己脸上已表现出一种被拒绝的恐意。

    我看着她,等待她的决定。只见她收回目光,眨了一下睫毛,抿了一下嘴之后,抬起头,喜悦地说:“好,明天上午8点钟,你在这儿等,我带你去。”

    “谢谢。”我立即跑进了影院。

    此时,我的心可以说是无比的舒畅和喜悦,我感到自己很幸福。我几乎要发狂发疯地跳走来,大声向文化宫里所有人宣布:“我成功了。”

    看完电影,我又去售票室看她。售票室关门了,她走了。回到宿舍,情绪一直处在兴奋状态,无法入睡。仰躺在床上,老是盘算着明天怎样和她说话。

    第二天,七点半我就到了文化宫。她很准时到了。她依然扎着两根辫子,只是穿了一条黑白套裙,变得成熟了许多。她依然没有化妆,就象她在售票室里售票一样,但她的脸白皙,小嘴又湿又红。她仿佛多了一份羞涩,腼腆地走到我面前。

    她带我去公园。

    二月的天气已经很温和,公园里的草地早已吐出了新绿,虽不是很长,踩上去仍有一种柔软的感觉。柳树已吐出黄的嫩绿,不少树上也长出了芽苞和花蕾,只要再过几天,准能开出鲜艳的花朵。

    “能告诉我你的芳名吗?”我瞅准了一个机会,很小心地问,如履薄冰。

    “什么芳名,叫秦舒怡。你呢?”她甩了一下辫子,看了我一眼。

    我发现她眼里跳跃着快乐和天真。

    “胡立春。”

    “多有趣的名字。”

    “我是立春这一天出生的,我妈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是不是很俗气?”

    “不俗气,这名字好记又好听。”她说着抿嘴一笑,样子很美。

    她带我爬假山,看鱼池,还买票上了游船,整个上午玩得很开心。我觉得与她之间已少了一种尴尬。

    中午,我们就在公园里吃了碗面条。我发现,我本不喜欢吃的面条此时变得美味无穷。下午,她又带我去云居山。站在云居山上,浮云朵朵,仿佛就在头顶上,伸手可及。因为天气不是很好,山脚下的楼群被一层薄雾笼罩着,隐隐约约,充满神秘色彩。阳光从云隙间照射出束束金光,天地间又多了迷幻的意境。山风阵阵,吹动她的长裙,不断抖动;长裙又紧紧裹出她美妙的身姿。我有一种身处仙境的感觉,整个思绪在飞翔。而她就是仙境中的仙女,飘飘降临山巅上,正要曼歌妙舞。

    忽然,她吟唱起歌曲风中有朵雨的云。

    她唱得很动情入神,完全忘却了周围所有的东西。我立即被她美妙动听的歌声陶醉了,我的眼神一直停格在她侧着我的身影上。我从心底里赞美:太美了。

    “你怎么啦?”她忽然打断我的神思,原来我因入迷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你看,那地方就是我的学校。”她用手指着薄雾中的几幢楼房。

    “那不是仙居中学吗?”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出我所住的地方。

    “是仙居中学。”

    “你在仙居中学读书?”我感到一阵意外的惊喜。

    “哦,我在读高二。”

    “我也住在教师宿舍里。”我自我介绍。

    “那你一定是一名冒牌教师了。”她说着格格发笑。

    就此之后,我们常常约会。早上或者下午放学之后,我们会常去操场打羽毛球。星期天,她便跑到学校,找我去校园的草坪上晒太阳。躺在草地上,我们看着蓝天,看着白云,任凭思绪放飞,任凭欢乐的笑声飘荡在校园内。偶尔四目相对,我们竟缄默无语,仿佛都要看穿对方的内心世界。每一次,总是她先羞涩地红了脸,然后轻轻闭上眼睛,身子一动也不动,唯有她美丽的捷毛在眨动着。我静静地欣赏着她娇美的容姿,她仿佛一朵艳丽的花朵绽开在草地上。我真想凑近她,闻一闻她花一般的芳香,吻一吻她花一样的脸,但我还是控制住了。我生怕我笨拙的举动践踏了她圣洁的身子,以致失去世界中的最美。

    她不但会唱歌,还会跳舞。在文化宫,她一售完票,总会跑到舞厅,教我跳舞。我不会跳舞,在她的再三要求下,勉强上场,老是踩着她的脚。而她总是不在意,耐心教着,终于教会我跳舞。

    一个月色溶溶的夜里,我们跳完舞,她突然挽住我的臂弯,要我再去公园走走。淡淡的月光洒落在公园,就象一层薄薄的轻纱披在我们身上。我们慢慢走着,轻轻细语着,在一个爬满野藤的木架下,我们停住了脚步,望着她闪着亮光的眸子,我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冲动,将她拥进怀里。她没有反抗,而是顺顺地偎依着,然后踮起脚,抬起头,轻轻地吻上了我

    日子过得很快,我们相处得如漆如胶,无话不说。唯独我没有向她透露自己来仙居的原因。十个月过去了,我所带的钱花光了,想找一份工作。她出面在文化宫给我找了一份看台球的,因为工资太低,我不想干。

    我不能长期呆在学校里,每天吃朋友的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想离开仙居。正当我有这个想法时,收到家里来信,要我去自首投案,争取政府宽大处理。我很矛盾,好几天陷入一种绝望和痛苦之中无法自拔。也好几次拒绝她邀请我去听歌跳舞。

    建军节前夕,我终于鼓起勇气告诉她:“我要走了。”我一说,眼角一阵儿发酸,差点掉出泪来。

    她感到吃惊,忧郁地看着我:“不能不走吗?留在仙居不好?”

    “这里很好,但我不能不走。”我低下了头,没有一点勇气正视她。我害怕她美丽的眸子里溢出泪水,因为我的心已经在抽泣,我不想一个美丽纯洁的姑娘陪我伤心。她已经读高三了,下学期即将高考,应该保持一份平静的心态。

    她忽然转身跑了,可是没跑几步又转回来,满脸悲伤地说:“要走,我拉不住,不过我要求你八一文艺晚会一定要去。”她又勿勿跑了,看得出,就在她转身之间,她已泪水盈眶。

    离建军节文艺晚会还有三天,第二天,她就给我送来了一张票。我不想再拒绝她的要求,或许离别之后,再也不能有机会相见了。

    我厚着脸皮向朋友借了五十元钱,买了一束鲜花走进汇演厅。

    晚会很热闹精彩,但我脑子里乱轰轰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知道,她有一个歌唱节目,我要听了她的歌,献上鲜花之后离开。

    节目主持人终于报到她的名字。她穿一身白色连衣裙飘然走出后台,就象一只美丽的白天鹅。她轻轻化妆过,她一上台就迎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掌声之后,台下出奇的寂静。

    她环视了一下整个会场,然后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明天,我最爱的一位朋友要到远方去了,我没有什么可送的,只得借此机会唱一首歌为他送行,祝他一路平安,永远快乐。同时也将这首歌送给在场的所有的人。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一朵雨做的云,云在天空伤透了心,滴滴全都是飘呀飘,飘过千万里,找不到一丝怜惜;吹也吹过花满地,苦苦守候你的归期”

    她唱着歌,还不时看着我。看得出,她唱得很投入,完全把自己置身其中。

    台下掌声如潮。我就在这如潮的掌声中捧起鲜花跑上台去,激动不已地将鲜花献给她。就在她接过鲜花之时,我发现她的眼睛湿了,而我则转身跑出了会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我毫无目地在路上漫步,思绪纷乱。我想她在节目之后一定跑出来找我。

    八月二日下午,我提着简单的行装,登上了一辆长途汽车。我的脚步变得无比的沉重,我舍不得离开仙居,更是舍不得离开一个让我快乐和幸福的女孩。我的心刀绞般疼痛,我既没有告诉她具体地址,也没有告诉她电话号码。她一定伤心透了,或许她在恨我,无比地恨我。

    我想,还是这样做好,至少可以在她心目中保留一个完美的我,让我们各自有一个美好的回忆。如果戳破了,可能会导至另一个不如意的结局。

    汽车启动了,回首间,我发现她正勿勿走进车站,追了几步急离而去的客车,呆呆地站住了,仿佛一尊美丽的雕像。我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扑漱扑漱而下,眼前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