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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山间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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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涧水奔腾向东,折而向南,汇入澜沧江,临沧城依江而建,时日久远,渐渐成为滇西南最大的一座城池。手机看小说M。bgq8。cc 才是最佳选择!叶惊非不眠不休,纵马疾驰,至黎明时分,终于赶入临沧城。

    临沧城内,叶氏茶庄总店刚刚开门,便见一骑快马飞骑而至,马上少年长衫翩飞,一张俊颜,满是急切。叶冲门首望见,忙疾步迎上,唤道,“七爷,几时入城,我等竟是不知!”又向他身后一张,皱眉道,“怎么竟不曾带人服侍?”一手将他马带了,扬声唤人。

    叶惊非微微摆手,说道,“叶旭、叶升二人随后便到!”抛了马缰,一边向店内行来,一边问道,“昨日可曾有叶家的人,护着一棺灵柩入城?”

    叶冲一惊,问道,“灵柩?何人的灵柩,可是出了事端?”继而又道,“叶家若是来人,定是去宅子里,未必来这茶庄!”微微一停,说道,“爷且莫急,我使人去问!”转了身,扬声唤道,“叶驰,你去宅子里询问,昨日,可有自家的人护了棺木入城?”

    叶驰闻听“棺木”二字,也是吃了一惊,急急应了,便欲奔去。却被叶惊非唤住,说道,“要紧的是,你问问,可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前来寻我?若是有,速速来回!”叶驰应了,上马向城内叶宅驰去。

    叶惊非垂头略一思忖,暗道,“絮儿若是入城,未必便径直打听叶宅,怕是打问灵柩多些。”但她若不问叶家,这诺大的临沧城,又何处寻去。

    正于此时,但闻门外马蹄声疾,于店前住了,叶旭声音问道,“七爷可是在店子里?”

    叶冲疾疾奔出,问道,“可是叶旭、叶升二位兄弟?七爷正在店里,快入来罢!”候了二人下马,一把拉了叶旭,问道,“家里出了何事,七爷一来,就问什么棺木,还问什么小姑娘,说的可是九姑娘?”

    叶旭微微摆手,说道,“掌柜莫急,一顷儿终须说个明白。”急急奔入店中,见了叶惊非,轻轻松了口气。口中怨道,“爷只顾自个儿前奔,也不管我们追的辛苦。”

    叶冲自后随来,见叶惊非皱眉不语,又道,“七爷只说灵柩,还问小姑娘,究竟出了何事?”

    叶升闻言,不禁摇了摇头,向叶惊非劝道,“爷,你可也胡涂了,灵柩行来缓慢,这段路途,终需今晚方至,哪有这般快法?还有,絮儿姑娘无马,虽是较我们早行一日,也断没有昨日就入了城的,我们只须分了人手,于各处城门守了,只须入城,自然得见!”

    叶惊非闻了,一手于额前轻揉,说道,“我竟未想到此节!”轻轻叹了口气,皱眉道,“只是这一日,我又如何安心等得?若是……若是……”虽说风絮儿与另一人一处,但那夜,那人自蒲一凡身后扑出,却不知是谁,心中总不安生。

    立了起身,说道,“絮儿不识路途,或是转了去追索灵柩,也未可知,我于这道儿上迎去!”大步向店外去,向叶旭、叶升二人吩咐道,“你二人留了,一顷儿指派人手,各处城门派人罢!”话声方落,已奔出店去,翻身上马,又再向城门奔去。

    叶旭大急,嚷道,“这里留一人便是,我随了爷同去!”向叶升道,“你留了,与掌柜的将事端说明罢!”说着话,急急奔了出店,上马疾追。

    叶惊非辩了路途,望了去玉石之城的大路奔去,沿途于来往路人张望,却不见风絮儿的影子。奔得一个多时辰入山,道上已无人迹,叶惊非越发纵马飞奔。又再奔一个时辰,但闻前方车声粼粼,一队车马转过山弯,叶敬一马于前,伴了陶诤灵柩与陶凝的车子行来。

    叶惊非大喜,纵骑迎上,问道,“叶敬,可得见絮儿姑娘?”

    叶敬一眼见了他,也是又惊又喜,纵马迎来,问道,“七爷,可寻得了絮儿姑娘?”

    二人同时发问,问罢均是怔住,叶惊非满脸失望,说道,“絮儿竟不曾来追灵车,却是去了何处?”仰首望了群山,心底茫然无措。

    车内,羽衣正伴了陶凝坐了,但觉车停,掀帘闻得是叶惊非声音,忙自车中跃出,提了裙摆,疾奔迎来,一把拉了叶惊非马缰,仰首问道,“七爷……七爷……可曾寻得絮儿?”一颗心怦怦直跳,死死盯了叶惊非,但齿他点头,说声“絮儿已寻得”。

    叶惊非心神不属,闻她问话,只轻轻摇头,剑眉微拢,心中却不断寻思。自己自那河岸上崖,走的是入临沧城的捷径,风絮儿若是要赶去芙蓉城,也是行那条路才是,只是他一路行来,却是未见。

    若说风絮儿不识路途,便当沿河上行,寻了前日营地,沿大路追寻灵车才是,却也未曾得见。此时又隔一夜,她小小一个女娃,在那荒山之中,恐又遇了旁事。越思越是不安,竟是无瑕去理羽衣。

    羽衣见他神色,只道风絮儿不幸,不由眼圈一红,珠泪滚滚而落,低声道,“可怜的絮儿,好不容易逃脱,却偏偏又生出这般事来!”

    叶敬劝道,“羽衣姑娘莫慌,爷既询问有未见絮儿姑娘,可见絮儿姑娘无恙,只是一时寻不得罢了!”

    正劝解间,但闻马蹄声响,叶旭自后追来,见了众人神色,知是未见,便拉叶敬一旁,各自询问这一日一夜情状。

    叶惊非脑中念头电闪,突然马上顿足,连声道,“我却越发糊涂,昨日竟不曾想到。”恍然间想起,絮儿所停山洞 ,与他上岸处,隔着一条山涧,她于那方上岸,自然不会与他一路。再则她人小步短,若是沿河返回,这一半日功夫,也未必追得上灵车。

    想通此节,叶惊非又微一凝思,转了头道,“叶旭,你立时返回临沧,召集人手,入山搜索!我自后去迎,若是寻得,竹哨传讯罢!”微微一顿,又道,“让大伙儿留神蒲一凡!”说着话,手腕疾抖,纵马跃过灵车队列,沿灵车来路奔去。

    叶旭闻他一点,也是顿时恍然,忙连声应了,扬声道,“七爷,再带个人去!”却见叶惊非一人一骑,瞬间转过山脚,早已去的远了,又哪里理会。

    叶旭无法,又不敢耽搁,只得向叶敬道,“我先奔回传命,你护了灵车,随后来罢!”调转马头,疾骑返回临沧。

    叶惊非一人一骑,快马疾驰,刚过午时,便已回至蒲一凡袭营之处。但见空山寂寂,水声潺潺,哪有风絮儿的影子?

    叶惊非微微咬唇,暗道,“瞧来,絮儿是上崖后,径直出了山,我自这边河岸追去,却生生错过!”当下更不多停,调转马头,越过山涧,觅路向下游追去。

    行不出半里,但见这方山道竟是纵横纠错,不由暗暗叫苦。过去六年,他虽常于西南山中奔波,但往常所行,皆是大路。此时孤骑入山,勉强辨得出方向,于这小路,却实是不知何处可以出山。

    叶惊非勒了马缰,于各路瞧了片刻,暗道,“若非居于山中,怕是难识道路,絮儿从未来过,她胆子又小,不敢往偏僻处去,自是沿了宽些的道路行去。”一手带过马缰,于最宽的一条道路奔去。

    哪知山路弯曲盘绕,奔出一个时辰,非但不曾出山,反而深入山里。叶惊非焦躁异常,心中暗道,“已隔了整整两夜,若今日再无法寻得,再多耽搁一夜,大山绵延,又再往何处寻去?”

    信马前奔,抬了头,正于四周张望,却闻“咻——”的一声尖亮哨音骤然响起,正是叶家常用传讯用的竹哨声。叶惊非心头一凛,身随意动,手掌于马鞍一按,身形拔起,掠过杂乱山石,向声音来处掠去。

    南方多竹,叶家兄弟儿时常做了竹哨玩耍,便时时以此遥相呼应。后入至西南,山间道路艰难,百姓入山常常走失,见有不少民族采竹为哨,以此传讯求救,便也常用此法。

    此时叶惊非闻那哨声甚急,似是有人遇了急难,再也顾不及细听,弃马疾掠,几个起落,已越过山顶。山风过处,但闻金铁交鸣,兵刃撞击声连响。叶惊非向下望时,但见山坡上,两名叶府家人长剑翻飞,正与几人纠缠,瞧那服色,竟是风沽族的侍卫。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蒲一凡高大的身影,正向山坡下疾奔。叶惊非心头怦的一跳,顺了山坡向前望去,果见一条娇小人影,正向坡下惊慌奔逃,却不是他寻之不获的风絮儿,又能是谁?

    叶惊非心中大喜,失声唤道,“絮儿!”身形微晃,向山下疾掠。叶家两名家人见他骤然现身,齐声欢呼,“七爷!”

    风絮儿闻得呼声,回头望时,却见蒲一凡疾步追来,已在近前。“啊——”风絮儿尖声惊呼,顾不及寻找叶惊非,转了身,又再拼力奔逃。

    叶惊非足不微停,自蒲一凡身侧疾掠而过,骤的转身,双手一张,拦于当道,笑道,“风沽王,别来无恙!”

    蒲一凡正发足飞奔,见他骤然掠至身前,收足不及,竟直直向他撞去。蒲一凡大惊,危急间一手后伸,“铮”的一声,单刀出鞘,手臂挥处,向叶惊非颈上横抹。

    风絮儿闻听叶惊非笑声,心头大震,不觉回头张望,却见一抹寒光,向那修长人影闪去,“七郎!”失声惊呼,惧意顿去,转身奔回。

    叶惊非身形微闪,避过单刀,朗声笑道,“絮儿莫怕,瞧七郎擒他!”身形一退却上,二指轻扣,骤然弹出,“当”的一声大响,蒲一凡但觉手腕剧震,单刀脱手,于半空划出一条弧线,落入山谷之中。

    蒲一凡大吃一惊,转了身,斜刺里越过山石,向另侧奔逃。叶惊非朗笑声中,身影微闪,一手疾出,抓向蒲一凡衣领。

    蒲一凡但觉颈后一紧,心中大骇,奋力涌身前扑,但听“嘶”声一响,外衫已被叶惊非撕去。蒲一凡身体前扑着地,不及起身,疾疾侧身翻滚,沿着山坡向山谷中滚去。

    那方风沽族侍卫见蒲一凡遇险,齐声大喊,摆脱叶府家人,疾步向这方奔来。

    叶惊非一招落空,拔步自后赶来,冷笑道,“蒲一凡,今日,你还想逃吗?”足下疾奔,一手于腰间一探,“铮”声轻响,长剑出鞘,寒光闪闪,直指地上蒲一凡。

    山谷一侧的密林中,辛涯正手提猎物,大步奔出,一眼见了眼前景象,顿时惊的呆了,双手一松,手中野物抛落一地,怔得一怔,拔步向这方奔来,大声喊道,“七爷,莫伤我王!”疾步奔上,身形横插,双手一张,挺身挡于蒲一凡身前,急道,“七爷,剑下留人!”

    “爹——”风絮儿扬声大喊,疾步奔来。

    叶惊非脚下一顿,长剑顿凝,定定指于辛涯身前,不足半尺,皱眉道,“辛侍卫,这等人,你还护他做什么?”

    风絮儿奔至叶惊非身边,也顿足道,“爹,你应了絮儿再不回风沽族,他……他的事莫要管了罢!”

    辛涯面色微变,轻轻摇头道,“絮儿,我……我应了你不回风沽族,但……但王上有难,我……我不能见死不救!”转眸望向叶惊非,求道,“七爷,王上是风沽族王族最后一点血脉,你……你放了他罢,只……只将絮儿带了去便是!”

    说话间,风沽族众侍卫已奔至近前,于叶惊非、辛涯二人身畔越过,将蒲一凡扶起,挺了兵刃,护于他身前。

    风絮儿见辛涯意坚,只得一手拉了叶惊非衣袖,说道,“七郎,你……你放了他去罢,他……他终究是絮儿哥哥,莫教……莫教爹爹为难罢!”

    辛涯凝眸注视叶惊非,亦道,“七爷,便瞧在絮儿面上,放过王上罢!”

    叶惊非剑眉微蹙,向身侧风絮儿瞧来,但见她一张小脸儿满是急切,盈然水眸,满是求恳。叶惊非心中一软,握剑手臂不觉垂下,叹了口气,点头道,“好罢,但愿他能……”

    一语未毕,但闻“嘶”声轻响,辛涯一声闷哼,叶惊非一惊抬头,但见辛涯身子摇摇欲坠,双眸大张,慢慢垂了头,难以置信的望着肚腹挺出的剑锋。

    蒲一凡怒目大张,手握剑柄,咬牙道,“辛涯,你背叛本王,罪该万死,此时又这般哀求,令本王颜面尽失,本王不杀你,难消本王心头之恨!”

    “恨”字出口,手臂力抽,骤的将剑拨出,反身疾跃,一声呼喝,转过身,向山坡下拔步飞奔。辛涯为他剑锋所带,身子一晃,双膝一软,仰天便倒。

    风絮儿吓的呆了,见他身子向地下滚落,嘶声大喊,“爹——”娇小身影疾扑而前,张臂将辛涯抱了,随了他身子,一齐摔倒。顾不及爬起,只抱了连连哭喊,“爹爹……爹爹……”

    叶惊非惊怒至极,喝道,“蒲一凡,拿命来!”身形飞掠,长剑一抖,向蒲一凡疾追。

    辛涯勉力抬手,向山坡下伸出,神情一片急切,口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风絮儿见他肚腹上鲜血狂涌,以手去捂,鲜血却又自指缝溢出。风絮儿心中惊乱莫明,见他神情惶急,不由大声哭道,“七郎……七郎……不要追了,我爹……我爹……”双臂紧紧抱了辛涯,泪如泉涌,滚滚而落。

    叶惊非闻风絮儿哭喊,不觉脚下一停,回了头,向风絮儿这方望来,但见两名叶府家人已奔了去。暗暗咬牙,心道,“我且将蒲一凡杀了再说!”转身欲去,却闻风絮儿连声呼唤,抬了头,却见蒲一凡身影于坡下林中一闪,已逃的远了。

    叶惊非轻轻叹了口气,只得转身奔回,垂目望时,但见辛涯双眸大张,定定向他望了,大张了嘴,喉间咯咯直响,却说不出话来。这般伤势,眼见已是难活,只是他似心中有事,却是强撑不死。

    叶惊非心中一酸,蹲俯下|身子,将他手掌握了,叹道,“辛侍卫,我会好好照护絮儿,你放心罢!”

    辛涯微微点头,手指却是收紧,眸中露出求恳,仍是向他凝注。叶惊非会意,不觉怒道,“你一心救他,他却伤你性命,到了此时,你还要替他求情?”

    心中虽是愤恨,但见他这般情状,心中又是不忍,咬了咬牙,只得说道,“好罢,只须他再不来寻絮儿,我便饶了他!”

    辛涯闻他应了饶过蒲一凡,眸中登时露出一抹喜色,眸光艰难移动,向风絮儿怔怔凝望,手臂抬起,欲拭去她满面泪痕,抬至一半,却无力垂下。

    风絮儿但觉手臂一沉,垂目见辛涯头向外侧,大张双眸,望向蒲一凡逃去的方向,再也没了声息,不禁心中一疼,“爹——”放声大哭,双臂将他紧紧抱了,再不愿松。

    过往九年,虽是他不在自己身边,她心底,总想着还有个爹爹疼着她,可此刻,他一去,天地间,再无自己一个亲人,心中哀痛难以断绝。

    叶惊非一手轻抚,将辛涯双眸阖上,心底,却是暗暗叹息。他一生忠于风沽族王室,到头来,却死于风沽王之手,临终竟是毫无怨言。

    骏马,于山道上缓行。怀中女娃,由大哭转为低泣,此时,只余时断时续的抽噎。叶惊非垂目望着泪痕满布,苍白憔悴的小脸,心底,掠上浓浓的疼惜。

    “絮儿!”柔声低唤,一手轻抚她的秀发,俯首,将面颊贴上她的额角,又于她面颊轻吻,柔声道,“你累了两日,睡一会儿罢!”

    微微叹息,手臂收紧,更深的将她揽入怀中,却不自觉的转头,瞧向身后马上,辛涯的尸身。叶府家人,慢慢自山间聚拢,见此情形,均默默自后跟随,有几人不等叶惊非吩咐,已打马先行,驰回城中,备办棺木香烛。

    闻听叶惊非话语,风絮儿轻轻点头,侧了头,将脸埋入他的怀中。双眸微阖,脑中,却是时时闪出辛涯逝去时的神情,心底,一阵阵的疼痛。

    纵是得知辛涯只是风沽族的侍卫,但,幼时的护持疼爱,深映脑海,在她心底,仍当他亲生父亲一般。

    而陶诤,自幼一同长大,他对她时时的回护,也实是她最为亲近的人。她如何能够想到?短短一个月时间,这两个最亲的人,竟均是死于自己的怀里。

    泪,不断的流,却咬牙强忍了,不再哭出声来。心底,一抹孤寂袭来,风絮儿不自觉的张臂,紧紧揽于叶惊非腰侧。陶诤死了,辛涯死了,天地,一片孤寒,如今,唯有此刻抱着她的男子,算是……她的亲人了罢?

    亲人?这个温暖的词,掠入脑中,却令她心底一抹酸涩,一抹寒凉。是啊!亲人!他,也只能是亲人了罢,他……是她的……哥哥。当他知晓了一切,仍是这般待她,一如在大罗城时一般,他心里,是果真将她当了妹妹了,是吧?

    黄昏时分,一行数十人,默默穿过城门,沿了街道,向城中叶宅行去。叶宅门口,叶旭疾疾迎出,替叶惊非牵了马,说道,“爷,陶家小姐一行已入了府,陶家少爷灵柩安置于城东义庄,这辛侍卫……”微微咬唇,向叶惊非怀中风絮儿望去一眼,不再说出。

    但闻提及辛涯,风絮儿方止的泪水又再落下,柔躯于叶惊非怀中一挣,撑起身子,垂泪道,“七郎,我……我……他虽是侍卫,待絮儿却是……却是……”

    “我知道!”叶惊非忙道,“辛侍卫的后事,我会尽力去办,你不用担忧!”双臂将她抱了,纵身下马,大步向府内来,向叶旭吩咐道,“辛侍卫灵棚,便搭于府内罢!”闻叶旭应了,也不入前厅,抱了风絮儿,径直向后院去。

    临沧城内的叶宅,共分三处大的院落,除却正院前厅,后院内宅,便是偏院一连五进的屋子。偏院迎门第一进的庭院,向为叶府分停杂务所用。此时叶旭得了吩咐,便分派人手,将偏院收拾了,将辛涯尸身盛棺入殓。

    内宅后院,又分七处小小院落,叶惊非所居,位于湖畔的紫竹苑,院子内外,皆是紫竹围绕,映着一方湖波,甚是幽静。

    叶惊非也不命人给风絮儿另行收拾住处,抱了她径自越过小桥,穿过竹林,向自己居处来。

    方入院门,见叶凝迎出,便道,“你去命人备了香汤熏香,再使人赴铺子里取些素净衣衫来!”叶凝忙应了,奔去替他打了帘,转身自去。

    风絮儿闻了他的吩咐,自他怀中抬起头来,轻声道,“七郎,爹爹新丧,我……我……”泪水涌出,身子一挣,便欲下地。

    叶惊非俯身将她放于椅中,于她身侧坐了,揽了在怀,柔声道,“你要守丧,也须换了衣裳才是!”说着,于她身上一指。

    风絮儿垂头望时,但见自己身上,满是尘土泥垢,而那衣衫,仍是自玉石之城换上的紫色衣衫,虽不艳丽,却也鲜亮。风絮儿见叶惊非思虑周全,便也默然不语,垂了头,轻声道,“七……七郎,这等事,原与你无干,只是……只是……”暗思自己无依无靠,若是无他,这等大事,实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歉疚,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叶惊非闻她说的生疏,心中微微一窒,念及她前几日的闪避,又不觉勾唇浅笑,探手于她发顶轻揉,轻声道,“傻丫头!七郎又非外人,却说这等话!”环臂将她拥揽,柔声安哄。

    风絮儿闻他说的亲厚,心中略略一宽,心道,“我再无旁的亲人,若得这般一个哥哥,总是强过一人孤苦!”深深偎入他怀中,双眸微阖,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一颗伤痛疲惫的心,渐渐安稳。

    隔不片刻,叶凝来回,说香汤备办妥当。叶惊非揽了风絮儿,转出前厅,入了浴房,轻声道,“这里有丫头服侍,我在外间候你,你若有事,只管唤我!”见她点头,嘱咐丫头好生服侍,自己转身退出。

    临沧城叶家内宅,向由叶凝管理,紫竹苑中,原有叶芍、叶茴二人日常照应,今日叶惊非来住,又添了风絮儿,叶凝便于旁处调了叶茵、叶萍二人前来相助。

    此时叶茵、叶萍留外打点二人饮食,叶芍、叶茴二人便随入浴房,替风絮儿解发沐浴。风絮儿不惯人服侍,但她此刻满心疲惫,却也无力相拒。叶芍、叶茴替她宽了衣衫,扶入浴桶浸泡,但见她身躯莹白,极是娇嫩,偏偏手肘膝盖处,多处擦伤,露出片片血丝,瞧来令人心生怜惜。二人忙出外回了,取了药汁,替她擦抹。

    风絮儿连日不曾好眠,此时浴房内淡淡檀香气息传来,伴以浴桶中幽幽花香,一时但觉神困力乏,竟于浴桶中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轻轻翻身,但见肩背着力,身侧温软,竟是卧身于一个怀抱。风絮儿一惊而醒,张眸瞧时,屋内一片暗沉,却早已是夜半时分,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醒了?”身侧,温柔的声音,伴着浓重的鼻息声响起,身侧人轻轻翻身,双臂环紧,更深的将她拥入怀里,柔声道,“天色还早,再睡会儿罢!”微微一停,又道,“五更时,我唤你便是!”却正是叶七郎卧于身侧。

    风絮儿心底一松,心中又觉不安,轻声道,“七……七郎,你……你为何在此?”脑中极力回思,实不知自己如何与他共寝?

    “这便是我屋子,我自是在此!”叶七郎低语,微抬了身子,于她面颊轻吻,柔声道,“傻丫头,大半夜的,来问这些不当紧的,快些睡罢!”

    风絮儿闻自己竟睡于他的屋中,心中越发不安,欲待再问,却闻他鼻息沉沉,又自睡了去。风絮儿暗思这两日虽是自己逢难,但他不眠不休,焦急寻找,也必是乏累,深恐搅了他安歇,静卧于他怀中,不敢再问,隔了片刻,倦意袭来,又再睡去。

    睡梦中,风絮儿一时见陶诤被察加图所杀,一时又见辛涯满身鲜血,心中哀凄伤痛,睡的并不安稳。睡至五更,但觉身体摇晃,风絮儿张了眸,但见叶惊非已然起身,正于床边低唤。

    见了她醒,叶惊非取了一袭素净衣衫递来,说道,“你与辛涯名为主仆,情为父女,虽穿不得重孝,也穿身素净衣衫,尽尽心罢!”

    风絮儿闻他想的周到,心中大为感激,撑了身坐起,探手来接,薄被滑下,却见自己手臂光|裸无物。风絮儿一怔,垂首望时,却见酥|胸半掩,竟是只着贴身小衣。

    风絮儿一声低呼,身子一缩,又再藏回被中,念及竟这般被他拥了睡了一夜,顿时羞的小脸儿通红。

    叶惊非见她羞怯,不禁轻笑出声,柔声道,“傻丫头!”侧坐床边将她身子拥过,低声道,“再不快些,须误了时辰!”一手拉了薄被,于她身上掀下。心底却是暗道,若她知晓,昨夜是自己将她自浴桶中抱出,亲替她拭了身子,又不知如何窘法?只这般话只于心头一绕,却不说与她听。

    风絮儿羞涩不堪,抬头悄望,见他竟不闪避,心中无奈,只得咬了唇,任由他替自己将衣衫套上。叶惊非垂眸而视,烛光下,但见她小脸润红,水眸一片羞涩,说不出的娇艳,不由心头一荡。

    自玉石之城那夜,他闻风絮儿失了清白,虽并不起意抛舍,每每思及,心中却也难免存有芥蒂。此番风絮儿两日不知生死,他心中千回百转,只道,“只须她活着回到我身边,那些事,我又何必计较?”

    他心中想的通透,娶风絮儿之意早坚,便也再不避嫌。只是此时辛涯新丧,他一腔情意,却不便表述。只轻轻叹了口气,将满腔情意压下,低声道,“絮儿,日后七郎护了你,再不许旁人伤你!”携了她出房,径向偏院辛涯灵棚处来。

    风絮儿以女儿之礼焚了纸,念及若非他相救护持,自己万万不能活至今日。而他,却死于自己亲哥哥之手,至使天人永隔,再不能见。一时心头伤痛莫明,伏地哀哀哭泣。

    叶惊非一旁默默相陪,待她哭了片刻,方柔声哄住,扶起一旁坐了,说道,“絮儿,你心中悲伤,也须顾着自个儿身子,况,辛涯后事,我虽办得,但,也须你拿个主意!”

    垂目她见慢慢收了泪,仰首望来的水眸,却是满满的疑惑,叶惊非不由轻轻一叹,说道,“陶诤因有父母在堂,我们方护了他灵柩回芙蓉城,令他们再见他最后一面。而辛涯是风沽族人,风沽族领地十三年前便已不复存在,况他也无旁的亲人,我们势难将他送回。”

    一手于她秀发轻抚,眸中,露出一抹怜惜,柔声道,“絮儿,他如亲生女儿一般待你,如今,也只能你替他拿个主意,是于这临沧城近郊买地葬了,还是……另有旁的去处?”

    风絮儿微怔,一时间,心头纷乱。垂了头默想片刻,低声道,“九年前,娘亲亡故,便葬在芙蓉城近处,若是……若是……”心中极愿将辛涯送去与他妻子合葬,却思已有一个陶诤,一路冰块运送,已大费周折,若再添个辛涯,这一路之上,又不知耗多少心神人力。

    正说间,但闻门口有人唤道,“絮儿!”羽衣一袭素衣,慢慢自门外跨了入来,先赴辛涯灵前行了礼,方转了来,说道,“我们风沽族的人,并无汉人那般多讲究,在外奔波之人,均是随死随处葬了,你既是想要将他夫妻合葬,何不将辛侍卫遗体焚化,带了遗骨前往芙蓉城?”

    风絮儿心底一疼,结舌道,“焚……焚化?”转头向辛涯棺木瞧去一眼,水眸中,迅速泪水充盈。垂了首,咬唇不语。暗思辛涯已去,自己却不能保留他的遗体,他岂不是白疼自己一世?

    叶惊非见她泫然欲泣,忙道,“絮儿,你若想运了棺木回芙蓉城,也无不可……”

    羽衣见她神色,猜得她心思,一臂揽了她肩轻摇,轻声道,“我的傻公主,风沽族人风俗如此,便是运了棺木回去,也是焚化再葬。芙蓉城又无亲人见他,便是先焚化了,有何不可?”

    风絮儿半信半疑,抬了头望了她,说道,“羽衣,你可莫要哄我!”

    羽衣忙道,“羽衣几时哄过你?何况,死者为大,辛侍卫灵前,我若混说,不怕他在天之灵恼我?”转了身,向辛涯灵位祝祷,说道,“辛侍卫,你英灵不远,可是闻的清楚,我羽衣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撒慌!”

    风絮儿闻她语气极诚,心底一松,抬了头,望向叶惊非,轻声道,“那……便依羽衣之言可好?”

    “嗯!”叶惊非轻轻点头,唤了羽衣近前,细问风沽族丧葬风俗,随时又唤了人来,吩咐备办一应物什。待到黎明初显,叶惊非留了陶凝与陶府家人在府中歇息,自携了风絮儿,命叶府家人运了辛涯棺木,出城焚化。

    望着被火苗吞噬的棺木,风絮儿不免放声大哭。待到火尽,叶惊非劝道,“辛侍卫在天之灵,也盼你快快活活的,你这般哀切,他走的也不心安!”

    柔声哄住了风絮儿,待辛涯遗骨封入坛中,叶惊非以陶诤灵柩难以耽搁,命速速返程,迎了陶诤灵柩,接了陶凝,立时上路,向芙蓉城急赶。

    此后路途,大多均为平坦官道,沿途大邑,又均有叶家产业。叶惊非派人于前打了前站,备办替换马匹、冰块之物,车队去了拉运冰块的车子,行路也快捷许多。

    车队一路急赶,到二更天,方赶至一处驿站。驿站店家初时闻着大队人马投店,大喜来迎,待见了陶诤灵柩,讷讷的只说晦气,不愿棺木入店。

    未等叶惊非吩咐,叶旭赶了上前,一手于掌柜掌中一塞,只道,“如今几十里之内,也只这一处驿站,掌柜的行个方便罢!”

    那掌柜但觉手中沉重,垂目瞧时,竟是个百两的光亮银锭,惊喜之下,忙道,“这世上谁家没个故去的亲故,客官自便便是!”索性店门也不去管,任由叶府家人出入忙碌,自咬着锭子躲上楼去。

    这方叶旭忙碌安置,叶升吩咐陶府家人送陶凝楼上安歇,转头又劝叶惊非道,“这里有我们,爷一路奔波,早些安歇罢!”扬声唤了小二引路,向楼上来。

    风絮儿随了众人上楼,向叶惊非瞧去一眼,低声道,“这一日辛苦,你也早些歇罢!”转了身,便欲随了陶凝向房中去。

    叶惊非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拉回,说道,“陶凝有羽衣陪着便是,你与我一室罢!”也不等她应,一臂揽了,便向自个儿房间行去。

    风絮儿身子一挣,急道,“那如何使得?”回眸间,但见陶府家人随后,各自神色极是古怪,心中越发不安,推了叶惊非道,“你快去歇罢,这大半夜的,莫搅了旁人!”

    叶惊非微微挑眉,反手勾她入怀,低声道,“你怕搅了旁人,便听话随了我去。”垂首凝眸,向她定定注视,唇角笑容隐去,沉声道,“自今而后,你再不许离我片刻!”声音虽是温柔,语气却极是霸道。

    风絮儿心中一动,不自觉抬头,向他望去,但见他面容一片凝肃,星眸如一汪深潭,难以见底。他日常唇含浅笑,温柔谦和,这一凝了面容,竟是说不出的威严。

    风絮儿心头怦的一跳,顿然气息不畅,拒绝的话语滚于喉间,再也说之不出。叶惊非身子微俯,于她额上轻轻一吻,低声道,“傻丫头!”环臂将她揽了,向自个儿房里去。

    陶府家人自后瞧了,均是面面相觑。他们虽知风絮儿允婚陶诤,但自家少爷既去,这一路上,陶家又处处依仗叶惊非,心中虽觉不妥,却也无人敢言。

    陶凝早一步入了屋子,耳闻外间动静,只轻轻叹了口气,向外吩咐道,“天色不早,大伙且去歇罢!”言下,竟也并不愿管。

    自那日之后,叶惊非果然再不许风絮儿离自己一步,路上,抱了她与自己同乘,夜里,不管是自家宅院,还是驿站住店,均是携了她与自己一室,竟是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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